《清平传》59.第五十四章 太公鱼饵

    莫月一提这个就来个精神，咬牙切齿的一脸愤恨，攥紧拳头呼呼的朝空气挥拳，气呼呼的嚷嚷：“他们凭什么空口白牙污蔑人？只不过提拔了个统领，就混赖在你身上，那以后当个皇帝，还不把你摁到地狱？”
    听着莫月激愤中口不择言的浑说，清平一愣，随即脸上勾起抹讽刺的淡笑。
    莫月混账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一把摁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清平乱转。
    清平不笑的时候，就好像绝立于尘的仙子，带着对尘世的悲悯与忧伤，她笑起来很美，只是现在她那样一笑，带着不可置否，如同天星湖中那些将开未开的菡萏，清丽绝美。
    莫月看着眼前淡笑的清平，和刚才的狂笑决然不同，此时觉得有些隔世的模糊，翻腾的白云在她身后飘浮，她就像是踩在云端飘荡仙女，下一刻就会冉冉飞上天，永世不再回头，离自己很远很远。
    莫月胸口蓦的一酸，却是再也不敢开口了。
    清平轻轻拉下莫月嘴上叠着的手，笑的云淡风轻：“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用不着那么愤世嫉俗，嘴长他们身上，爱说就说，我身上又没少块肉。我若和你一般的计较，逢人就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看在他人眼里，那就是欲盖弥彰，那就是我又奉送了谈论的资本。对付这种事儿，最好的就是两眼一闭、双耳一堵，不闻、不问、不说、不辨，任其自然、随波逐流，他们见你自己都无所谓，那他们也就索然无味了，那自然什么事儿都没了。”
    若是没有父皇的默许，这流言也不会如此沸沸扬扬、甚嚣尘上——清平在心里又补了一句。但这话她却决计不能对莫月说，在自己的纵容和包庇下，莫月太天真、太单纯了，告诉她只会害了她。
    莫月听的有道理，点点头，可是还是有点泄气的嘀咕：“光等着，那天是个头啊？”
    清平幽深的眼眸一眯缝，狡黠的寒光一闪，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看起来像个狡猾使坏的小狐狸，冷哼一声，腔调里却是带了三分好笑的味道：“不用等，就今天，既然人们都爱嚼舌根子，那我就免费奉送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保管整个宣广城都热热闹闹、沸沸扬扬。”
    莫月就是一哆嗦，公主嘴上说不生气、不在意的，骨子里还是被惹毛了，也难怪，放谁身上，谁没个小性？得，主子一露这个表情，准没好事儿，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依绪端着呈着彩头的玉盘站在柳皇后身边，明黄浅龙纹缎子上那颗拳头大翡翠粽子，透水全绿，在阳光照映衬下光华射目，熠然生光。
    这些朝廷大员家的小姐们，个个见多识广，寻常珠宝哪能入她们的眼？这时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挪不动步。
    宋韵思也对着翡翠粽子出了会儿神，不过很快回过劲来，见不少人眼里露出的羡慕贪婪之意，心里冷笑。
    小宫女收了各家小姐的粽子排列好，放在玉盘上，供太后、皇后、皇妃们御览。
    却见大的、小的、三角的、四角的、五角的，总之是各种各样、不拘泥于旧式，绞尽脑汁推陈出新罢了。
    柳皇后、蔷妃和其他几个贵妃不停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又时不时的笑着凑头嘀咕几句。封太后笑眯眯的一个个瞧着，还不是拿起一个仔细瞅瞅。
    一边侍立的女官则时不时的在纸上记上一笔。
    小姐们全都心情紧张，有相互间认识的便都笑笑，攥着扇子的手微微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有不认识的，心就嘬成一块，瞅瞅身边的人，笑笑，心里却恨不能别人的粽子都烂成了一堆，只自己的粽子是好好的；有的面上依旧谈笑风生，眼睛却没离开过太后、皇后。
    为了在这次宴会上拔得头筹、技压全场，哪个人不是费尽心思的用心琢磨？
    也许往年的端午的宴会只是笑闹而已，但这次谁不知道是不是变相的考察？
    几位殿下年纪已渐长，却都还没娶正妃，焉知道这次不是选妃大会？
    哪家女子贤良淑德，哪家女子才华出众，皇后、皇贵妃眼里可是瞧的真真的，更何况此次还这位目光如炬的老太后？
    能在这宴会上现身的，家世都不简单，所以只能在粽子、姿容、服饰上下功夫。因此众女几乎在去年就开始准备，全府上下一起动员，以图艳压群芳。所以有一阵，宣广城最著名的七彩绣坊和天衣阁都差点没被这群千金小姐们踩烂了门槛。
    等太后、皇后、妃子们评论完了，玉盘要撤下让御膳房的师傅品尝的时候，一直立在宫女末位的容娘却越列而出，身后还跟了个抱琴的小宫女，有些微颤颤的跪倒在太后跟前，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捧着好大一个漆盘，还盖着明黄的缎子，看形状却是猜不出什么来：“启禀太后，五公主有东西要奴婢带过来。”
    本来就紧张兮兮的空气顿时寂然无声，人们的目光全都直勾勾的盯在容娘有些发抖的背脊上。
    蔷妃皱皱眉，和柳皇后对视了一眼，见她也是茫然不知所谓，笑笑，细长的凤眼慢慢流露了丝看好戏的味道。
    蔷妃此时刚刚复了皇贵妃位，正讨老太后的欢心巩固地位的时候，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为了清平那黄毛丫头和柳皇后起龃龉，这点眉高眼低她还是懂的。
    封太后好奇的一挑眉：“起来说话，那捣蛋鬼要你捎什么？”
    容娘见老太后一直笑呵呵的，慈祥的好像邻家老妪，刚还扑通扑通直跳的那颗心肝现在也放进肚子里了，少了份紧张窘迫，脸上不觉笑的从容多了，又麻利的叩了一头起身脆生生的笑道：“五公主说了，这端午的宴会来的人比往年多了好些，既然都由天星湖改到小赤城了，只那一个翡翠粽子，似乎彩头少点，虽然她今天没有参加，却万万不能少了她的份子，那她就添上几个物件，算是彩头，也算尽了份心意。”
    封太后见容娘说话干净利落，俏生生的惹人疼，很是喜欢，心情大悦，也起了分小孩搅闹的心思：“快快拿来，看看这丫头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先说好，要是不值钱的物什我可是不依的。”
    一句话惹的柳皇后、众妃子全都笑得粉黛霪霪，秋波莹泪，有堕钗的，有翻酒的，不一而足。宴会上本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众人的目光却是紧紧随着容娘手上端的漆盘，能让五公主拿出手的物件，该是什么无价之宝？整个宣朝的百姓都知道，国库里的奇珍异宝都不如朝阳宫、永乐宫里随随便便一件摆设来的珍贵。
    容娘抿嘴忍笑，快手快脚的掀开明黄缎子。
    众人就是一愣，却见四件东西一列排开，手卷、画、印章锦盒，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木雕娃娃。
    容娘偷眼环视了下众人呆头鹅的表情，干咳了声，朗声解释道：“公主说了，众位小姐们那个不是金镶的玉做的？拿些寻常的金银珠宝只能污了小姐们的眼，所以公主就忍痛割爱的拿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出来。”
    随手拿起那个手卷，容娘脆生生道：“这手卷是大殿下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公主去年生辰的礼物。”
    放下手卷拿起画轴来：“这画卷是三殿下亲手画的《嬉游图》，也是去年公主生辰的礼物。”
    又托起呈印章的锦盒，笑道：“这里面是双连田黄章，上刻有‘惜春飞雪’、‘月付瑶琴’，是四殿下亲手所刻，亦是公主生辰的礼物。”
    又指指小宫女怀里抱着的瑶琴：“这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五殿下去年送给公主的礼物。”
    最后笑着举起木雕娃娃扬了扬：“这是六殿下亲手所刻，去年送予五公主的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