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传》36.第三十一章 断堂之戏

    清平伸手招过看座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你们这是什么班子？”
    看座的那可都是无赖里面混出来的了，溜精水滑了，那多乖觉啊？早就看出来清平是女孩子来了，却是点头哈腰的满面堆笑的回道：“回爷的话，是祈秀班，可我不是我自夸，我们祈秀班可是这京城里戏班中的头一份啊！”说着，还自傲的翘起了大拇哥。
    这看座的说的倒是实话。
    京城演戏之盛，甲于天下。
    原因就是皇帝脚下的泥都是金贵的，城里的王公亲贵多如过江之鲫，家中不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席的，哪次都少不得这些戏班子凑趣，且都不吝啬打赏的银子赏赐，哪个戏班子不想来这个黄金地儿淘金？所以造就了京师处处歌台舞榭。且那些个望族世家的纨绔公子哥们个个自命风流，时不时便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品题哪家的折子戏写的好，哪班的戏子嗓子吊的好听，时时醉月评花，真是说不尽的繁华，描不尽的情态。不知何时，这品题之风，竟然蔚然成风，风靡京师，成了宣广城里独有的一大景色。
    所以个个戏班子都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不断花样翻新的买新人，写新戏，以图争奇斗艳之时拔个头筹。
    这祈秀班就靠着戏码新、题材奇、戏子顶顶拔尖的三样，稳坐了京城第一把交椅。
    “哦？”
    清平头回涉足这种地方。以前看戏，不是宫里的御用戏班子，就是叫着戏班子进宫唱堂会，所以不禁新鲜的很。
    看着清平小孩子样的满脸好奇，洛羡安眼里透出点笑意。
    他虽然对看戏不感兴趣，但歌台舞榭之地本就是个是非名利场，为了办案子也常踏足这种地方，所以一点都不陌生。这现在见清平公主兴致勃勃的小孩子俏皮样，甚是顽皮可爱，刚对她的厌恶感顿时消弭了不少。
    “你这儿最出名是哪出戏？”
    “有好多呢，像什么《瑶台》、《盘秋》、《亭会》，多的说不过来，不过今儿我们这里新写了出戏码，叫《断堂》，这不，马上就要开锣了，要不您先看看！我楼下还有事儿，需要下去趟，先恕罪则个！”
    看座的告了罪，便蹬蹬蹬的下楼了。
    听说是新写的戏码，莫月稍微来了点兴趣，强打精神探头看去，越看越惊奇、越看嘴巴张的越大，最后都合不死了，手哆嗦的指着戏台子上唱的正欢的戏子，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气的，回头冲清平嚷嚷道：“主子，那不是演的我么？”
    清平和洛羡安也是一脸的凝重，相互看看，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谁这么大胆的敢把皇家的案子编成戏码？还立即上演？
    原来这《断堂》便是写的昨个三堂会审卢翔的案子，台上正演到莫月搅闹大堂，摁翻在地被打屁股的那段子呢。
    看着莫月的脸色都变绿了，清平扑哧一下笑了，忙用手指头支起莫月的小下巴壳子阖上：“小心别掉地下让人踩了！”
    莫月却吧嗒吧嗒的眼泪掉下来了，小嘴一囵，哇的哭开了：“主子，他们用戏编排我！呜呜，我招他们惹他们谁了？他们这么编排我？”说着趴在桌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把桌子捶的咚咚响。
    清平和洛羡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见对方眼里隐忍的好笑。
    最后清平实在撑不住了，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你这丫头，唉吆，真笑死我了！”
    莫月年纪小，抽抽噎噎的不很明白，她哭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昨天的被人打板子的尴尬熊样被人当成戏码四处宣扬。她从来都娇气惯了，被打屁股这样没脸子的事儿哪能天天被人演被人看？要是被传到宫里，还不被载雪、依绪她们给笑死？面子里子不都全没了？哪能受这样的委屈！
    洛羡安也是好笑，却碍着清平公主，不敢笑出声。看着莫月一脸懵懂的委屈样，不禁开解道：“我不是也被人演了？”说着还指指台上带着一身枷锁站着的人。
    莫月不服气的小嘴一噘：“你又没被人打板子！”
    “这……”洛羡安从没安慰过使小性闹别扭的小孩，一时间只有苦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清平笑够了，这才深呼口气儿，一指头戳在莫月头上，教训她：“你呀，你怎么就不想想人家为什么编排这出戏码？”
    莫月挠挠头，颇为不服：“我怎么知道？”
    清平见她还犟嘴，一拧她腮帮子：“你啊，人家要不是崇拜你，干嘛编你的戏？你都成了为民请命的小英雄了，你没看见那些看戏的人看演你的戏子一挨打，都一脸的愤恨？咬着牙恨不能替你挨打？所以啊，你是一打成名了！”
    莫月一听清平如此解释，乐的眼睛眯眯成了一条缝，赶忙翘着头仔细的瞅戏台子上。
    清平却托着腮帮子沉思了起来，这祈秀班里究竟谁这么大胆？虽说现在不禁演戏的题材，但一向都不敢涉及皇家事务，随便编排皇上家的家务，这事儿是闹着玩儿的么？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啊！
    清平脑子里霎时转了几个弯，笑了，这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儿，让他们演，还要正大光明轰轰烈烈的演，只要不编排的离谱，演的越多越好。
    莫月笑嘻嘻的回头环住清平的胳膊，兴奋一手指着台上的戏子：“主子主子你看，那演我的人真好看！”说着，还得意的扬起小脸，乐的和什么似的。
    清平刮刮她洋洋得意的脸蛋，嘲笑道：“你乐乎什么？长的好看的又不是你！”
    莫月认真的道：“主子你不懂，要是演我的人和丑八怪似的，我现在就砸了他的场子，切，本姑娘长的好看的很，这台子上的人么？还马马虎虎！”嘴上说着马虎，但眼里的得意劲差点没从眉梢里爆出来。
    清平点点头，顺着莫月指的看过去，果然是明眸善睐，皓齿流芳，嬉戏自出天真，娇憨皆生风趣，举手投足间莫月顽皮搅闹之风顿现，颇得本人的三味，火候到位的很。
    清平看到妙处，不禁也拊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