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暖暖地》2.第贰话

    小米的记忆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下着雨的中午，她惯例的去清华大学找微微玩，那个在小米眼里高不可攀的大学因为有了微微而觉得稍微亲近了些。
    微微和小米共撑一把伞，小米率性的做着孩子行为，吸着凉拖的脚丫子不停的在地上蹭水玩儿，恨不能立刻光着脚丫子在小水沟里跑。
    天阴沉一片，雷声轰隆，却丝毫影响不了这俩人的兴致，仿佛回到了乡间小路。小米咯咯的笑，微微勾着嘴角轻轻的笑。
    还在欢声笑语中，微微反应过来时，小米的凉拖已经迅速抛向远处，只听到啪的一声，小米的笑容一下停住，微微的笑容也收了回去。
    凉拖正好砸中了人，雪白的衣角，一片泥泞。
    一个撑着把黑伞的男生微微侧过头来，淡定如水的眼睛看着光着一只脚丫子满脸尴尬的小米，只是轻轻一瞥，便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是软件学院的藤景，在我们这一届算是风云人物。”
    “他是日本人吗？”
    “不是啦，只是姓藤而已。”
    小米脸有些微热，心中却免不住一阵自嘲，春心骚动的也太快了吧？
    自此，小米沦陷在那个初恋似的眼眸里。
    小米的初恋，那个嘴角总带着似有似无笑意的男孩，也有一双淡定如厮的眼眸。
    小米解开围裙，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从记忆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走了出来，嘴角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笑。
    这三年来，她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难道不是吗？小米希望找个借口来不停的安慰自己，可是为什么心情还是如此低落……
    收拾完餐桌，微微来了电话，小米一听到微微的声音，似乎一下变了个人，嘴角扬起，声音充满欢乐，今天是和微微约好去拿礼服的日子。
    小米一直如此，几乎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个乐天派，有说不完的笑话，有用不完的精力，每个人都乐意跟这样的小米交朋友，活泼，热情，不做作，这样一个不矫情的女孩子又有几个人能抗拒呢？
    只是又有几个人能看到她的脆弱，她的悲伤……
    微微看着小米那强打出来的笑容，还有偶尔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小米和藤景又出问题了。
    微微换好了婚纱，从试衣间偷偷把脑袋伸了出来，果然，小米正垂头丧气眉头紧锁，还紧张的手捏着手机不时查看。
    “好啦，别想你家那口子了，你看你现在这样儿跟怨妇还有啥差别，整一不受恩宠的小媳妇儿相！”说着一把夺过小米的手机，“整天就知道眼巴巴的盯着手机，盼着他老人家百忙之际给你来个问候短信，证明您圣宠仍在。”
    小米也不想跟她争论两句，只是两眼冒光的盯着微微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婚纱，简洁却不失雍容，小米一口连说了五个“好美”。
    微微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儿，笑道：“还好没显山露水，要不然顶着个肚子穿婚纱非得遗憾死，谁不想苗条点儿结婚呢？”
    小米活像个没开眼的土蛋围着微微不停打转，就差眼珠子没瞪漏了出来，微微见小米那样儿，自然知道小米心里的渴望，于是娇笑着说：“好看吧，要不你也试试！这店里的婚纱型儿都不错，好多都是米兰的婚纱款式，你穿着肯定好看！”
    小米忙说这不太好吧，试婚纱跟试普通衣服完全俩概念，她又不是要结婚的人……一想到早上刚为这事闹的不愉快，小米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穿嘛穿嘛，就算是为以后结婚穿婚纱做个试验！做什么都得有个准备是不是？”
    微微边说边把小米往婚纱架子那儿拉，一边儿的服务小姐眼见着可能还能拉个客户，忙在一边儿奉承起小米来。
    “这位小姐皮肤白，身材均匀，穿什么礼服都会很好看，小姐的气质偏少女系列，穿甜美梦幻系列的会比较衬。”
    微微忙在一边儿直点头，服务小姐见状忙拿来一本大硬皮册，满脸微笑的向小米推荐了几款，小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册子。
    微微在一边儿鼓动：“这年头儿是女为悦己荣，那个者字应该去掉啦！模范小媳妇，你脑袋开开窍吧，放着这么好看的婚纱不试，你可别后悔！”
    从早晨到现在，藤景都觉得烦躁异常，手中的文件根本半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里全是小米的那句话。
    “你是不是根本从没想过跟我结婚？”
    小米声音里的凄凉和绝望，令他心颤。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小米竟是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保护，而他竟然一点承诺都吝啬给她。
    “组长，你的手机在响。”
    身边儿的小张紧张的提醒，他们的头儿从早上到现在脸绷的跟石膏一样，小张是藤景的学弟，一样是清华软件学院出来的，藤景的脾性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永远都是一副冰冷的脸孔，笑容少的可以破吉尼斯记录，偶尔给小张一笑容表示鼓励，小张对这珍贵的赏赐通常招架不住，得如沐春风几天才能缓过神来。
    “藤景，小米在试婚纱你要不要来看看，我们就在你公司不远……”
    微微趁小米试衣服的空隙赶紧给藤景打电话，为的是缓和矛盾，促进感情交流，最终目的是让藤景那有眼无珠的家伙也见识见识小米的美，别老是委屈小米，把自己当大爷。
    “我现在没空，再见。”
    藤景的脸色更难看了，试婚纱？小米为什么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对婚姻真就这么渴望，渴望到迫不及待？他们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不是很好吗？
    藤景自认为维持这样很好，有的人却认为这样很不好，极其不好，微微气的直跺脚，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这个年代哪个男的像他这样要死不活的，十足一个被地主长期剥削的佃农，满身怨气无处撒，只好憋在心里，坑害良民。
    而这个良民恰好就是小米，可气的是，这个良民竟然还有抽中头彩的感觉，长期活在压迫下却还莫名其妙的亢奋。
    微微在心里为小米默哀。
    归根结底都怪她，要是早知道小米日后会为藤景受尽委屈，她就不会去念清华，要不是她那天非拉小米出来雨中漫步，那么小米也不会对藤景一见钟情……
    要是有这么多如果，如来都能当她兄弟了。
    “微微，好看吗？”
    小米显然极其亢奋，这是女人穿上婚纱的惯例表现。
    微微从自责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小米却是耀眼的让她陌生万分，这个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小米吗？
    服务员跟一边儿也惊艳道：“好像小公主哦！”
    小米满面春风，笑容甜蜜，美的好象一个鲜灵的水蜜桃。
    微微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这下后悔了吧，让他来还说没空，要是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会迷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下一秒，小米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微微顿时有抽自己嘴巴的抽动。
    藤景和小米都不是北京人，即使是闹别扭了，也不得不见对方。租的房子是他们唯一的栖息所。
    意外的，藤景这么晚却没有回来。
    小米尝试过打了好几次藤景的手机，永远都是无法接通。
    再后知后觉的小米，也感觉到了藤景的距离，刻意划下的一道距离。
    “分手吧，小米。”
    朱可见到小米时，小米正抱着抱枕在哭泣。眼看自己的好友被一而再的忽略和伤害，暴性子的朱可忍无可忍。
    小米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泪在飙。
    朱可气的在屋子里大吼，她真是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爱人爱到如此死心踏地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我们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对不对？”朱可激动的一把抓住小米的肩膀，强迫小米看着她的眼睛。
    “我们可以一起看偶像剧疯狂的幻想，幻想我们有一天就是女主角；我们可以一起翘老师的课，然后昏天黑地的睡觉玩游戏；我们可以疯狂的买我们喜欢的衣服，完全不考虑钱花多花少；我们可以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在大街上疯子般的狂笑，只为了一个很简单的笑话；我们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一切对我们好的人，却也毫无顾忌痛恨那些虚伪做作假清高的人。”
    小米显然已经被朱可慷慨激昂的解说震撼了，早已忘了哪疼哪痛。
    这位同学总是这么激动，总是这么疯狂。
    朱可见小米听的入神继续道：“既然我们有这么多共同点，为什么你偏偏拿着热脸去贴一个男人的冷屁股呢，而我，为什么能做到独善其身呢？”
    小米正想问为什么的时候，朱可猛然拍桌子道，似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架势，“归根结底是，我早见惯了快餐式的爱，早已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崇高无比的爱情，而你，却依然还活在梦中，没有认清现实的残酷。现在有几个男人会真心对一个女人好，而且是掏心掏肺的。帅的男人喜欢有钱的女人，有钱的男人喜欢能上床的女人，有钱又帅的男人根本不会喜欢女人！”
    小米被朱可的一番话吓的满脸惨白，“心存点儿幻想不好吗？现在的人心是很复杂，可是如果都像你这样愤世嫉俗，只会错过很多本来该属于你的东西啊，社会再怎么发展，人类对情感的渴求是永远不会变的。”
    小米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很有力。
    朱可听完小米的话，又是一阵叹息，这孩子完全还没从泥淖中爬出来，自己已经行将朽木了，还有精力在这儿跟她辩论，于是质问道：“可是你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换来的结果呢，结婚免谈？还是现在的彻夜不归，你在家里伤心难过，说不定他在外面大搞ONE NIGHT LOVE呢！”
    “当初让你别跟他好别跟他好，老娘把嘴皮都说破了也没见你动摇，现在你看看有哪个女的追男的？哪个女的不拿捏着股劲儿装啊，你啊非但装不了还倒贴……”
    “你说什么？”显然小米没听到朱可刚才发的牢骚。
    小米的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夺门而出去找藤景。
    “去哪儿？”人高马大的朱可一把抱住小米的小腰。
    “我要去捉奸，捉奸！”
    小米一听到“一夜情”这三个字，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眼睛血红，嗓门堪比音响。
    朱可没想到小米会反应如此激烈，心里直骂自己多嘴闯祸，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钥匙转锁的声音传来，正对着俩人的门突然开了。
    小米的身子一阵僵硬，不能动弹。
    朱可为免人误会她是拉拉，猛然松开放在小米腰上的爪子。
    满脸疲倦提着公文包的藤景，眼睛扫向小米的衰样儿，问道：“捉谁的奸？”
    四下一片寂寥。
    朱可走了。
    临走前装前辈似的拍拍小米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啊！”
    “啊”字拖了好长的一个音。
    藤景说，我送你。面无表情。
    朱可很不爽道，你送我？少装了，你脸上明明写的就是，快走，不送！
    藤景再没说其他，为满是怒气的朱可开门，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藤景直接越过小米，仿佛小米是个隐形人，放包，找换洗的衣服，开浴室门，洗澡，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呆站在一边儿的小米只觉得一阵委屈，这么晚不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其实我不是担心你会有什么一夜情，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有事？小米说不出口，只是心里一阵堵。
    藤景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一阵可笑，捉奸？多么好笑的一个词汇。
    躺在床上背对着小米，藤景终是忍不住，“你真的很想结婚？”
    小米诧异藤景会主动问，认真道：“很想。”
    良久，藤景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朦胧的灯光照在藤景光裸的背上，小米只能从背后深深的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睡着了吗？
    还是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小米不敢想下去。
    藤景却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