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清怨月明中(清)》3.胤禩篇---迷蝶

    人的心灵其实是很容易被击败的。
    只要有更大的利益和诱惑。
    你会发现，你自以为保持的一颗真心，
    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一钱不值。
    皇宫里的那个落寞的身影不复存在了，只因为有了她，董鄂·妍琦。我看着眼前的她，眼波盈盈，楚楚动人，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只愿这样痴痴的欣赏她，一秒也罢，一刻也好。
    那年我十四岁，她十岁。我对她，已有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天色渐渐暗了，残阳如血，朦胧迷离，令人心醉。
    “八阿哥，其实…我很害怕傍晚。”妍琦突然说道。
    “为何？”我笑道。
    “因为…傍晚会拉长夜晚的到来。我喜欢夜，希望它快点到。”她的眼波闪闪烁烁。
    “那我就像孙悟空那样去求天上的神仙帮忙，让天立刻黑下来。”说罢，我双掌合并，做出一副念咒的样子。
    她扑哧一笑，“八阿哥你变了。”
    我凝视着她，想把她的一切一切都装进我的眼里，她见我直盯着她，脸颊一红，垂下头来。
    “妍琦。”我轻轻地拖起她的下巴，深望着她的眼眸，说道：“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大婚了，到时候我向皇阿玛请旨将你赐给我做福晋。”
    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说道：“讨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要经过选秀才能婚配的，万一……”
    我看着她一副害羞的模样，忍不住想要调侃她，“对对对，万一皇阿玛看上你了，那你不就是我的庶母了？”
    “讨厌！”妍琦气的一跺脚，与我打闹起来。殊不知，这一切，竟被两双恶毒的眼睛看在眼里。
    “八阿哥！”一声高昂的声调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扭头一看，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正恶狠的盯着我。
    那女子美则美矣，只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令人有些厌烦。
    “有事么？”我并不想搭理她。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可是，你却总跟董鄂家那个狐狸精打情骂俏！”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不起，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是你的？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来你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我不知道，那董鄂家的狐狸精难道就知道么？”她更加的气焰嚣张。
    “你要再敢说妍琦，别怪我不客气！”我面露凶狠之色，那女子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一名少年接住。
    我仔细一看，是九阿哥胤禟。
    “八哥，只因你生在我前面我才勉强叫你一声八哥，你听着，我和迷蝶都不允许你跟妍琦在一起！”胤禟阴柔秀美的面容有些扭曲，锐利的眼神却直逼着我。
    “是的，我不允许，而且你是我的，是我郭络罗·迷蝶的！”迷蝶见有人撑腰，气焰又重新燃烧起来。
    “你简直不知羞耻！无理取闹！”我指着她骂道。突然，一记拳头打在我脸上。
    “你竟敢骂我表妹，我要你好看！”胤禟叫喊着。
    “你们两个都有病！”我也不服气，一拳还在他脸上，我俩顿时扭打起来。
    这胤禟小我两岁跟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才一会儿，他就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却仍是一副不服输的表情，“你等着，我去把十弟也叫来！”
    他转身准备走，却见一朵如梅花般清新淡雅傲然挺立的女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不正是妍琦！
    “妍琦…”他吃力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是，妍琦只留给他一个冷若冰霜的侧影，转身走了。
    她没有回头看自己，或者，她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看过自己。
    胤禟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晚上，胤禟单独约了我出来。
    他站在冷风中，背影是那样的挺立，宛如一棵松柏，我突然感到，我的弟弟长高了，长大了，不再是早上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娃娃了。
    “哟，九弟，约我出来怎么没叫上十弟？不准备收拾我了？”我冷笑道。
    “八哥———”胤禟转过身来，一脸的鼻青脸肿破坏了他面相的美感，但是他的眼神，我却依然分辨的清楚，那分明就是哀求！
    “八哥——我求求你，把妍琦让给我……”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我震惊万分，我看着眼前的胤禟，一向眼高于顶的胤禟，此刻在我面前已经毫无自尊，他只是在苦苦的乞求，仿佛就像一个伸手讨饭的饿鬼乞求别人恩赐一点食物给他。
    “我没有想到，妍琦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的重要——”
    “是的，对我太重要了，如果没有妍琦，我想我会死——”
    “可是——在我心里也是同样的重要。”
    “八哥！”胤禟突然直直地跪了下来。这样一个尊贵的皇子，母是宠妃，他上只跪君父，下只跪太子，可是此刻，却舍弃自尊跪在我这个低贱的哥哥面前。
    “九弟，你快起来！”我扶起他来，突然有种莫名的感情涌上我的心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兄弟之情？
    “八哥——我求求你，我只要妍琦，我可以放弃一切，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只求你把妍琦还给我……”
    我狠狠地僵在那里，我暗藏多年，自以为心机深重，却没想到，竟被胤禟一语道破！
    “九弟…你…怎么知道？”
    胤禟收起了先前的狼狈，他顿了顿，说道：“这些兄弟谁服从二哥？我不服，难道八哥你就服？”
    我沉默了许久，妍琦的一颦一笑深嵌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愿散去。但是紫禁城的金碧辉煌和皇阿玛的一呼百应却是更能深深吸引住我。终于，我开口说道：“我把妍琦给你。”
    胤禟露出喜悦之色，随即又用低沉的语调说道：“八哥，若想夺嫡，你必须要娶我的表妹。”
    “郭络罗·迷蝶？”
    “是的，她不是一般的格格，她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明尚额驸的女儿。”
    “安亲王……明尚驸马……”我若有所思的说道。
    “怎么样？八哥，迷蝶那样的喜欢你，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何况，迷蝶又深得皇阿玛的喜爱，你只要娶了迷蝶，就可在兄弟中崭露头角，凭八哥的实力和才干，再加上我和老十，这太子之位不是非你莫属么？”
    “好…我娶迷蝶。九弟你不要出尔反尔。”
    “一言为定！”
    我俩狠狠一击掌，这以利益开头的兄弟情谊就这样揭开序幕了。
    康熙四十年，我和九弟同时被指了婚。
    “今日赐婚，郭络罗氏迷蝶指给八皇子胤禩为福晋，董鄂氏妍琦指给九皇子胤禟为福晋……”
    我们四人恭敬地跪下，却是各怀心思。
    迷蝶虽低着头，却难掩一脸的兴奋；胤禟只是满足地笑了笑；再看看妍琦，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却带着丝丝哀怨，那清晰的侧影犹在心中徘徊，那分明就是我的额娘！
    我不禁一怔，难道自己也像皇阿玛般薄情寡义吗？或者，更胜于皇阿玛？皇阿玛虽无情，可终究给过额娘一丝一缕的爱，让额娘有了无止境的期盼。而我，连这份爱还没有成型就将它亲手扼杀了，没有留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分一秒的回忆。只留给了自己和她一个无限的遗憾。
    突然觉得手背被覆上一阵温暖，却是迷蝶将她的纤纤玉手盖在我的手上，我没有收回，只是看着笑靥如花的她。
    迷蝶，将要和我共渡一生的女人。
    庄生晓梦迷蝴蝶。
    真愿自己是在梦中，也许这以后的漫漫长夜，只有在梦中，才能找回丝丝的温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