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5.惜别离

    楼远犹豫着是否要将云大人一事告知云苓，见着她的面容，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笑脸盈盈的说：“王爷，有什么事吗？”
    楼远看着她：“只是来看看夫人。”
    我看着他，他虽然语调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但是往常那双冷寂的双眼，却有种怜悯在暗自流动。
    我的心莫名的沉了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府里也就允儿能让我放不下心，除了这，还有谁？脑中莫的闪现了那个我初来时的那个云大人——云苓的父亲。
    “可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我连忙问。
    他看着我，默不作声，被我这么一问，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我心里也知晓了七八分，云大人定是出事了。
    “王爷有话直说无妨，我顶得住。”
    楼远看着云苓，幽幽的说：“云大人他，谢世了。”
    虽说我有心里准备，但是谢世，谢世是指死了么？说了要辞官的，怎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云大人，你也许早就知道现在的结局，所以才让自己的女儿进了这静王府，得到庇护么。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又或是做些什么，走到窗边，望着绵延无尽的天际。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许久，我轻轻地说道。
    楼远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睛不知凝视着何处，袖子下的手指在轻轻的颤抖，似是万般的懊恼与愤懑。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天空映着绚烂的晚霞，穿过庭院横斜的疏影，洒在她身上，散射成一股莫名的悲伤，她绝世独立的姿态，叫他分不清是真还是幻了。只觉她要离去般，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禁伸出手，将她拥在自己怀里。
    “苓儿……”他轻轻的唤她。无尽的怜惜与不舍。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道不尽的呢喃一遍又一遍。仿佛只要这般唤着她，便是无尽的生咒了，只要这般，自己便觉得她真实的在这里。
    “王爷。”我微微一怔，由着他拥着自己。就这样一会，以后怕是再也不会这样了。伸出手抚在他的背上，他略加用力的手腕让我心疼。
    许久，我轻轻推开他，“是谁？”
    楼远看着眼前她那亮得好像能穿透人灵魂似的眼眸道：“是华太妃。”
    我握成拳的手，紧紧地扣着袖口。云大人，我既今世成了你的女儿，唯一能为你的做的，又是什么？
    楼远看她那副模样，心下不忍，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自己清楚地知道，她与自己是无底的深渊，只要稍稍往前，便会无止境的沦陷。只道当时说是无情的，却日久上了心又生了情愫。可她宁愿装作不知，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推开自己，不让自己靠近。
    既然如此，便顺了她的意。云苓，知晓了害你父亲的人又如何，即便是想除去华太妃的王，现在也是有所忌惮。要想铲除一个华太妃是容易，可是要将余党连根拔起却非朝夕之事。更何况华太妃身前还有个四王爷。这些人能举乱，打的便是四王爷的旗号，除了华太妃容易，要除了四王爷却是不易之事。新帝登基便轼杀其弟，民心必失。
    “王爷，当日说我想离开你不会阻拦与我，现在可还算数?”
    他看着我，眼眸变得幽深。“算数。”言语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为什么？”我轻轻的问。忽又觉得为何要多问这么一句，要走的不是自己吗？之前便说清楚了的，要走不会阻拦的。此时倒是希望他挽留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嘴角微微一扬，苦笑道：“这是你要的。”眼睛里盈满的却是悲伤。
    他看了我一眼，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转身离开。
    都道无情，却原来命运的手心里，注定的事情总是在悄悄地铺展，由不得自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的眼睛突然生疼，流出泪来。
    因为他，已走得那么远了。看不见我这样，我也不愿他见得我这般。
    楼远回望那个浸在晚霞中的女子，萧萧黄叶在晚风的吹拂中漫天飞扬。
    次日深夜，我一个人离开。只带了些金银细软，乔装成男子的模样。悄悄地打开后门，门外是昨日让顾忠安排的马车。没有同静王讲，因为我知道，顾忠定会告知与他。再者，我不知道我见着他还能说些什么。
    我没有带上允儿，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怎样，她还那么年轻，还是个孩子，在府里，静王定会好好待她。
    楼远看着越渐走远的马车，直至车上的一点光亮消失不见。从此，天涯各一方。这，便是自己想要的么。
    一只手捂着脸肆虐的笑了起来，在黑夜中，宛如鬼魅。冰凉的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在这样的夜里，竟觉得凉得彻骨。他依然在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那个明知是条不归路依然不回头的她。
    苓儿，你是要为你父亲去报仇吗？知晓她是去送命，却不拦阻，因为在自己心里，与昱国的江山社稷相比，重要的不是她。到头来竟然不是她，这样的自己，怎配说是喜欢着她的……
    天微亮的时候，驾车的马夫将我送至梅山下的小镇——梅镇，临走时说：“明天四王爷要去山上的净台寺进香。”我微微怔一下，转身找了家客栈住下。
    静王府里，醒来的允儿不见了云苓，跌跌撞撞的去找静王。
    “王爷，夫人她不见了。”
    “允儿，夫人回玉城看望云大人了，深夜走的。你务须担心，过些时日便会回来的。”楼远看着她说道：“允儿，夫人平日里喜欢喝的茶给本王沏杯来吧。”
    “是，王爷。”允儿安心的回听轩楼拿茶叶。小姐走都不和自己说一声，谁照顾她呢。等小姐回来，定要好好的念叨下，再也不能撇下自己一个人走。
    楼远喝着允儿沏的茶。“这茶是何名？”
    “回爷，夫人说这叫翠花。”
    “翠花？难为她起这么个名。允儿，夫人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楼远问着允儿，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关于云苓的。
    允儿心想，爷当真是喜欢小姐的。
    楼远看着远处，天空似是飘起了雪，朵朵雪白，宛如初见她那天，散落的花瓣深处走来的她，白衣胜雪，顾自清雅。一步一步，毫无预兆的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而如今，自己拱手把她推向阴谋的漩涡。她的一颦一笑，一衣一带，还有那时的一草一木，到如今却成了自己的一生一死。
    而这一切，曾经如此相像。楼远回过神来，急奔了出去。
    “顾忠，备马——”
    顾忠看着上马离去的静王。爷这是怎么了，从没见他如此慌乱过。
    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看出来。龙奕，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你不知我对云苓的心意，还是，你知晓却一定要这般做？即便云苓同她再神似，四王爷难道会不知，又或是，你是要牺牲了苓儿来除去的不是四王爷而只是华太妃？
    那夜，一向风流倜傥俊逸不凡的静王像鬼魅般进了宫，在上书房外立了一宿终没有见到和帝。
    和帝只让王公公传了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静王，你岂会不明白。夫人的离开，对你是件益事。”
    楼远明白，自己对云苓越是上心，她越会成为自己的牵绊与弱点。只是自己的心，岂是说收就能收回的。当初答应龙奕让云苓去四王爷那边，一来是因为苓儿毕竟是静王府的王妃，再者以龙璇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对苓儿怎么样的。只是到头来，龙奕你选的是舍了云苓而护得龙璇吗？也顺手掐了自己的弱点，这一切不是自己想要的。苓儿她，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掌控得了的。
    苓儿，我是后悔了，只要你平安，纵使我下修罗地狱，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