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当窗》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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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魂魄被逐渐抽离,红衣的视线也模糊起来。他的眼中慢慢出现了白夜笙的身影,当白夜笙的脸贴近时,他那桃花眼上每一根纤细修长的睫毛,都牵系红衣的每一次心跳。顺着眼角的泪痣略过白皙的面颊,他口中似有一缕枣花酥的香甜。
    珀慈六年,异象频发。
    少主未及弱冠,外戚横行霸道,诸方势力暗起明涌。
    国境之南,随天堑而起一重镇,名为同城。城中有一戏子名陆星桥,因喜着红色打扮,人皆称其为红衣。今日亦着一身海棠红长袍,气质非凡,飘逸灵动。虽穿行于这市井集市之中,白布鞋面却见不到什么淤泥。
    “行行好,这位爷,行行好吧。”
    一个趴在地上的秃子朝着红衣说,他形如枯槁,看上去只有寻常人半截身体的残疾模样。周身衣衫破褛,唯有若隐若现的肚兜内里稍显清净。
    红衣立马停住脚步,看也没看,便面带和善的笑意从兜里掏出几块铜钱。但被一旁的胖子师弟拦住了。
    “滚滚滚,找别人去,你们乔老大昨晚还和我赌钱来的,你们怎么回事儿我清楚得很。”胖子师弟说。
    红衣脸上的表情却依然保持着微笑,朝着秃子的方向半蹲下去,将钱币轻轻的置于秃子面前的碗中。
    “昨儿个下了一夜雨,湿气重得很,别趴着了。拿这俩钱去市东头的包子铺,给自个儿买点热乎的。好生休养,天气好了再出来。”
    那秃子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呆在原地,没拿碗里的钱,平日里惯于嗷嗷叫苦,信口开河的嘴里,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快去吧,别着凉了。”红衣说完,拿手扶了扶秃子。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秃子这才连忙道谢,收起钱碗站起身来,便要往东市走去。
    “你去哪儿啊,包子铺在西市,东市可没吃的,赌庄倒是好几家。”胖子师弟双手插兜,冷嘲热讽的说。
    “小的孩儿在东市亲戚那,我领了他们便去买吃的”秃子说
    “那...这你也拿着”红衣说完又掏了几两银钱出来,一手将秃子的掌心翻转过来,一手将钱币置于掌中。
    “等会儿吃完饭,给孩儿换身干净打扮,领去中仪路西段,王铁匠那看能不能当个学徒,别叫孩儿再受这番苦了。”
    “先生所说正是小的每日担心的,先生的恩情小的感激不惊,他日若有所需,小的愿肝脑涂地以命相报。”秃子说完这话磕了三个响头,掩面而去。
    ……
    “还肝脑涂地,一个要饭的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去赌你的钱去吧。我看今儿这天,适合押大。”胖子师弟朝着远去的秃子,没好气的嚷了几句。
    那秃子瘦弱的背影却笔直异常。
    “你呀,真是说什么都不听,说什么都要信。这一片儿的假残疾都是乔老大的人,这些人就算有钱了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师弟侧头咧嘴,对着红衣说。
    红衣丝毫没有责怪胖子师弟的意思,倒是面露微笑 “快走吧,我馋醉阳楼的枣花糕好几天了,走走走。”
    二人穿过市集到醉阳楼饱餐顿,完了还打包了好几份枣花糕带着。晚上有戏要唱,他们叫了一辆马车,便赶着回听雪楼了。
    正值酷夏,车中闷热。
    红衣额间玉珠轻挂,稍不留神便有一两滴混着粉黛落入他那对惹人怜爱的清水眼中。车中实在闷热难当,胖子师弟一把掀开了车帘,蝉声忽大,热气也多少消散几分。
    道路旁的小溪水声潺潺,印得我们红衣陆星桥那黛色的眼珠里淌着细波粼粼。正所谓平生万种情丝,悉堆眼角。
    “吁~~~~!”忽然马扬双蹄,马车骤停。红衣那纤细的手臂,根本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好在我们师弟身宽体胖,才将红衣挡在了车厢内。
    “嘿嘿,平时你没少请我吃肉,今儿算还你一人情了。”胖子师弟笑道。
    “请你吃肉是我这个当师哥的本份,是我自己想请,哪儿来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红衣说。
    “这光天化日之下,城内设什么卡?我看那领头的麻子兵眼熟,估计是在东市输了钱,来这找补贴了。”胖子师弟尽情发挥着他冷嘲热讽的本领。只见往前望去,几丈开外的桥上有官兵设卡,盘查往来客商行人。
    这同城形如其名,是一个规整的矩形,南北贯通。当中间一条竖直的大道,横向共有三条小河,交叉之处建有桥廊。
    如此这般,城中被光明正大的分成了四个区域。
    方才红衣与胖子师弟吃饭的醉阳楼,以及路过的平民市集,便在打城南进来的第一个区域,这一片横向一条大路名为“中仪路”。
    过了前面那座桥,就到了官商聚集,以及听雪楼等风月场所的所在,这片当中亦有一条横向大道,唤做“石立街”。
    话说当下,不知为何大白天的在这桥上设起了关卡,往北的通行速度大为降低。桥南更是大排长龙,刚才马车从溪边小路拐至这中仪路上,便是没料到这番情景。二人所乘的马车,也险些撞到这一字长龙的尾部。
    “二位爷,小的去前面问了一下,是那金府明日有喜事要办,请了很多达官贵人,所以才在桥上设卡。”车夫去前方打探了一方回来说。
    “哼,金家还能有喜事办?”胖子师弟冷笑一声面带讥讽。“去年年初父母双亡,没多久媳妇也死了,这上门女婿摇身一变成了当家的。”
    “可能别人有钱人比我们这些穷出身的豁达,忘事快。这金爷,年底认了那典客府的高官做干爹,也是毫不忌讳,红红火火办了一场,那排场都快赶上年初的葬礼咧。”车夫见胖子师弟敢说敢言,也连忙摆出一副市井老汉常有的架势跟腔到。
    “那他这又是有什么喜事要办,认爷爷?”胖子师弟扯着最似笑非笑。
    “胖爷,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金爷的典客府干爹,前些日子被太后朱家的人给查了。”车夫挤眉弄眼,兴致昂扬了起来。手里就差一盖碗茶,身上最好再套一蓝大褂。
    “皇城朱家?皇太后的娘家把他干爹查了,他急傻了呀,还搁这儿办喜事?”胖子师弟一边挠着大肚皮一边说。
    “各自有各自的难处,你一天天的别老是张嘴乱讲。”一直在旁听着的红衣插嘴道。
    “这位爷说的是,本不该我们这些下人乱讲。”车夫收敛了一些,冲着红衣陪笑。随即转向胖子师弟,立马恢复了刚才的市井神色“可我刚才在前面打听到的呀,这次金当家的又要认干爹了。而且就是朱家的,好像是太府的什么下太常卿。”
    “一年不到去俩爹,他要是叫我声爹我还不敢答应了。”胖子师弟说完。拍了一下自个儿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哟,你要谁管你叫爹呢?要不你现在叫我一声,兴许我还能饶了你。”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
    一个长眉白面之人,领着几个家丁朝红衣一行走来。这人瘦削身材,腰有些佝偻,好像天生打不直一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公认的新进金家第一狗腿子,苟德恒苟师爷。
    几步开外,有更多同样打扮的家丁和官兵围簇着一顶大轿,上面探出一副肥头大耳的皮囊,目光呆滞,像一个胖玩偶被塞进了不合大小的方盒子。
    “小的该死,小的知错,大人大恩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车夫识得这僵尸一般的苟师爷,看见是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完还轮满了圆,扇起自己大嘴巴,就是没怎么听着响。
    “下贱东西,嘴上说得好听,下手这么轻,是不是要我找人帮帮你。”苟师爷拿手绢捂着口鼻妖声闷气的说。
    车夫一个哆嗦,铆足劲儿往脸上抽了一巴掌,一口血水在地上四溅开来。苟师爷退了两步,侧身到了家丁身后。
    四周的人群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酷日当头,屋檐下的千金小姐,立于仆人撑着的阳伞之下,小指捏着巧扇轻摇。伞下往外半步,热浪滚滚,干瘦的仆人挂着汗珠,小心翼翼的举着做工精致的阳伞丝毫不敢怠慢。
    “你这是干啥!我们说的都是实情,这个阴阳人阴湿倒阳的,大不了打他一顿跑了就是。”胖子师弟从车内跃出,一把拉住了车夫再次举起的手。
    “你说谁是阴阳人?嗯?”苟师爷在家丁身后伸出一手兰花指对着胖子师弟
    “谁拿兰花指指我,谁就是阴阳人。”胖子师弟说。
    “呵呵,这儿又窜出来一个不怕死的,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金......”
    “金宝卵老子看你是个,我呸!”胖子师弟突然起势,攻了这个阴阳人的下三路,横扫一腿尘土,紧接着又从兜里摸出一瓶辣椒粉,朝着那群家丁来了个胖仙女撒花。
    苟师爷在地上捂着裆部嗷嗷怪叫,家丁们个个被呛得睁不开眼,乱作一团。就这空当之中,胖子师弟左手拉着红衣,右手拧着车夫便往巷中避去。
    “快去追!都围着我干什么”苟师爷斥声道。看着红衣一行的背影,又眯缝着本就拉丝的鼠目,喃喃道“那红衣小生倒是生得有几分俊俏”
    七拐八绕一番,三人寻得一处僻静之所,休息下来。主要是胖子师弟,累得直喘粗气。
    “胖爷,您还真有两下,是条汉子!”车夫说。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软蛋,为何在那狗贼面前这样作践自己?”胖子师弟看了看车夫的左臂,上面有道三尺来长的刀疤,格外惹眼。
    “嘿嘿,有些事没办法,心态不一样了,这世道也不一样咯。”车夫笑了笑,眼神中不经意的划过几分深邃。
    “师弟,你老是这样闯祸。刚才那群家丁的打扮,就是你们所说的金家的仆人衣裳。现今局势,我们平日里虽四处被人轻看,自知要不卑不亢,但也不能如此鲁莽。万一金家的人寻到了听雪楼,又要给赵先生添麻烦。”红衣的语气中,似乎责备的意思只占三分,剩下七分都在最后半句。
    “赵老板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你以为他是真对你好?算了算了。”胖子师弟说。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话说你怎么随身带着辣椒粉?”红衣说。
    “哦!那是醉阳楼的”胖子师弟说。
    “你怎么又偷东西?”红衣有些生气的说。
    “我这不是偷,是正大光明的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胖子师弟还在拿手背甩着额头的汗水,可能是平日缺乏锻炼导致的。“他们放桌上的,又没写不让拿,我们去吃饭,菜没吃完能带走,调料咋就不行了?”
    “就算行,你也没必要拿人辣椒粉呀,就这么一小罐,你爱吃,上那集市买二两不行吗?”红衣怒气稍去,变成了一副又生气又想笑的样子。
    “我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觉得这个辣椒粉挺香的,想带给我新认识的一个大哥也尝尝。这大哥上游来的,可爱吃辣了,人也耿直得很。这用你们文化人的话讲,叫...借花献佛?是这么用的吧?”胖子师弟的呼吸总算平稳了一些。
    “你刚才那句什么金宝卵,也是跟你这新认识的大哥学的吧。我虽听不懂,但感觉不像什么好词儿”红衣说。
    “对,骂人的话,意思我忘了,下次见着大哥了我再问问。”一向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胖子师弟说完顿了顿“下次我去见这大哥的时候,把赵老板送你那香粉给我使点。”
    “怎的,你也开始学会欣赏这男子之美了?”红衣依墙而立,低眸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这位正蹲在地上踹粗气的师弟。
    “那倒没有,我这大哥人很爽快什么都好,就是嫌我不爱收拾自个儿。一开始我没察觉,只以为他是觉得男男授受不亲,后来我发现他手都不肯跟我握,才想明白事儿。”胖子师弟拿袖口抹了抹嘴,好像说到这个,他才想起半小时前就该擦得油嘴。
    “胖爷你这拳脚功夫也是跟你这大哥学的吗?”车夫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发生的一段,直接跳回了之前兴致盎然的状态。
    “哪儿有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咱穷苦出生的小孩都一样,生下来就会街拳道。长几岁能出苦力了,就跟着班子混饭吃,腿脚自然比普通人灵光点。主要是像刚才那个阴阳人师爷这色人等,老爱讲什么礼法道义。碰着你胖爷我呀,他姓还没报完,我就让他性命交代了。”胖子师弟说到之处,脸上难免有几分得意之色。
    “走吧,我们本就着急赶回听雪楼唱戏,这下要收拾一番,时间更紧了。”红衣拍了拍胖子师弟的肩膀,又转身正面朝向刀疤臂车夫“师傅,我们就在这儿别过吧。只是你的车马...”
    “没事儿,车马都不是我的,是商会的。起早贪黑,笑脸相迎,没日没夜的赶着马跑下来。回公司一算账,到自己兜里连个牛肉汤都涮不起。早就不想干了。”车夫立直身板儿,双目似乎变得有神起来,把手举过头顶挥了挥
    “二位爷,有缘再见!”
    红衣和胖子师弟回到听雪楼。一边加紧收拾妥当,换好衣裳,一边继续聊着听雪楼的赵老板近日如何对红衣好言雅物相待,以及各自对生活的期许种种。
    正当在后台准备之时,忽听得堂内一阵喧哗,可这时还未到开门营业的时候。
    红衣走到幕布前,拉开一指宽,外侧明亮的光线恍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稍作适应后,瞧得厅堂正中间并列二人,一个是那长眉鼠目的阴阳人苟师爷。而另一位,正是金府新任当家的金璟!
    今日他身着惯穿的黑底银纹样式长袍,手戴上流成色的玉扳指。眼神狡黠,薄唇挺鼻更显城府精炼。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幅度,时常叫人揣测不透。
    但可能是书生出身的缘故,配上七尺身高,以及衣服底下隐约可见的瘦紧肌肉轮廓,如先前二人所言却有几分雅致。总的说来,虽常往返与各色权力场之间,倒也算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之徒。
    “就是他!”
    苟师爷可能是感觉到了红衣的目光,一个机灵转向红衣,眯缝着眼,伸出兰花指,朝着幕布间红衣拉开的那道小缝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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