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出岫》14.十二、以大欺小

    “起床啦！你还上不上班啦！”老娘好象扯掉了被子。是穿回来了？唉，回来也好，什么破地方，初遇帅哥就这么丢人，还不如顶着《山海经》继续挺尸。
    翻身，床怎么这么硬？枕头也是。林岫伸手想把枕头拍拍软，“哎哟！”好疼！林岫睁开眼——我靠！瓷枕！
    林岫看看自己的手，肿了。唉，看来自己还千真万确地留在这破地方。四周陈设简朴而实用，应该是客栈。桌上点着灯，映出门外两个模糊的影子，于是咳嗽一声。果然有人应声而入，却是两个穿胡服的小丫鬟，见她醒了，一个进来伺候，一个去通报他人。
    那丫鬟服侍林岫漱了口，端来水盆手巾，跪下请林岫洗脸，林岫赶紧要扶起来，那丫鬟却将身子一沉，感觉极为惶恐。林岫见她严守规矩，揣摩着一定是那个憧玉身边的人，心里叹了口气，干脆跳下床来扶她。
    丫鬟吓坏了，连忙五体投地。林岫只好直起身子，冷冷地道：“架子还不小，我扶你不起来，难不成要我给你跪下，求你起来？”
    那丫鬟显然有些尴尬，身体微微颤抖着。林岫又俯身去搀她。那丫鬟还有些犹豫，被林岫硬拉了起来，垂手站在一边。林岫拉着她的手：“姐姐，你们小姐规矩大，我规矩更大，我这儿是不许跪着的。”
    那丫鬟满是惊恐，手足无措地开始绞衣襟。封建制度害死人啊！林岫无奈之极，蹲下去舀水往脸上泼。那丫鬟才反应过来，又扑通跪下举起水盆。林岫恨不得拿头撞地，站起来大叫三声我XX的，道：“在我面前谁敢跪着，掌嘴！”
    那句掌嘴分明是憧玉的口气，林岫说着还虚张声势PIA了几下。可丫鬟相当迷惑地看着林岫仍然跪在那里。
    林岫脸上爬过三道黑线。这分明是讲了个冷笑话听众不笑，作者也不笑，全场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落叶华丽丽地飘……
    好吧，这回林岫也手足无措开始绞衣襟。正不可开交，门又吱呀呀开了。
    “丑丫头一醒又作怪！”来势汹汹。憧玉一手叉腰，神采飞扬地瞪着林岫，又看一眼跪着的丫鬟，颐气指使地命她退下。
    那丫鬟仿佛得了赦令，手忙脚乱收拾水盆手巾退出房去。一身白衣满目温柔的慕容与她擦身，笑着踏进门来。
    林岫蹲着，没好气地看着憧玉。憧玉的下巴比天高，大踏步上前指着她道：“你不单丑，心还很坏。打不过我就哭，存心叫小容儿心疼你。我告诉你，你是痴心妄想，我才不会低头认错！”
    林岫心中暗笑，真是空有蛮力啊。三句话暴露了三个重要信息，第一，慕容很讲道理；第二，她被慕容教训了；第三，在憧玉心里慕容很重要。所以，要修理她就得从慕容下手！
    在酒楼上事出突然，林岫一时被激怒才动手扇了憧玉一下，而后被憧玉推倒更是意料之外。现在就不同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林岫冷笑一声，小爷我上上下下活了三十多年，要教训你个无法无天的小妮子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倒要看看你能神气多久。
    想着，脸上换上笑容，款款地站起身来，无视憧玉直接走向慕容：“慕公子，今日初次见面就叫公子看了笑话，林某愧不可当。”说着浅浅地福了下去。
    慕容连忙还礼，极其温柔地道：“林大人言重了。全是憧玉不懂事，还望林大人海涵。”
    憧玉果然被忽略得很不爽，跳过来插在两人中间：“丑丫头你坏死了！不许你跟小容儿讲话！”
    “憧玉！”慕容依将脸一板。好酷！林岫心里一声喝彩，果然帅哥笑起来很迷人，一旦不笑就迷死人。
    憧玉被慕容喝住，就显出委屈的神色来，拉着慕容的袖子大喊：“小容儿不疼我了是不是？都是这个丑丫头，就是你坏！”喊着居然又抢身撞上来。
    林岫被她撞在胃上，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不动声色。见慕容伸手来拉，反而用手拽着憧玉轻轻一带，自己向后踉跄着倒下去，这一带一摔有讲究，原本自己在下方的形势变成她把憧玉摔了出去，自己则轻轻倒在地上，到好象是憧玉用力过猛扑了个空。一边倒一边还轻呼一声：“哎哟，慕公子救我。”
    这摔法是在李府长年累月跟李肖打闹训练出来的，又不能摔着自己，还得叫目击证人灼灼其辞，李肖为此没少挨老太太训。李肖打了无数次还输在这招上，何况只会用蛮力的憧玉。
    憧玉的蛮力也不是盖的，摔得邦邦作响居然还能一骨碌站起来，伸手就撕扯林岫的头发。慕容一把抓住她的手：“憧玉！太没规矩了！难道你还嫌不够丢脸！”
    林岫起身拍拍衣服，朝憧玉挑了下眉毛。慕容脸上霜一样冷，把憧玉拽起来道：“向林大人道歉。”
    憧玉脸已经憋成茄子色，看看林岫又看看慕容。林岫在慕容背后面无表情，只把双手放在胸前，拇指相对，食指向下，做了个标准的“鄙视你”。憧玉虽然看不懂也直觉地知道不是什么好意思。再看慕容，周身温柔气息荡然无存，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憧玉心下委屈，奋力将手一甩：“小容儿偏心！”跺了跺脚，夺门而出。
    “憧玉！”慕容转身追了两步。林岫站在门口冷笑，嘴里却说：“慕公子，都怪在下，这要是伤了您二位的和气，叫在下心中怎得安生。”
    慕容叹了口气，转过身重新露出温柔的微笑来：“不碍事。憧玉也该受些管教才好。对了，林大人的随行官托在下转告，说怕耽误公事，先行查看去了。不知林大人此番是查看些什么，方便告诉在下么？”
    林岫招呼慕容进屋坐下，亲自斟茶，坐在他对面道：“到也不是什么机密，等事情定了还要昭告天下呢。只为交种节万岁与民同耕，须要先将地界查看仔细。”
    慕容眉梢上扬：“我上京路上曾听说长留国出了位神童才女，7岁便出任内廷典谋，莫非就是林大人？”
    林岫站起身来，连称不敢当，心里却暗暗得意，自己名声在外啦，连外国帅哥都听说了何况长留国大江南北的才子们，真是一片康庄大道无限光明啊。正要接着委婉地谦虚地把自己的事迹讲述一番，却听门外乱哄哄地，有人喊着“小姐”，有人喊着“别拦我”
    正思索怎么回事，只见憧玉背着个包袱又出现在眼前。林岫不等她开口就心如明镜，小朋友要玩离家出走哦~
    追来的丫鬟跪着劝憧玉，憧玉一连声掌嘴，又气呼呼地对林岫道：“丑丫头，小容儿不疼我了你满意了吧！我天天在那小院子里，只有小容儿同我说话，只有小容儿疼我，现在他也向着你，不要我了，我…我……”
    憧玉对林岫说话，眼睛却一直放在慕容身上，只盼着他把自己拦下。果然说到一半，慕容已有起身的意思。
    林岫原本不动声色地在一边看戏，慕容要去拦她也是意料中的通俗剧情之一，本想就这么收场也算了。不过慕容一起身憧玉的脸上就泛出得意的光彩来，还挑衅地朝自己撇了一眼。林岫忽然有一种姨太太被正房老大鄙视的感觉，心里的火瞬间又被勾了起来。憧玉啊憧玉，不是我要去惹你，实在是你这孩子太没规矩。
    想着，林岫噌地抢在慕容前头，扑向门口拉起憧玉的手就哭：“憧玉姐姐，你这样叫岫儿还有何立足之地！今日在酒楼上岫儿就冲撞了姐姐，让姐姐饭也没能好生吃。岫儿哭出那见不得人的病来又蒙姐姐照顾。就在方才还连累姐姐摔倒。如今姐姐因为岫儿出走，岫儿一死难辞其疚，只是慕公子为人正直，并无偏袒岫儿之意，姐姐切莫冤枉公子啊！”
    憧玉被林岫哭得一楞一楞的，站在当地扑棱她的大眼睛。慕容却被一番话点醒，只好站住脚步，冷冷地道：“憧玉，你几次三番胡搅蛮缠，如今还要怎样？我疼你宠你，就把你宠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如今做错了还要我一味袒护你不成？还不趁早向林大人道歉！”
    慕容起身时，憧玉已经是翻身农奴打算把歌唱，谁知结果却上演大逆转，如今背着包袱没台阶下，抬起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向慕容求助，换来的却是严肃冰凉。憧玉心里直委屈，又一次跺跺脚，夺门而出。只是这次却真的朝楼下大门的方向。
    “憧玉！”慕容看憧玉鼓着腮帮子，何尝不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她真要向外跑，不由急了，掠身也冲出去。跑了两步却折回来，彬彬有理地向林岫微笑道：“大人见谅，在下失陪。”
    林岫哑然失笑。她说的那番话绝对算不上高明，充其量三流肥皂剧卑鄙女人惯用台词而已，如果她是慕容，一定抓住这段烂俗台词反击，也给林岫一个下马威好安抚憧玉，可是慕容没有这么做，他顺着林岫的意思，成全了林岫的面子，也保持了自己一贯的优雅得体。
    慕容这样时刻保持冷静温柔体贴又暗藏犀利的人算不算传说中的完美先生呢？不过这位完美先生明显对憧玉更在意些吧，自己遇见的第一个帅哥到底能不能成为男猪还有待考证，不过遇见的第一个小丫头说不好真会对自己死缠烂打呢。
    只是……林岫望着楼下拉拉扯扯的身影叹了口气。真是的，自己都活了30多年，却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是不是有点以大欺小？要是被李肖知道了……
    用大脚趾想也能知道，李肖一定把两手放胸前，拇指相对食指向下，做一个绝对标准的“鄙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