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罹》7.徒惹旧思愁无限（上）

    等我们弄清楚事情，天已大黑。
    一切都很凑巧。原本好好的喝酒赏月，几杯下肚，丁伯的顽疾犯了，脾脏疼的难受，秦宇就让青霆送丁伯回客栈休息；他见我们久久不到，担心迷路了，就自己下楼等我们，他前脚离开，我们后脚就到，就这样叉开。
    对座的男子姓云，京城人士，是几年前和秦宇认识的，今日正好在这里遇上，就一块儿聚聚。他们俩似乎不太熟，席间亦没有太多话，偶尔敷衍闲谈几句，多数是在喝酒。
    “援骥斗兮酌桂浆”“奠桂兮椒浆”说的正是中秋饮的桂花酒。
    “大哥，我刚忘了跟你说，我们经过月老庙去求签，你猜，我们抽到了什么？”光吃饭太闷，秦袖空着无聊，嘻笑道。
    担心她乱讲话，我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警告道：“你少乱说话！”
    她看着我，假装道：“我又没说你的，你在紧张什么。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不想让你做我大嫂！”别过头，她不再和我抬杠，自顾自的吃喝。
    我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真是我太过敏感。目光扫过秦宇的那边，他亦在看我，眼中流过的歉意一闪即逝，很快又恢复以往。
    匆匆吃完饭，我们一行人也就客栈前分手。秦袖喝了不少，她酒量本就浅，虽然喝得桂花酿酒不烈，可她灌得很急，没几杯，就瘫倒桌上。
    青霆先送她回客栈，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不来，我又让小茴也一起回去；云爷有事，带着两个随从也走了，一桌的人，就剩下我和秦宇以及青蛾三人。走了一段，我见城内烟火绚烂，不远处有人放灯，我便想去凑个热闹。
    待到了湖边，男女老少每人拿着纸灯，或放逐随水漂流，或升天迎风飘荡。放灯是种仪式，借着与天，地靠近的纸灯，大家所祈求的愿望也会比较容易实现。
    望着愈飘愈远的天灯，我又想起刚才的签文“宛如持灯更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属于我的不牢牢抓住，偏偏想要追逐那些不是我的，但人不就是这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我又岂是个例外。
    花灯入河，进湖，再远都个尽头；天灯入暮，飘久了也会落地，它们至少有个方向，有个目的，可我只能这样逃避，不断绕弯路，自私的要求他人，同我一起等待。
    相处的越长，我就越觉得有愧，他对我的好，我根本还不起。就如同刚才，知道我要看灯，我也没多说，他却体贴的买下一盏天灯，“光看有什么乐趣，躬亲才知其中乐趣。”总是这样，在我做事之前，他都会帮我打理完毕，出不得半点差错。
    拿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点燃蜡烛，红泪滴落，我闭眼低头默念，然后看着载满希望的天灯飘向天际。仰着头，我朗声道：“你知道我许什么愿望吗？”他也抬头，说道：“可与我有关？”
    拖着步子，我走至他跟前，无言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了解我，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笨，想什么，做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想像。正如你想的，我祈求上天，你不要再对我好，你应该找个真正懂你，爱你的女子，她知道珍惜你，会回报你对她的好，而不是像我，这么不知好歹，老是浪费你的心意。我做不到同你一样，你的付出，得不到响应，我还不了你。”
    他微微笑着，伸手抚摸我的头，柔声道：“不是你笨，你本来就不是个难懂的人，何况我们从小相识，不懂你都难。你之前说过，‘秦夫人’三个字，压得你很累，你不愿按照长辈的意思，盲目与我成亲。这么多天，我想过了，也想明白了，也许是我们太了解对方，太过熟悉，夫婿这个称谓，你早就把我摒除在外，我根本就没机会去争夺，所以我想，我们该从朋友重新做起。”
    我微蹙眉，寻思他的话，不明白到，“你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如何从朋友做起，你不管我了？”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搂过我，一会儿后，他才笑道：“我不会不管你，我答应你爹会照顾你，怎么会不管你，只是，会像对待朋友一样，而不是妻子。”说完，他放开我，拍了拍我的肩，又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想哪去逛吗？我刚过来，待会似乎有舞狮队伍过来。”
    夜幕下的城坊依旧繁荣，城外轰响的灿烂烟花，城里的火烛纷纷被点亮，舞着长长的火龙队伍，从街头到街尾。同样是过中秋，各地过节的风俗，有同有异，月饼吃过，可这舞龙，我从没有见过。追随着龙队，行人相互挤攘，到处是人，心里琢磨着秦宇的话，几次，人都差点被推倒。
    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一没留神，我就被挤出了街道，遗落在路边。人潮队伍中，秦宇和青蛾闪躲不过，又随着大队涌向前方。让他们知道我不见，怕也很难从里面出来了。往前走几步，从脚踝处传来丝丝的痛楚，大概是让人绊到扭伤了。刚才没发现，现在一看，已经红了一大片。忍痛又行了几步，就感觉到背后冷汗直冒。环顾四周，多半都是和我一样被推出来的受伤者，想找人帮忙都不成。
    龙队一过，拥挤的人群也随之远去，留下一片狼藉。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黑影闪入视线。抬高了头，借由月光，我勉强看清马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