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爱里的枝微末节就算都体验》9.第八章

    电梯门开了，林启重作了一个你先请的姿势，我立刻识趣地率先走了进去，在男人要体现他们绅士风度的时候，最聪明的选择就是要配合，然后全心全意地享用。林启重按了12楼的按键，然后和我并排站着。他的助手没有跟进来，我也不好问。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而是四面都是镜面，还擦得锃亮，头一回，我这么讨厌这种电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给自己的目光找了个焦点，盯着位于左上角的摄像机使劲地看，看到眼睛有些抽筋。
    终于到了12楼，这次，我不再客气，先走了出来。一个领班打扮的服务生已经候在了那里，一见到林启重，就弯腰，“林先生晚上好，您的包房在右手边，请跟我来。”林启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我也低头跟着。靠！派头还真大，有钱真是好呀！
    偌大的精致欧式包间金碧辉煌，不太像吃饭的地，倒像装潢杂志里的高档样板房图片。怪不得上回听高展旗说，君皇的12楼是不对外营业的，都被省里的几个厅包了下来。而林家，居然可以和这些政府部门平起平坐，势力可见一斑。
    不过这么大而又美轮美奂的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吃饭，还真的有些奢侈过了头。这个林启重，是在和我炫耀吗？我一个比一般人见识强不到哪里去的人，摆这么大振仗，值得吗？坐了下来，我四处打量，琢磨着墙上的油画是真的还是赝品？想着壁炉是不是真的能用？我一个人在心里乐，正想的高兴着呢，忽然听林启重好像在和我说着什么，赶忙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什么？”林启重笑了，“看来我打搅到邹律师的思考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林启重重复了一遍，“邹律师，今天你是主角，你点菜吧。”我赶紧挤出一脸的受宠若惊，“林先生，您太客气了，还是您来吧，我第一回来这里，不熟悉。”林启重也没有再推辞，只是又问，“那有什么忌口的？”我想了一下，“大荤不吃人，小荤不吃苍蝇，剩下的都行。”林启重放声大笑，好像很好笑的样子，倒把吓了一跳，这个都快被说烂了的笑话，有这么受欢迎？林启重转过身，对立在那里的领班说，“你们看着配菜吧，这位邹律师是我的贵客。”领班立刻45度标准鞠躬，口中说：“明白了，那茶水？”林启重目光投向我，我立刻接了一句，“我不会喝酒，给我来杯茶就行了，随便哪种都行，我不挑剔。”今天是不是鸿门宴还两说着呢，我可不敢喝酒。林启重转过脸吩咐，“那就来一壶大红袍。”
    服务生出去以后，房间里更显得空旷，林启重没有说话，只是往椅子上靠，脸上有些疲倦的样子。这种表情，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我也见识过的，所以并不觉得惊讶。看来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有钱有势，必然也要付出代价。因为我还没有弄明白林启重请我吃饭的真正目的，也抱着“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信条，他不说话，我绝对不开口。□□他老人家还真伟大，那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理论还真是放之四海皆准呀。我又在心里暗自得意。
    林启重坐正了身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银质烟盒，打开，抽出一支，再抬眼看我，“可以吗？”我赶紧笑，“您请，您请。”好家伙，是雪茄，哪国的我不认识，跟小钢炮似的。我在心里为自己的健康和鼻子哀悼。这兄弟俩，一个烟瘾极大，一个干脆直奔雪茄。
    正想着，传来轻轻敲门声，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捧着茶具进来了。当场表演了一把炮制功夫茶的功夫，行云流水似的，以前也看过几次，但没有这个漂亮，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记住那个著名的手势叫几点头来着。片刻，茶香四溢，光看着小姑娘水葱一般的手，就是茶叶末也是香的。我怎么越来越像高展旗了，暗自失笑。
    说真的，刚刚一路走过来，又和那两个保安吼了两嗓子，我的喉咙直冒烟。好不容易等人家端了一杯到手上，比酒杯大不了多少，还得假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品。我假装高雅的啜了一口，连我这种不懂茶的人，都觉得唇齿流香。可是，我还是渴呀，这一小杯一小杯的，喝到什么时候？“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倒一杯白开水给我，大杯子的，温的。”我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距离，别又给上了一个小酒杯，我可没有那么秀气。
    那个小姑娘显然被我这个要求吓了一跳，毕竟人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马上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又挂在脸上，“好的，稍等。”一转眼，看到林启重的目光，我装傻，低头不语。
    “邹律师，今天上午的那份合同，我父亲看了比较满意，基本上没有什么修改意见，真的是感谢你了。”林启重终于开口。我也尽可能让自己谦卑，“哪里，是原本的底稿起草的好，太专业了。”林启重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果然，猜也是你写的，我暗想。
    我的水端上来了，紧接着，各种菜也依次上桌。快速而又安静。林启重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还真的是饿了，午饭没有吃。林启重却没有动筷子的样子，依旧靠在那里抽他的雪茄，不过，那姿势还真的挺迷人。他不是也没吃午饭吗？难不成这些人靠西北风活着？我猛吃了几口，毕竟有些不好意思，抬头，“您不吃呀，当心都被我包了。”林启重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雪茄，示意我请便。我就不再客气，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
    桌子上的一道菜吸引了我的注意，精致的盘子上也就一条细长的鱼，尖嘴，不起眼，也不过六到七两，却摆在桌子的正中。我夹了一筷子，肉质雪白，细嫩，也没有什么鱼腥气，吃后嘴巴里还有甜甜的回甘。我赞叹着，却不知道是什么名字，这里也不报菜名，也不好意问。
    “邹律师对这道菜很感兴趣？”林启重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向他，和这些人打交道还真的是挺累的，两眼跟透视镜似的。“那么，邹律师，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告诉你这条鱼的名字，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容易找到快乐？”林启重说，要不是从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嘲讽的意思，我还真的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
    “那么林先生，您又是怎么知道我容易找到快乐呢？这种抽象的东西，不可捉摸。”我的职业病又犯了。林启重再次微笑，“邹律师，我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看人还是会一些的。刚刚在电梯里，你可以盯着摄像机一个人开心，进了这个包间，你可以看着油画开心，甚至，你可以看着刚才的功夫茶表演开心。难道我说错了，邹律师？”我在心里不得不叹气，和这种人争辩，真的是自寻死路。“有吗？我忘记了。”我只好继续装傻。总不能告诉他我看摄像机开心是因为找到了一个目光的焦点；看豪华包间开心，是因为觉得这个人太显摆吧。
    林启重有些无奈，碰到女人不讲理，他也没辙，不过他依然很君子，指着那条鱼鱼说，“这个就是长江秋刀鱼，据说一年全国不超过100尾，半斤以上的更是只有50尾以内。”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在报纸上看过，一条都要好几千大洋呢。我又夹了一筷子，不多吃一点，下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林启重又说，“邹律师，你看，我说的那种快乐又写在你脸上了。”我坐正，直视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您错了，林先生，我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我正在心疼，我这一筷子，说不定就是一张可爱的□□不见了。”林启重愣了一下，再次大笑，那个笑容，真的很像他，我一时有些恍然。
    当我又在他的目光里看到探究的时候，立刻收拾心情，低头喝水。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林启重没吃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再次点燃了一支雪茄。房间里顿时又有些烟雾缭绕的。“邹律师，你也认识启正吧？”正题终于来了，等了一个晚上。我也放下筷子，看着他，点点头。“那么，三亚的事情怎样了？”林启重继续。“那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因为所里派去的是高律师，如果，您需要什么信息，我可以立刻通知高律师，让他和您汇报。不过，欧阳部长目前好像也在那里，不是吗？”我慢慢地回答。
    林启重看着我的眼睛，停留了一秒钟，低头掸了掸烟灰，淡淡的“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又过了一会，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雪茄，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举向我，“邹律师，再次感谢你提供的帮助，你的业务水准也很高。以茶代酒，我敬你！”我也立刻拿起我的杯子，和他的轻轻相碰。他喝了一口茶，嘴角再次上扬，“刚刚忘记说了，很高兴你能赏脸陪我吃这个晚餐，我吃得很开心，希望你也能愉快。”我赶紧笑着说谢谢，我也很愉快云云。这一餐，我的确是吃得挺好的。
    直到我和林启重一起站在酒店大厅门口告别的时候，我还和做梦一样。今天的这个“鸿门宴”就这样完了？这么没有杀伤力？我婉拒了他要送我好意，指了指一排的计程车说，“这个很方便的。”
    微笑目送他的车离开，我却并没有去叫出租车，这个秋高气爽的夜晚，我想一个人走回去。等我走出一段距离，再转身回望着这个酒店，夜晚灯光通明，每一层楼又是差不多，还以为在晚上数楼层可以容易一些，看来我错了。总归是不服气，立在那里，一层一层的数，却老是出错。原本以为我老了一岁，智商可以更高一些，看来我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