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中年》4.第四章 单身汉之家

    一条体重少说有一百公斤的圣伯纳狂奔而出，比王晨胳膊还粗的大爪子一下搭在王晨的肩膀上，耷拉的大脸正对着王晨，嘴里还流出了一根透明的哈喇子，他热情的舔了一口王晨的小脸，王晨差点晕过去。
    “老二，别闹，下来。”徐秋沫命令。
    叫老二的狗乖乖的放下王晨不再□□他，围着徐秋沫乱转了起来。
    王晨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吓死了，还好没当场哭出来。
    “老二跟你还挺好，不认生。”徐秋沫迈步进了屋，老二围着他前跑后颠。
    王晨那颗快跳出胸腔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一点，他定下神，看了看这个院子，很小的一个院子，除了外面就能看到的那棵大梧桐树，墙角随随便便种着一些看不出是家花还是野花的植物，青砖漫地，砖缝生出不少杂草没有清理，不常踩的地方生了厚厚的苔藓，院子里有种植物和泥土的香味。
    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都是小小的，有窄窄的廊子连着。房子都很旧了，只有门窗看似更换过，窗子里都挂着竹帘，看不到屋子里面。三间正房看似是住人的，两间厢房似乎是厨房和餐厅。
    王晨跟了进去，进门大约就是客厅了，房间不大，壁纸都返潮泛了黄，收拾的挺干净整齐，整齐得不像单身汉的屋子，一整面墙的书架，满满的书、杂志、CD和影碟，电视挤在书堆中几乎找不着。
    靠另一面是挺老式的皮沙发，没有沙发罩，上面铺着厚厚的布，墙角放着一把吉他，一张小电脑桌，笔记本电脑是合上的。几件看起来古香古色的老木头家具堆在另一侧，上面摆着几个花盆，君子兰和别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一扇老木头门关着，大概通往卧室。旁边一扇小门，似乎是卫生间。
    “随便坐。”徐秋沫说。
    王晨小心的在沙发上坐下，忽听背后一声阴惨惨的猫叫，王晨回头，一只灰白条纹的肥大长毛猫正在冲着他不友好的挥爪子。
    “你坐错了，那是奶妈的专座，连我都不能坐。”
    这猫叫奶妈，王晨窘迫的挪了一下屁股，换了个座位，奶妈满意的跳到他身边趴下，把地盘占上了。这猫真不小，盘在沙发上老大的一团，毛绒绒的。
    “你现在做的是老二的位子，他脾气没奶妈那么大，不过他最近换毛……”
    王晨噌的站起来，身上果然已经一身狗毛了。
    “滚滚就好了，你能把我的球杆放下吗？”徐秋沫扔过来一个除毛器。
    王晨终于在第三个座位上坐下，忽然意识到怀里还抱着那个球杆，忙放下来，靠墙立着。徐秋沫就像没事人一样去卫生间里洗脸刷牙。
    王晨坐在沙发上，怎么坐着都不舒服，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得跟徐秋沫谈话，可是，谈什么呢？社工工作方法之二，对于矫正对象，不要让他们觉得是脱离了社会正轨的人，不要歧视他们，要平等的交流。
    徐秋沫洗漱完毕，容光焕发，一条腿勾了一把椅子放在王晨面前，大大咧咧的坐下，不怀好意的看着王晨，这么看，到不知道谁歧视谁。
    那眼神看得王晨心里一凛，球杆放墙角了，亏了。
    “王晨同志，是吧？”徐秋沫微微一笑，“我要跟您汇报一下思想。”
    想不到他这么主动，王晨又有点激动了：“徐秋沫同志，您请讲。”
    “你说，您跟我谈话，是为什么呢？”
    “为了让你正常的回归社会正轨，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首先，我要做一下自我批评，今天我不该用球杆砸记者车玻璃，就算他拿着相机在我家门口埋伏我的女性朋友埋伏了三天，我也不该用球杆砸他玻璃，但我觉得他的相机比车玻璃贵。所以，我错了，我决定自我惩罚，虽然牛警官免除了我的责任，但我决定，在未来的一周内，不出家门一步，自我拘留，反躬自省，日三省吾身，你看行吗？”
    “你有改过自新的想法，社会是不会抛弃你的！”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是，我还有另一件事啊，我一想起来，那片车玻璃还在门口，要是伤害了社区的居民儿童阿猫阿狗，我良心不安啊，我良心不安，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没法做一个健康的人，做不了健康的人，我就没法回归社会啊！王晨同志，您能帮助我脱离这个困境吗？”
    “我……我怎么帮你……”
    徐秋沫站起来往墙角一指：“那边，笤帚土撮子，去把门口玻璃渣扫了。”
    “为什么我要去？”
    “为了我回归社会，去吧。”徐秋沫依旧气定神闲。
    王晨一边扫玻璃渣一边想，为什么他回归社会，我得扫地呢？老二围着他看热闹，一脸的天真无邪。这大家伙，除了叫得凶，还是挺温顺的。
    扫完刚进门，徐秋沫正堵在门口：“王同志，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
    徐秋沫一脸诚恳的微笑，王晨觉得心里都温暖起来，就是有一种人啊，怎么都会让人觉得心情舒畅，扫地的恨意都消了。
    “你……说！”王晨拎着笤帚簸箕，一脸迷茫。
    “你说我回归社会，是活着回还是死了回呢？”
    “当然是活着了。”
    “你说我要是不吃饭，还能活着吗？”
    “不能。”王晨想了想，不知道他是在绕什么圈子。
    “我决定关自己一个星期禁闭了，可是我发现冰箱空了，你说我还有饭吃吗？没饭吃，就得饿死，连老二奶妈一起都活不成。我们死了，还能回归社会吗？为了我们都能正常的活着回归社会，这里有五百块钱，这里有个单子，麻烦您，去家乐福跑一趟吧。”
    王晨手里的笤帚簸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晨对着清单，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鸡，火腿，排酸肉，香肠，各色蘑菇，黄瓜，西红柿，酸笋，青菜，……，面包，牛奶，速溶咖啡，各色水果，一条555，……，猫粮狗粮，最后一项蓝纹奶酪王晨找了半天没找到，仔细一看，后面还有一行小注，王晨念了一遍，差点倒地不起了——此物家乐福没有，宜家一层瑞典食品店有售，很臭，勿拆包装以及和水果混放。
    这是关自己禁闭吗？坐月子都没吃这么好。王晨决定不能惯他那个臭毛病，打消了坐公共汽车去宜家买臭烘烘的奶酪的念头。
    回到112按下门铃，徐秋沫跑出来打开院门，从王晨手里接过那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笑着说：“多谢，剩下的钱你留着下次用吧，我们每星期见一次面啊，就周五吧行吗，欢迎您下次再来，经常来，什么时候路过宜家麻烦帮我买块奶酪，没有奶酪啊，我精神就颓废，精神颓废啊，我就……算了，我改造去了，您忙吧。”
    砰的一声院门关上了。
    王晨一个人站在门外，不知是砸门好，还是不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