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世录—青梅煮酒》23.三生三世三菩提

    “阿颜呢？”白银子连句客套话都没说，直切主题，弄得公孙瑢也有些尴尬，随后吩咐把人带来。
    白银子摇摇头，“不用了，你带我去好了。”
    公孙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引着二人往后堂走去。
    一路上，贺大夫看得那叫一个欢实，雕廊玉柱虽然没有，但是那一望无边的碧池吊楼就把他给震住了。
    什么叫富甲一方，什么叫权贵显赫，什么叫身份，什么叫地位！贺紫瑾仰首望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个瞎老天，什么叫朱门酒肉，路有冻死骨！
    他感慨一番，拽了拽白银子的衣袖耳语道，“你是不是到这来出诊？他们给你多少银子？”
    “我不要银子，”白银子摇摇头，又附在他耳边道，“他们从来不给我。”
    什么？！贺紫瑾眨眨眼，堂堂药毒王的徒弟，他们竟然不给诊金？！随后一双含怨带怒的眼睛飘到了公孙瑢的身上，公孙大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寒芒，打了个抖索。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公孙瑢将二人引入一座及其精致淡雅的小楼，门拂一开，一股淡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屋内，一琴一棋，一榻一人。
    那人此时正在研磨，一头乌黑随意的伏贴在背上肩上，白皙的过分的手腕被透进窗的阳光照得仿佛透明，听到门开，他缓缓抬头，嘴角含笑。
    只是一刹那，贺紫瑾便觉前人仿若谪神，眼耳口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安逸。
    “白公子。”那人从书案后走出来，对着白银子粲然一笑。
    “药快吃完了吧？”白银子说着进屋，把包袱放到刚刚画了朵红莲的宣纸上，那莲手法轻柔线条流畅，偏偏上面置了个灰布粗寡的包袱，当真是可惜。
    “阿颜，让白公子惦记了，”他轻笑从白银子手里接过一个红色的瓶子却不马上放好，只是转身从百宝阁的一个小箱子里抽出一副画轴，“请过目。”
    白银子接过来展开，却是一副水墨丹青，贺紫瑾探头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灰衣少年瞥他一眼，“你懂么？”
    贺大夫咳嗽一声，看看脚尖看看那画，哼着小调朝窗外望去，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小小红印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青襄子？！”
    他本是站在白银子身后，这么一喊，少年的耳朵可受不了这般的刺激，脚一抬狠狠踩下，“你鬼叫什么！”
    “青襄子，不就是那位……那位皇帝亲封的御用画师？！”贺紫瑾抱起脚丫子揉揉，心想，怪不得觉得这人不似常人，那气质那举止，真、真、真乃高人也。
    公孙颜闻言，抱拳一揖，“小小贱名不足挂齿。”
    “不、足、挂、齿，”白银子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手里的卷轴也狠狠的在他头上一下下的敲，“我看你再跟我装，我让你小子装。”
    “刺啦”一声，手中卷轴扯了一个口子，一幅墨宝便这么毁了，然而罪魁祸首丝毫不在意，拿着继续打。
    “喂喂，我好久没见你，你怎么还这个脾气！”公孙颜边哇哇乱叫边跑到公孙瑢身后躲闪，“大哥，大哥，快救我！”
    公孙瑢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开始按额头，看着窗户旁边立着的贺紫瑾，此时已是呆若木鸡再无反应了。
    所以说，表面现象永远不可以相信。
    贺大夫双手支额很是赞同这个观点，支起窗扇吹吹风，秀口一张道出无限感慨。
    而就在贺紫瑾无聊的望月望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白银子和公孙颜两人偷偷的从厨房偷了坛酒，跑到临水小亭里对对子去了。
    “春夏秋冬。”
    “东西南北。”
    “一年春夏秋冬。”
    “四面东西南北。”
    公孙颜眨眨眼，拿起筷子敲敲碗，“宪书十二月，一年春夏秋冬。”
    “宝塔六七层，四面东西南北。”白银子执杯入口，一股浓醇渗入喉头，眯着眼一派享受。
    “宪书十二月，一年春夏秋冬，秋收冬藏。”
    “宝塔六七层，四面东西南北，南来北往。”
    公孙颜看看他，想了想道，“宪书十二月，一年春夏秋冬，秋收冬藏，春纺夏布。”
    “宝塔六七层，四面东西南北，南来北往，东升西落。”
    “你……”公孙叹了口气，“输给我一次不行么？”
    “刚才说好了，对对子输的人要回答一个问题，我若是输给你不就坏了？”
    白银子清浅的笑了笑，吹起前额刘海儿，一双眸子正对上天边悬挂的明月，影子映在池塘里，波光粼粼。
    公孙看着他发呆，低声道，“小心你那双眼睛让别人看了去。”
    “这里没事。”白银子说着伸手把前发扬起，一双微微泛着金黄色的眸子……如月如星……
    公孙一把将他手拉下，“小心为好。”说着使了个眼色，面有不安。
    白银子眨眨眼睛，心里登时明白了七八分，哈哈两声，举杯喝酒。
    “你就这么把半夏和老头子扔在平渊庄了？”公孙换了个姿势，抱着酒盅半躺到软椅里，仿佛全身骨头都软掉了一般，慵懒的仿佛一只尊贵的猫。
    灰袍少年瞬间退去了笑意，他没有答话，只是手指扣在桌上轻轻打着，一、二、三……漫无目的的迷离着……
    如果这一世都是注定了的又无法改变，他又何须拉了这么多人一起呢？
    两个人静默着，终于喝掉最后一滴酒，醉光最后一丝神智时，白银子拍了拍公孙颜的肩膀，“你不是很厉害的么，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
    说完，他“咕嘟”一声醉趴在了桌上。
    公孙颜摇晃着身形站起来，直走到栏杆外眼中早已是一片澄清，俊俏的脸上流露出不似十六岁少年的沉静，轻柔的声音飘出来，于沉静中似一首曲一首词。
    “人活三生且三世，既然我上一世有欠于你，这一世又得相帮，我……是该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