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19.不知昨夜谁先醉

    洞中阴暗,寒冷阵阵袭来,千树身子不由缩成更小的一团,但还是抵挡不住四面的凉气,即使在梦中,千树也觉得自己的手啊脚啊都像被冻住了一样,身体里的血像凝住了,呼出的气息都有些困难,脑门儿竟然觉得生疼,…
    正在冷得难受之际,忽然一团温暖从身后将她围护住,她迷糊里马上紧紧地偎过去,手脚不大灵活,却是死紧地巴住热源,冻得冷冰冰的脸也不由自主地贴上去蹭啊蹭,…嗯,暖和倒是暖和了,可惜这被子柔软度不够啊,得陇望蜀的某人用刚回暖过来,灵活了些许的双手拍拍又按按,想让面前的被子松软些,…不过感觉了半天似乎这法子没用,似乎还有点反效果才老实地不再动弹。
    恍惚里回到了无心谷小屋里,和娘亲围着小火炉烤果子吃,火炉里小火苗烧得旺旺的,烤果子咬在嘴里,热乎乎的香甜,她在火边烤着小手,忙着吃东西,边上是娘亲温温地带着笑的问话,“小树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夫君?”
    她咽下香喷喷的果肉,呵呵傻笑,也不怕羞,一径道:“象我爹爹那样的,武功高强,什么都会的。”这精巧的小火炉,就是爹爹亲手打制的呢,更不用说咱家的小屋和一应家仕,屋外的园子篱笆小路沟渠了,老爹就是娘亲常说的五好男子,模范老公。
    “那你这次在外面,可寻到象你爹爹的夫君没有?”娘亲嘴角弯弯,双眼亮晶晶笑眯眯地,只要一提到爹爹,娘亲就是这般春花盛开状。
    她恍惚了一下,在外面?
    哦,是了,娘亲让自己出谷,本就是为了带个人回来的。
    “找到了的,虽然比不上爹爹,但也凑和啦。”想也没想,先交差了事。
    “啊,小树真能干,”娘亲笑得更慈爱,“…人呢?带来让娘见见。”
    “人,…人呢?”咦,人呢人呢人呢,丢哪儿了?挠头苦想中…
    “哦,想起来了,他们被困在崖下啦,咦,崖下?崖下?!”
    蓦然清醒的千树睁开了双眼,此时想必已近清晨,洞内不似昨夜那般黑暗,她一睁眼便看得到…啊?!
    千树最近受的惊太多,所以在看到眼前景象时差一点惊叫出声来也只是倒吸了口气,咽下那声尖叫。
    她的双手双脚正紧紧地搂着一个男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小半张侧面的下颌,光线昏暗,一时紧张,倒也没看出是谁来,她悄声屏气,心中飞过千百个杂乱无章的念头,没一个顶事的。
    这崖下,只有两个男子,不是风公子便是沉天,这人是谁呢?她想起来看清楚,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抱着男子呢?莫非是自己半夜冷得起来梦游,从相连的通道里爬到别人的洞府,做下了这轻薄之举?
    这可不是好玩的,这个世道虽不讲究女子的名节,男子却讲究得多,以她这几月的经历来看,也听过那等因为男女接近,女子被赖上,最终无奈只好又多了一夫的故事,若这人是沉天倒也罢了,毕竟是参商门内,还能找师父说和个几句,何况沉天那人,看起来心高气傲的,…也必不会多说什么,可万一不幸是风公子呢?
    这风公子毕竟是外人,心性品行可是一点也不熟的,风家还人多势众,和无心谷又有仇怨,势必不能把风家人往回带的,…哎呀,神仙保佑啊…
    越想越心惊,千树缓缓地放松力道,一点点地挪开那闯祸的爪子,再慢慢地抬起头来,但见眼前人眉目清朗,一双凤目静静地闭着,眼睫浓黑地落下暗影,鼻梁挺直,薄唇微抿,正是沉天。
    千树松了口气,不禁双手合十行礼以感谢各路神仙。嗯,是沉天就好办了,千树倍感轻松地直起身来,本要偷摸着溜回自己的洞府里去,临走见沉天睡得正香,白日里冷硬的面容此时也和缓了许多,配着那清朗面容,倒有几分稚气可爱,千树看着看着,竟有咬上一口的冲动,跃跃欲试,几番挣扎,还是没那个贼胆,…最后只偷着在沉天鼻子上虚点了几下才算作罢。
    爬起来后轻手轻脚地朝记忆里那个相连的通路摸过去,…睡眼惺松,心神迷糊,明明记得有两处通路来着,却是只找到了一处,也不及细忖便钻了过去,在里面整整衣服,梳梳头发,装做正常睡醒起身的模样。
    然后便听得隔壁洞府里有响动,想是沉天也醒了,千树若无其事地走到洞口,语气极之淡定地朝隔壁洞口方向说了句,“沉天可起了?我先下去了。”
    言罢也不等答话的功夫,纵身便是一跳,着地的时候却脚上一个打突,差点跌了,所幸无人瞧见。千树在半月潭水边掬水净了脸手,又照了照模样,脸色却是有点不好,唉,那洞中又冷,地上又硬,真不是个好居所…
    一个错眼,却瞄见手边不远处悠悠然游过来两条小银鱼,千树一激动就要扑上去,细瞧下看那鱼的个头实在太小才罢了,小鱼怎知自己逃过生天,兀自在水中欢乐地摇头摆尾。千树看着看着,不由苦起了脸。
    却听身后有人出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风羽之不知何时也跳了下来,见千树愁眉苦脸,便出言相问。
    千树回头看他一眼,又复看水中,忧心道:“你看这水潭也不大,恐怕大个的鱼也没多少,若咱们三人长期困在此地,这鱼却不够吃了。”
    风羽之笑道:“姑娘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这里定有出路的…万一真到那等困境,在下绝不与姑娘争这鱼儿,…”
    千树脸上一热,“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这人说得如此大方,倒显得她小气了。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这里有水源和草木,能找到的食物应该不少,昨天我在那边树丛就似乎见了不少,只不过当时心思不在于此,没有细看,不如陪姑娘同去可好?”
    千树见他如此平易随和,昨天对他是风家人的恶感却消去了几分,便点头称好,又道:“风公子,我姓云,名千树,你就叫我云千树好啦。”老是姑娘姑娘地叫着,听着有点别扭啊。
    那树林不过数百步即到,远处看着郁郁葱葱地一小片林子,待近了才发现这林子也不小,也不知是否因为空间狭窄的原因,各种各样的树木藤蔓密密地挤在一处,高低粗细,老的嫩的,牵蔓的扯藤的,长针的带刺的,把整个空间占得满满当当,二人在其中艰难而行,风羽之当前开道,手上短剑使得利落,树枝荆刺纷纷辟夷,草木汁液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之中。
    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去,二人所获不少,千树采了满把的野枣,风羽之在一边见了,善解人意地递了个小袋子过来,千树一喜,接过来忙腾了双手。
    细看之下,这小袋子是用织锦制成的,做工极是精细,暗黑色的底上绣着一丛白色的芦苇和一只白鹤,那白鹤单足而立,双翅伸展,将飞而未翔,神态活灵活现。
    千树赞叹道:“唉呀,这锦囊绣得真好看,拿来装这个可惜了,我回去洗了还你。”
    风羽之眼中带笑,“可惜什么,不过是闲来做的小物件,胡乱使着吧,现在可是食物最紧要。”
    “啊?”千树正正看他几眼,“风公子还会做锦囊?那这绣花也是你绣的?”
    风羽之随意点下头,“绣着玩的,家里没个姐妹,这些针线活儿倒学了些。”
    千树赞叹一番,心里却想,这世界的女子少了,男子会干的活计倒多了,这莫非就是形势逼人强?…也不对,看沉天那家伙,似乎就不会这些,就是明泉,也只见他做过衣服,倒没见绣过花…嗯,说到明泉,也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呢…
    这么一恍神的工夫,就见风羽之手里拿着一粒红色的果子,就要往嘴边送,忙大喊一声,“不要!!有毒!”手上动作却是更快,一把拉住了风羽之拿果子的右手臂。
    这种果子叫毒桃,看着诱人,却有剧毒,当年家里的小花狗汪汪,就差点因为咬了一口而狗命不保。
    风羽之愕然了一下,手里的果子也掉落在地,“这个不是朱果?”
    千树急道:“这个看着象,其实却不是的,这个顶有点尖,有点黄,你细看看,这蒂是三辦的,朱果可是五辦的。”
    风羽之看看那毒桃,果如千树所说,点点头,眉眼含笑,望向千树,“千树救了我一命,以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林中光线虽不足,风羽之的笑容却明如秋阳,眼中幽波含春,千树瞧着竟有一瞬间的沉醉,手里握着对方的手臂也不知撒开。风羽之却也似无所觉,只是微笑以对,最后还是千树自己回过神来,忙撤了爪子。
    ****
    天将正午,半月潭水边生起了火堆,三条差不多大小的鱼在火上烤着,火候渐到,熟肉的香气渐渐地散发出来,黑衣少年沉默地守在一旁,偶而用手中的树枝拨动着柴火,加一两根干柴。
    远处传来谈笑声,男子白衣飘飘,如沐春风,同行的少女身形玲珑,裹在有些宽大的黑袍里,倒在不合身里透着别样的趣致可爱,黑衣少年眼角扫过,林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有说有笑,并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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