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琉璃》4.不动声色的力量

    方璃未终究还是没有逃过明大的晚宴寒暄场，之前来上海前匆匆收拾行李时顺手塞进行李箱的一件黑色小缎晚礼服竟然派上了用场，方璃未无比庆幸自己糊里糊涂时竟还有些先见之明。晚宴设在下榻的希尔顿大酒店，方璃未换装收拾停当后从楼上下来进入晚宴主会场，已然宾客满座，看来南方的业界同行多少还是比较买明大的面子，徐总亲手签名的晚宴邀请函发出去，响应者甚众。
    因为之前易子健的一通电话，方璃未还有点忐忑以为易子健会到场，后来扫视大厅一遍并没发现那个让心底一直留恋和胆怯的身影，便舒了一口气。后来不经意间转身，发现徐仲洋在会场另一个角落里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眼神在空气里相撞，搞得方璃未很不自在，借着旁边玻璃墙里映在眼帘里自己的身影：高耸的盘发用玫瑰碎钻盘扣玲珑地挽起，光洁的颈上细细的流苏项链，剪裁合身的黑色束腰晚礼裙，瘦削修长的双臂暴露在空气里，手腕上一串玎玲的紫色琉璃石，映着天花板上璀璨的玻璃灯光里闪烁着细微寒亮的光芒。
    方璃未自认装束虽相当得体，但并不出众，她实在想不透阅美女无数的徐仲洋那种眼神到底有什么深刻意味，顷刻间，徐仲洋已走到自己身边，算礼貌的打声招呼；
    “不冷吗？穿这么少。”徐仲洋皱了下眉头，
    “啊，还好。”方璃未表情有些尴尬。
    还是徐仲洋换了下话题，远远地看着会场里正热闹寒暄的业界宾客，顿了下说，
    “今天启华的人没有到场，”
    “看来是真得跟我们明大宣战了”，方璃未渐渐感觉这次上海之行有些扑朔迷离了。
    恍然间，手袋里的手机在‘嘟嘟’震动，方璃未走到外面走廊里接通电话，隐约听到有些喧嚣的声音，只听易子健在电话那头吼道：“晚宴怎么还没结束啊？！你快到莲花顶来，Westin50层，我在CJW，10点前敢不出现就格杀勿论啊。”方璃未刚想搭声，对方电话已经挂了。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这种德行，方璃未一面有些忿忿。
    9点半左右，方璃未终于找借口安全脱身，又怕杨部发觉溜掉都没敢回房间换衣服，直接柃着裙摆冲出酒店，门口服务生热心地给帮忙拦了辆TAXI，方璃未道了谢匆匆上车直奔Westin大厦。
    10点差两分终于到达Westin，方璃未实在是很警醒易子健那句‘格杀勿论’的话背后的危险意味，乘电梯匆匆上去 。走进CJW，悠扬的萨克司混杂着氤氲的红酒气息铺面而来，左穿右转，终于在高大玻璃酒柜旁边暧昧的昏黄灯光里红色沙发席位区看到记忆深处的那个熟悉的身影，V字领亚麻杉，卡其色GAP长裤，许久未见瘦削精劲了不少，熟悉的笑容依然皎洁，一路紧赶慢跑令方璃未有些气喘吁吁，走上前去，未待易子健开口就劈头盖脸扔下一句话：
    “以后不要再玩这种限定时间的游戏。整死人了。”
    “喔，10点1分，还很准时嘛，”易子健点了点手腕上表，笑容闪烁，根本不理会方璃未的怒气，
    方璃未气息未定，刚想辩解，一抬头发现易子健旁边沙发上屹然斜坐着另外一个人，一手托着下巴，正以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神延伸之处是一张英挺的脸，矍铄明亮的眼神闪烁出似乎能洞察人心的寒冷锋芒，性感完美的唇线，只是表情过于冷静内敛，笑容也无，有种让人不敢亲近的冷酷感，一些心底的细微变化只能通过眼神和嘴角唇线的弯曲得以些微表达。虽然斜靠在沙发上，高大修长的身躯可窥一斑，窄长的黑色BOTTEGA VEA西裤，白色GUCCI衬衫，不经意瞥去可见衣领袖口淡淡的手工刺绣花纹，领口随性地打开着，有种颓废性感的鬼魅诱惑。
    总之，这是一张过于英俊精致而且品位卓越的男人，让女人都惊艳汗颜，方璃未似乎听到一瞬间自己心底砰然花开的声音，她可耻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指，命令自己冷静。这一冷静却让一向警觉的方璃未倍感对方眼神里散发着一种带有强烈攻击性挑衅性的危险气味，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凭借直觉，方璃未已在心底给这个陌生的英俊男人这么定义。
    “啊，差点忘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易子健拉着惊厥未定的方璃未在身旁沙发上坐下，指着身旁另一侧的‘危险’男人说，“这是沈天苏，我在美国认识的铁杆朋友，最近刚回国”，
    “天苏，这是方璃未，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也是我哥们”，说到这，易子健瞥到身旁穿黑色露肩礼服盘发精致女人味儿十足的方璃未一丝难以琢磨的尴尬表情扫过脸际，慌忙改口说，“现在应该算是红颜知己吧，哈，这么多年一开口就哥们哥们的，没想到小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没想到一番话矫枉过正，令方璃未更为尴尬，一切表情尽被对面的“危险男人”
    淡然收在眼底，顿了顿，对方先开了口，
    “你好，我是沈天苏。好象…以前跟方小姐在哪里见过，”
    嗓音还真动听，不过开场白未免太老套了吧，方璃未心里一边想，一面觉得好笑，不自觉间调皮的搞笑表情闪过眉际，其实这不过是一场心理活动，自认为可以表情苍白不动声色的方璃未并未察觉自己刚才的表情又被对面那道深邃历练的目光全全收了去，只抬起头来，说：
    “沈先生是何等人，又岂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能随便见到的。不过我实在很感激您的恭维。”
    目光在空气里相接，迸发出声响，沈天苏竟然笑起来，嘴角弯起一个鬼魅的弧度，整个脸孔愈发生动英俊起来，他顺手叫了旁边的服务生，帮方璃未点了杯R5 Chateau Lynbsp;    Bages，那是一种充满着黑葡萄和黑莓香甜的红酒，食之香醇，回味久远，方璃未在明大市场部经历过成千上百场酒会，最情有独钟的就是这款法国红酒，连易子健都不曾知道自己的这种志趣，而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又怎么可以知道这些，方璃未有些疑惑，相当得疑惑，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见过，天苏，你刚回国才几个月嘛，璃未也今天才来上海。”
    易子健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
    “我是说以前。。”沈天苏依然表情萧萧然，带着些不容抗拒的固执的坚持
    “嗨，以前就更不可能了，你在美国待了5年，连趟国都没回过，期间璃未也没在美国出现过，你们怎么可能见到，”易子健睫毛一转，拍了下沈天苏的肩膀，坏坏地笑着说，“小子，想用这招泡妞也太老套了吧，你可是从美国温柔乡凯旋的人，香艳美女经历得不计其数，你不要告诉我你都是用这句话屡试不爽的啊”
    “说过了，人家沈先生是讲恭维话，你又何必太较真” 方璃未淡淡地说，一面用手拉了下易子健。
    对面沈天苏依然嘴角鬼魅，眼神深邃，难以琢磨。
    “对了，今天明大的晚宴你为什么没去，你不是说收到邀请函了吗？”方璃未想极力叉开话题，以免那俩留洋的男人交流起在美国的泡艳心得而使自己更加尴尬。
    “喔，我爸去了呀，怎么，你没看见吗”，易子健转过脸来，一脸疑问
    “是吗..” 方璃未在脑海里不停搜索刚才在晚宴上是否见到过一个姓易的老总，然而搜索结果无疑让她有些泄气，“晚上好多人，好象…真没碰到你爸爸”
    “那也难怪，你又不认识他。他是想让我去来着，不过我很不屑去那种场面，你看，我跟天苏不都没去吗”
    一句话让方璃未更为疑惑了，“敢情你们两个人都是做电子行业的？”
    “干吗，不行啊。只有你们明大做，我不可以做啊？！”易子健无聊起来开起玩笑可真够缺德的，方璃未很想伸手捏他的脸，一个男人长那么白皮肤又那么好到底干吗，她在心底对易子健咬牙切齿，
    “方小姐是明大的？”沉默半晌的沈天苏，突然冷不丁地问了句话
    “是，”方璃未点了点头，“怎么？”
    “喔。没事，随便问问，”沈天苏继续沉默，又似乎若有若无地玩味起某人的眼神。
    方璃未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R5"Chateau"Lynch"Bages，手里倾斜酒杯，借着灯光观看成色，
    易子健突然嘻嘻笑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下璃未，说：“瞧你这装束，还真不适合到酒吧里来。”
    “不知道谁那么雅兴玩什么限制时间的游戏，还下什么格杀勿论的狠话。现在反倒好意思问我” 璃未一面反驳，一面心想盘发果然是不适合爵士酒吧的，便顺手摘下头上的玫瑰盘扣，秀发哗然如瀑布倾泻而下，衬托着娇小面容更为明净动人。
    “瞧瞧，这么多年不见，损起我来还是那么尖刻。”易子健依旧在笑，忽然间四五年前的亲密感觉似乎又回到俩人身上来。一种惺惺相惜亲密无间却又可以肆无忌惮疯狂玩笑又不伤和气的健康的明亮的异性友谊，一直是萦绕在心底角落在寂寞伤心时可以抚慰的良药，只是似乎一直都是面前的这个微笑着的瘦削女孩子在支持着自己，而自己却未曾付出过什么，易子健有些陷入沉思。
    “冷不冷？我外套在车里，要不要我现在过去拿？”沈天苏突然问，
    “啊，不用了。我不冷，谢谢啊”终于说了句令人温暖的话，真没想到那样一张冷淡面孔下讲出的最平淡无奇的一句客套话却有这么深刻的打动人心的力量，老天确实厚爱那些天生一张好面孔的人，方璃未道谢的同时继续她的心理活动。
    一时间易子健手机响了起来，
    “我去外面接个电话”，易子健起身离座，往走廊方向走去。
    方璃未低头饮了一口林奇－巴杰红酒，一股香醇在唇罅间久久萦绕，果然是上等红酒，她抬起头来满足地表情，隔着玻璃窗看到对面清晰的东方明珠，千色霓虹在高楼林立间交相辉映，上海的夜晚真得是很美。方璃未一时沉醉在美酒与美景之中，竟然忽略了对面沙发上那个一直盯着自己沉默不语的沈天苏，
    “你。。很喜欢子健？”
    “啊，”方璃未一时回神，被这句话惊到差点打翻杯中酒，“你..真会开玩笑。我跟子健只是很要好的朋友…”眼神有些闪躲，
    “是么”对方意犹未尽，眼神更显深邃，锋芒毕露，直指人心，
    “当然，”方璃未一阵心虚，眼神有些闪躲，不看再看沈天苏的眼睛，慌忙低头继续饮酒，
    “但愿。”这句话更是意味深长。
    空气愈发尴尬，
    “这杯林奇－巴杰红酒果真美味，正宗的上等红酒，谢谢沈先生” 方璃未有点佩服自己叉开话题的本事，
    “叫我天苏”
    “这不大好吧，有点不太尊重..”
    “那我叫你璃未，这样扯平，应该可以了吧”
    方璃未不置可否，心想自己何必太没风度，半晌抬头微笑默许。
    沈天苏也笑起来，眼睛更为矍铄明亮。空气有些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