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白的路灯安静散着冷光,呼啸而过的汽车声响在这个深冬的夜里传的格外深远,林白手揣裤兜靠在灯柱上,头发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似乎是等很久了,眼睛深邃黑亮,翻滚着一些模糊的东西.
易知羊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碰面,一时间木讷得不知该如何反应,脑子混乱成了一团浆糊,迟迟疑疑的好半晌,她才尴尬的挠头,含糊的叫了声,“社长.”
林白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易知羊,嘴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他扬起下巴,“逛完了?”
易知羊回望了会场一眼,老实的点头,“嗯,完了.”
“上次说想要的东西买到了么?”
“没,都说没有了.”
“行,那回去吧,”林白站直了身体,背对着易知羊拍打身上的雪花,随后扭过头,“我送你,晚上女生一个人走不安全.”
她咬着下唇点了下头,权当是回应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鞋底摩擦路面的声音,嗒嗒嗒的,像是叫着谁的名字.
易知羊听得烦了,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眼角的余光瞧见路灯弱弱的打下来,在林白的脸上留下大片阴影,时明时暗.
一个星期没见,竟觉得身旁的人有点陌生了.
不由自主的张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把话咽了下去,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后交替着行进的脚尖发愣,地面是湿的,有水浇上来,溅得鞋面上到处都是.
林白看见了她的动作,却是什么也不说,摸出根烟点上,一缕一缕盘桓而上的袅袅青烟似是驱散了不少寒气.
气氛沉闷的让人不自在,易知羊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嘴里说是一回事,可真等到了真枪实弹去做的时候,才觉得异常艰难,更何况,虽然已经答应了会道歉,但实际上她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就这样子去实在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感觉.
就在她的胡思乱想中,宿舍楼到了,还没有十点,各个窗口都亮着灯,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很温暖,有种家的味道,林白说声“晚安”就走了,易知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冷漠且疏离,很迷茫,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使劲摇摇头,她一溜烟的跑上楼,推开寝室门大呼,“同志们,我回来了.”
寝室里就王令一个月在,正洗着衣服,看见她进来应了一声,“哦,回来啦.”
放下手里的东西,易知羊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逛了一天,累死人了.”
王令见她那副软绵绵的样子,笑着提起手里的衣服,“今天玩的怎么样?”
“很棒!”易知羊嘿嘿笑着,伸出大拇指.
“看你那神气样,对了,”王令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她,“你有没看到你们社长,他今天下午来找过你,看你不在又走了.”
易知羊梗了一下,笑的有点勉强,“没看见,”顿了一下,她认真的问,“既然找我,为什么不打手机啊?”
“你手机关机了啊.”王令奇怪的瞄了她一眼.
易知羊这才想起来,她中午见了陈数以后就顺手把手机给关上了,反正会场里吵吵闹闹的,听也听不到,索性关了,一了百了,急急忙忙的掏出手机,开机以后立刻接到七八条短信,全是林白发来的,从五点钟开始,最后一条发来的时间是七点,就说了三个字:
“走了没?”
她记得自己出会场至少是八点半以后的事,死盯着手机,易知羊突然觉得,自己特不是东西.
吵架也好,冷战也好,全是自己一手挑起来的,明明就是自己的错还嘴硬的死不承认——别人没有迁就你的义务,陈数和厉海说的对,她就是个混蛋.
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易知羊抓了钥匙就往外跑,王令见状跟着追出去,“哎哎,小羊这么晚了,你干嘛去啊?”
走廊上空无一人,没影了.
男生宿舍离女生宿舍并不远,也就百来米的距离,易知羊气喘吁吁的跑到林白宿舍楼下,开始一个劲的打电话.
谁知道,越急电话就越不通,听着话筒里的彩铃声,她想摔手机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不是存心要和自己作对么.
气呼呼的收起手机,易知羊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先前跑过来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静下来了,风一吹,让人冷得直打哆嗦,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边往手里哈气边看着对面楼里从窗口泻出来的灯光,模模糊糊的人影不停的晃动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些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她再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次林白很快就接了,听到说易知羊在楼下等着,马上就挂断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看见她不停跺脚的样子,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也是一样,这么晚了怎么还到处瞎跑.”
易知羊呵呵傻笑,“我这不是有话要急着说嘛,打电话就不诚心了.”
林白觉得,易知羊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容易较真,无奈的摇摇头,“好了,有什么事说吧,说完好回去,这么冷的天.”
“那个……这个……”易知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突然猛地弯下腰,鞠了个标准九十度的躬,“上次的事,还有今天,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突兀的动作顿时吓了林白一大跳,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干嘛?”
“道歉啊,”易知羊弓着腰望上来,表情诚恳,“上次的事,我想过了,做的的确是有点幼稚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保证下一次绝不再犯!”说完,她还做了个不甚标准的军礼,看上去滑稽极了.
“你啊……”
林白看着易知羊,嘴角一点一点的柔和起来,他轻拍了下她的头,黑亮幽深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漫画看多了你,行了,起来吧.”
“原谅我了?”易知羊双眼闪闪发光.
林白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转了个话题,“元旦园游会你会去玩吧?”
“大概会去吧,听说很好玩的样子.”直起身板,易知羊答的不确定.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在园游会的最后和我跳支舞就行了.”
易知羊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社长,我不会跳啊.”
“到时候我教你,就这么定了.”林白不容拒绝的下了结论,大手一挥,“好了,回去吧,都十点多了.”
这件事算是自己理亏,再加上林白说了会教她,易知羊只胡乱嚷嚷了几句就没说话了.
挥了下手算是告别,她拉紧身上的棉衣直往自己的宿舍楼奔,可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林白,一脸的郑重其事.
“怎么了?”
“谢谢……那个,再见!”
飞也似的跑了,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模糊,林白似乎是呆了一下,随即慢慢的氲开一抹如湖水般清亮纯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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