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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上元节,东风吹落千万火树银花,熙熙攘攘的街道你拥我挤,洛瑶憋着气才勉强从一个大妈粗犷的大嗓门里挤出一条路。
“哎呦,见了鬼了。”一边嘟囔着,一边整理自己已经乱的不堪入目的衣衫,不过倒也是,安国国力昌盛,据说去年朝内三司清点国库,串钱的麻绳都不知何时腐烂了。
洛瑶咬着嘴里的冰糖葫芦,圆滚滚的山楂裹上一层厚厚的焦糖,入口酸酸甜甜,舌尖上的余味逐渐萦绕,最后消散。
可她还来不及去咬下一颗,眼尖地瞥见两三个摊贩的距离开外,一个神棍身披着阴阳八卦的破披风,一只手曲起垂直放在胸前,另一手紧紧拉着一个男子的衣衫。
洛瑶眯着眼勾了勾嘴唇,悄无声息地绕到近处,狡黠地看着好戏。
这个老神棍,过个节都要出来骗人,那唬人的把戏拙劣的很,偏偏总有人上钩,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倒霉鬼。
“公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只是……天机不可说。”老神棍假装无意地向眼前人挂在腰间的玉珏扫了一眼,故意拉长声音。
眼前的人很上道地解下腰间的挂坠,递给老神棍。
“公子不是等闲人,龙跃于渊屈可伸,只是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将此符纸贴于床前,可保平安。”
老神棍说的涕泗横流,白沫纷飞,说不出的声情并茂。
洛瑶知道,那其实只是普通的茅纸,找了私塾教书画的老汪随手涂抹几笔而成的鬼画符。
用张茅纸换人家看着便价值不菲的玉珏,洛瑶囫囵吞下最后一颗,边吞边穿过老神棍举起的经幡,“给我也算一卦。”
说着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拉出老神棍粗糙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私语说:“把玉珏还回去。”
老神棍真是欲哭无泪,好巧不巧,遇见这个鬼丫头,他心如刀绞地摩挲着手里温润的圆形玉珏,纵然万般不舍,可他也不敢忤逆鬼丫头的意思。
“咳咳……我看公子实乃有缘人,思来想去,这玉珏还是免了。”
顺着神棍的方向,进入洛夭眼帘的是一位翩翩公子。
彼时华灯初上,人来人往,他像是踩着万千红尘,目光里满是璀璨,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袭白衣如雪般铺陈开来,倒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洛瑶有些愣怔,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一时分不清天上人间。
立刻换上谄笑,洛瑶自来熟地搭上眼前人的肩:“要什么符,你命中缺我,同我困一觉便可解灾。”
说完,洛瑶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一时嘴溜便把平时撩人的词尽数吐了出来。
她能收回刚才的瞎说吗?
“姑娘说笑了。”一声低笑传来,男子正对上洛瑶的眼。
“……”确实说笑了,洛瑶转过身,迅雷不及掩耳拿过神棍手里的玉珏,通体碧绿,泛着莹润的光泽,只消一眼,洛瑶便知眼前的人非富即贵。
蓝田玉暖日生烟,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洛瑶忍不住感叹起来,这年头,还有比她败家的。
“刚才的卦就当是给公子的见面礼了,神棍,你说呢?”洛瑶阴恻恻地看向老神棍,挤眉弄眼地暗示,转身立马挂上和煦的笑,把玉珏亲手塞进人家手里:“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老神棍心里滴了几斤血,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很识色地举着幡离开了。
洛瑶凭着她的舌灿金花,三言两语就和眼前的人熟稔起来,姓沈名砂,家里做点小买卖,未婚娶。
洛瑶套了半天就套出这么点有用的,八成都是假的。
沈砂一眼就看穿这个女子在千方百计套他的话,但笑不语,只是他费尽好大力气才查出当年王家仅剩的仆人改头换面,装成神棍在此处装神弄鬼招摇撞骗。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人,如果是,看到他的玉珏不应该没有反应。
他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市侩的样子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坑蒙拐骗成功后小人得逞的得意扬扬、贪婪和说不出的巴结谄媚。
“姑娘可知,刚才的神棍是何来历?”沈砂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来历……他一个江湖骗子,能有什么来历?”洛瑶的眸里闪过几次狐疑,摸不清他为何会在意老神棍,说起来,她确实不知他的来历,甚至连老神棍的名字都不知道。
洛瑶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遮掩的,便娓娓道来:“我是三年前无意遇见他的,当时老神棍几乎奄奄一息,昏倒在街头,他身上有很重的伤,除了累累刀伤,还有几只羽箭离心脏偏了几分。我以为是哪个死人无人认领,便唤了下人将他好生埋了,结果,他竟睁开了眼……”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濒死之人竟会有那样强烈的求生欲,“于是,我送他去了医馆,整整三个月,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沈砂不知在想什么,目色微暗,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晦暗翻涌。
重伤、三个月,想来正是因为洛瑶误打误撞将他送入医馆,才避过王家的追杀。
“沈兄,想什么呢?”洛瑶冷不丁把脸凑过来,笑嘻嘻对上眼前人的眼睛。
“只是感慨人生无常,祸福总是相依罢了。”
上元的灯火掩映在亭台楼榭,灯灯俱明却还是照不亮沈砂晦暗的目光,洛瑶以为他还在想方才的凶卦,毫不犹豫地揭穿老神棍根本就是瞎讲,对所有人都是一套说辞。
沈砂低低一笑,未及眼底。
上元节本就是安朝一年之中最为盛大的节日,近年来又因为夜市愈加繁荣,故此虽然已近三更天,街上的行人却还是如织如流,丝毫不逊于白日。
沈砂和洛瑶并肩走着,隐匿在人群里,好像也是这芸芸众生里毫不起眼的过客。
一白一青两个身影,在街市灯光的掩映下,被拉的颀长,倒映在地面,像是耳鬓厮磨。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砂停了下来,洛瑶环顾一周,意识到这里是锦江,锦江沿着安国的都城商阳浩浩汤汤流过,正好将商阳城一分为二。
分明是安国的都城,可一道锦江而过,两岸确是截然相反。
城西商客络绎不绝,整日歌舞升平,尽是些鲜衣怒马锦帽貂裘的达官显贵,安国声名显赫的三大世家自然也是落座于此。
而城东,洛瑶也是道听途说,因为魔教的缘故,百姓整日战战兢兢,不是担惊就是受怕,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锦江就像是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商阳。
近岸皆是花灯,各种颜色像是揉碎的星河散落人间,一只只摇曳在河面,芦苇浮动,灯灯俱明。
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洛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难不成,就是单纯地来看风景?
“我们是来看花灯?”洛瑶是真的猜不透沈砂到底在想什么,为了肯定,又强调了一句:“只是来看风景?”
“不然呢?”沈砂笑得漫不经心,随手拿起了最近的一只,灯的正中力透纸背,写了两句诗。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看沈砂如常的神色,的确只是来看花灯,真是自己多虑了。洛瑶在心里为自己的无端猜疑向沈砂单方面聊表了歉意:“你看着这么深不可测,谁不敢多留个心眼。”
“你,你,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花灯?”
“受人之托”沈砂似乎不愿透露太多,小心翼翼地拿起方才捡起的灯,看着很是珍视。
洛瑶回到洛府时已经要鸡鸣了,一如既往地,一跃而上高高的墙楼,沿着屋檐衣袂翻飞而下。
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惊呼:“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洒洒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总是那么别具一格。
洛瑶扯出一丝哭笑,神不知鬼不觉妄图偷溜回来的空城计就这样,被她机智伶俐的婢女出卖的一干二净。
“洒洒,你。”洛瑶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不用等她回来。
可她似乎就是选择性忽视,在等她回来这件事情上,格外执著。
第二天,破天荒地,洛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没有人鬼嚎似地叫她起床,翻了个身,使劲抓着被子蹭蹭,洛瑶才恋恋不舍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
“洒洒,最近可是有什么事?”洛瑶一袭长发温顺地披于腰间,未施粉黛做在铜镜前,倒是有一种别致的温婉。
“好像是有,昨天小姐离府之后,宫里来了人,老爷接旨之后便茶饭不思。”
洛瑶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方才的温婉模样瞬间破碎。
她大概猜到宫里来人定是与自己有关,难怪昨晚回来那么晚,父亲没有语重心长地劝诫她。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洛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亲自下令让她去寻找传说中的河图洛书……
那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东西,到底是否存在根本无从知晓,这是要她上哪里去找?
“小瑶,皇命不可违,我们洛家向来明哲保身不干预朝政,这次,也是皇帝起了猜疑。”洛城陌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第一次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三大世家又如何?安国首富又如何?他呕心沥血数十年,还是抵不过一道皇命。
洛瑶看着父亲鬓边陡然添上的白发,鼻子有些发酸,竭力压制下异样的情绪,用以往满不在乎的语气,却是神色坚定地看向父亲:“小瑶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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