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4.第四章

    幸运的是老徐的片面之词并没有让齐乔正记挂多久。没几天齐乔正便对范天格态度依旧。可是这件事却让范天格得了教训，从此除了陪同齐乔正或者代表齐乔正出席的宴会，再不单独和人吃饭，即使是朋友相约，他也婉言谢绝——谁知道这些人又会不会带来什么老张老王？和这些人撕破脸皮不说，还要连累朋友，又是何必？
    范天格的这些考虑有他的道理，可是又有谁会理解？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得罪了很多人。久而久之，市教育局的范秘书清高骄傲的名声，便传遍了教育局。
    偏偏这个时候教育局里有个深深仰慕他的女孩为他写了一首情诗，赞他本来便是相貌气质脱俗，加上这样一幅任人评说我自逍遥的姿态，更是迷人，称他为“尘仙。”这女孩向他告白，把情诗放在电子邮件里发给他，没想到电脑有病毒，这封信被转发给她地址簿里所有联系人，其中包括本省教育系统的几个公共信箱。结果一夜之间，本省教育系统上下便知道本市教育局里有这样一位范“尘仙”。居然还有多事的八卦者在内部网上索要范天格的履历和照片，还发动人肉引擎打听范天格有无女友。一时间范天格便成了教育系统的风云人物。幸好齐乔正对此事并不以为然，有省里领导向他问起范天格，他也只说，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工作能力强，私人生活也检点，女孩子追挺正常，口气里带足偏袒。范天格听说了，心存感激，对齐乔正更是忠心耿耿，做事卖力。
    越往年底去，应酬越来越多。齐乔正安排不过来，让范天格代表出席的场合也越来越多。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老路子，去最好的餐馆吃饭，山珍海味，车轮敬酒；吃完饭，用夜生活消食。
    齐乔正很少安排夜生活这一出，因为庄梅是有名的妒妇，如果发现他和其他女性有染，她不会让他进家门。从前这样的事情就发生过，让齐乔正丢尽脸面，所以他不想招惹厉害老婆，每次吃完饭就老实回家做宅男。现在换了单身男性范天格就不一样了，应酬里的夜生活换着花样安排。偏偏范天格这人内心古板，每次吃完饭，他就想尽方法离席。有几次实在逃不过去，被带去夜总会。因为都是下级单位，不用范天格巴结，所以他一进包房就装醉，不管周围如何莺莺燕燕，只管躺在沙发上睡觉。要是这样还不被放过，他就耍个小酒疯砸两个酒瓶什么的，一般也能蒙混过关。可是今晚这个客人不同，是省里下来的专员，要费尽全身解数做好“三陪”。今晚范天格就是真的喝醉了，也要撑着装没醉从头陪到尾。
    范天格在夜总会包房坐定，开口就要拉斐红酒。专员姓洪，长得十分富态，一看就是能吃会喝善玩的人，开口就说；“这酒不错。先来3瓶吧，不够再说，妈咪呢？妈咪怎么还不来？””
    很快姑娘们一群群涌了进来。洪专员体态丰满，也喜欢丰满的女人，一眼就相中头峰峦突起的肉牛，然后看着范天格微笑：“范秘书的眼光很挑剔啊，这么半天还没有挑中个合适的？”
    范天格只好随便点了一个女孩子。洪专员看他挑了个羞答答的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不禁笑起来：“好一个尘仙，口味就是和我们俗人不同。原来你喜欢□□。”
    肉牛和中学生饶有兴趣的问：“什么尘仙？”
    洪专员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范天格的下巴，动作极其猥亵：“你们就不懂了，尘仙尘仙，就是掉到红尘里来的仙人。不过那啥，仔细看，小范你倒还真有点仙人的味道。这皮肤，啧啧，比女孩子的都好。”
    范天格十分恼怒，甩开洪专员，正要起身，洪专员却又一把把他按住：“开个玩笑而已，小范这么容易生气？”气势汹汹的指示中学生过来：“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怎么让客人高兴，要我来教你？”
    其实范天格挑这小丫头，只是希望她是一个和长相一样纯洁的姑娘，不要有什么动作，只要乖乖坐在自己身边就好。没想到这姑娘貌似清纯，手法却纯熟，一坐下来便贴着他又挤又蹭。范天格十分尴尬，死死按住她的手。
    洪专员和他的肉牛本来正忙着，看到这样的情形就停下来：“怎么？这个不好？叫妈咪进来，再换一个！”
    范天格连忙劝阻：“洪专员不用管我。你玩你的，玩好，玩尽兴。”
    洪专员斜睨着他：“这话怎么说的？你要是不高兴，我怎么玩得好？”
    这话语气严厉，沉甸甸的有些分量，范天格一时不知道怎么答。洪专员又是嘿嘿冷笑两声：“我倒忘了。你是仙嘛，看不起我们凡人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让你同流合污？”
    范天格心里就都明白了，一切就坏在那个绰号上——说来也是，叫什么不好，非要叫仙！你一个小破秘书都敢称仙，那领导们该是什么？难怪别人看你不顺眼！枪打出头鸟，谁叫你出名！不整你整谁？——他只好苦笑：“洪专员这话我可担不起。我哪是什么仙？那是同事之间开玩笑羞辱我的。”
    洪专员却不放过他：“管你是什么仙，今天晚上当着我的面开次荤，以后啥仙都不是。”
    “洪专员你别拿我开玩笑。”范天格怕他认真，连忙撒谎道：“我有女朋友的。万一她发现了，我这……不好交代。”
    “怕什么？”洪专员豪情万丈的拍桌子：“她要是敢有意见，甩了她！以小范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又对中学生露出凶相：“加把劲。今天客人不交货，我叫妈咪辞了你！”
    范天格听出来了，洪专员今天就冲着他来——你脱俗是吧，你淡然是吧，今晚就把你拉到烂泥里揉一回踩一回，看你以后还怎么清高、怎么骄傲、怎么出污泥而不染！——他不禁有些火起，噌的一下站起来。洪专员脸上横肉一翻：“范秘书，干什么？”
    “没什么，”范天格努力按捺着怒气：“我去上个洗手间。”
    范天格一口气冲到洗手间，关上门，提脚朝墙上狠踹。
    ——王八蛋！怎么会碰上这么个王八蛋？！——他看着镜子里面色铁青的自己，慢慢拿定主意——让我出卖尊严给那个王八蛋做活人秀，休想！出去就对那王八蛋说，这游戏你自己玩，老子辞职不干了！大不了回家给老娘种田——他对着镜子慢慢深呼吸，直到在眼里再也看不到一点怒气，这才走出洗手间。偏巧这时一个女子从对面女洗手间出来，和他正正打了个照面。
    女子抿唇微笑：“范秘书，真巧。”
    “齐一菱。”范天格也有些意外。
    齐一菱竖了一根手指在唇上跟他开玩笑：“别告诉我妈妈你在这里碰到我。”说完又补充：“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女朋友。”
    范天格嘿嘿干笑两声，心里忽然一动。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终于出声叫住走回包厢的齐一菱：“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等范天格回到包房，洪专员已经衣衫不整的躺在肉牛怀里，看见范天格进门，不叠声的埋怨：“怎么搞得，去那么久！别人小姑娘等的花儿都谢了。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范天格不住苦笑：“不好意思，刚刚女朋友打电话来，我好不容易才敷衍过去。”
    洪专员皮笑肉不笑：“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别扯些有的没的。”
    范天格暗自握拳，脸上却笑道：“我就是要玩什么花招，也不敢在洪专员您面前玩。那些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洪专员您。”
    洪专员仰头哈哈一笑：“花招还是要玩的，不过不是跟我玩。过去，别人还等着呢，玩得漂亮点，给我看看。”
    范天格又一次坐回中学生身边。小姑娘爬上他的腿，抱住他的头。范天格看她朝自己低下头主动将唇凑近，不由一阵厌恶，连忙偏过头去。中学生也不以为然，将自己圆乎乎的胸脯贴上范天格的半边脸颊。洪专员看范天格涨红着面皮，好像是在和谁搏斗似的将头使劲摆向一边，觉得这情景十分有趣，不由哈哈大笑。
    这时只听蓬的一响，包房的门已被人从外一把推开。一个女人旋风般的卷进房来，冲到范天格身边，一把拉住中学生的头发狠狠把她拽下来，对着目瞪口呆的范天格就是一耳光，尖叫道：“好你个范天格，敢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打完就走，出去的时候还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的碾了洪专员一脚：“好狗不挡道！死胖子，跟我让开！”又像一股旋风出了门。
    洪专员抱着脚嗷起来：“她是谁？”
    范天格捂着火辣辣的脸，小声道：“我女朋友。”
    洪专员破口大骂：“什么东西！这种女人，还不甩了？你不愿意，我收拾她！”
    范天格看他气得面红耳赤，怕他找齐一菱麻烦，连忙道：“不行……唉……她是齐局长的女儿。”
    洪专员不说话了，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扫兴！回去！”
    范天格把洪专员送出夜总会，目送他上车走了，这才拿了手机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齐一菱娇俏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曲终人散了？”
    范天格心情说不出的愉快：“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帮我解了一个天大的围。”
    齐一菱不以为然地笑笑：“小事一桩。”看看范天格的半边脸颊，白皙皙的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下手是不是太重？”
    范天格揉揉脸皮：“还好。不就是一巴掌么，我没有那么娇贵。你帮我忙，以表感激，我请你吃宵夜。”
    齐一菱慵懒的摇摇头：“太晚了，算了，我想回去睡觉。你送我回家吧。”
    两人坐在车里。范天格一边开车，一边盘算着这件事如何禀报齐乔正，就听齐一菱道：“今晚的事，我回去就跟我爸说。早告诉，比晚告诉好；我告诉他，比你告诉他好。”
    范天格心里顿时一松：“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欠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我该怎么还啊？这样吧，你哪天想找个人吃饭或者逛街，叫我，我来买单。”
    齐一菱笑起来：“吃饭逛街我都不感兴趣。你这人情就先存在我这里存着，什么时候我需要你还了，我会找你的。你放心，我人好，利息不高，你总是还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