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桐栖凤》12.回府

    “属下周正印特地前来迎接四少爷回府，也恭请唐公子赴尹府一回，有要事相求！”
    终于等来组织了，我感激地看着周正印，他朝我一笑，然后目光就锁在了我的身侧。不由地看向唐瑄，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尹家找他又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他此刻的神情却像是置身事外，周围一切的人事都与他无关。他懒散地靠着椅背，合着眼。周正印看着他也不说话，真不知道这些人搞什么，我正想开口，唐瑄突然睁开眼，道：“好。”一个好，用得着想这么久吗？
    尹家的马车就停在酒楼外，领着唐瑄上车后，周正印恭敬地请我上了另一辆马车，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想来尹家对唐瑄是有特别交待的。周正印的态度很好，却更加让我好奇尹家对于自己儿子投靠别教甚至委于人下是个什么想法，周正印看我的时候眼神很正，丝毫没有一点儿轻视的意味。不是尹家太大度，就是这个仆从的涵养好的过分。
    果然是南方多富饶，鱼米之乡的温软让人心神俱醉，马车轱辘轱辘在道间行进得畅通无阻，看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葱青色稻田，微微的稻谷清香让我有些昏沉，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坐在我对面的闭着双眼似也睡去的唐瑄。
    我看向窗外，稻田的景色变成了林间的葱茏，我突然想到我该怎么给尹家家主一个交待，没有了继续看风景的心情。我正过身，木然地盯着对面，想着心事。
    “看够了吗？”唐瑄突然睁眼问我。
    我一怔，这人自我感觉也忒好了点，我不过是看着他这个方向而已啊。不过看在他请我吃过两顿饭的份上，我还是很恭敬地道：“唐公子形疏意懒，竟似和窗外的风景融为一体，淡极真极。”恩，我真没一点轻薄亵渎的意思。
    他瞥了一眼车窗外，淡然道：“世间惹尘，岂能和自然天工之物相比，平白污浊了它们。”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与他争辩。
    快到尹府的时候，唐瑄突然冒出一句“尹四公子可是身中奇毒？”把我吓了一跳。我笑着没答，转身下了马车。尹府的大门匾额上写着“形意山庄”，门口没有迎接的人，想也是，尹家找唐瑄的事没必要张扬，我这个小儿子名声不怎么好，尹家还肯认我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举家出来欢迎倒是要受宠若惊的，结论是尹家很低调。
    进门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我和唐瑄一个左拐一个右拐，周正印领着他走了，我被带到了一间厢房。
    “四少爷，您先在房里休息，是否要小人给你备水沐浴？”
    “好，快去吧。”奔波了这些天是该洗洗了。
    用品很快就全都备齐了，我把自己埋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感觉浑身都放松下来。整个人轻松又无事可做的时候，总会想写有的没的。闭上眼，我想到了唐瑄下车前对我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大概他是个大夫，还是医术很高名的那种，只望一眼就知根知底，那么尹家找个大夫来难道家里有人病了，恐怕还病的不轻。正当我快要昏昏睡去的时候，门外有人说道：“四少爷，老爷请你整理好后去书房。”
    我应了一声，边穿衣服，边想着怎么向老人家交代。没了小晓真是不方便啊，衣服穿的七七八八，我想直接说我失忆得了。
    尹家的书房真是不一般的大，我看到一个满面红光目光如炬的中年人，狭长的丹凤眼，斜飞入鬓的眉，挺直的鼻梁，有着一丝不苟的严肃，只一眼我就认出他是尹君莲的父亲。
    “你总算回来了。”
    “是，让爹担心了。”
    尹老爹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事情办的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没了消息？”
    顿时，千百个念头闪过，尹君莲到离殃竟然是有事要办，难道是忍辱负重做卧底？怪不得尹家的人没有瞧不起他，至于没了消息大概是因为尹君莲魂魄离体。尹老爹都这样问话了，我只好实话实说：
    “爹，其实我之前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尹老爹打量了我半会儿，道：“算了，不记得就罢了，先让大夫好好看看。”尹老爹唤来了周正印，耳语了会，周正印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唐瑄跟在他的身后。
    “唐先生好。”尹老爹站起身给唐瑄打招呼，我也起身向他点头示意。
    “尹庄主好。”
    “唐先生，现在还要麻烦您替君莲看看。”
    唐瑄点头，走到我身边坐下，一手把上我的脉，闭起了眼睛，感觉很悠哉，完全没有医者看病患应有的紧张感。
    长袖下的手白皙光洁，手指细长却不同于令狐殇的刚硬，感觉十分脆弱，一折即断，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我盯着他的手，突然撤了手，道：“尹庄主放心，令公子之前患过一场大病，不过现在身体已是无恙，但是脑部的损伤对记忆造成影响。”
    果然是神医啊，连之前得病失忆这些事都被他把脉把出来了，不过他之前光是看着我就说我中了毒，这会儿怎么又不提起呢？
    “敢问唐先生这脑部损伤是否严重？记忆又能否恢复呢？”
    “脑部损伤所幸只对记忆有影响，但是伤害不可逆转，恐怕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默默地听着他这么说，心里明白，要恢复着记忆怕只有尹君莲本人穿回来才行，这种可能性的确是微乎其微。
    “身体无恙便好，有劳唐先生了，君凌就拜托您了。”尹老爹这番话前半句是对着我说的，我还他一个可惜自责的眼神，尹老爹果然很受用。周正印又领唐瑄出去了，尹老爹和我对坐无言，半晌，尹老爹说道：“君莲，功夫可还在？”
    “在是在，但不如以前运用自如了。”
    尹老爹点点头，道：“内功尚在就无妨，以你的悟性招式练起来也快。”我也是点点头，有点向尹老爹保证练好武功的意思。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指点你功夫。”我领命离开了书房。
    出了书房我才想起我不认路。刚才跟过来的时候，应该好好记路才是啊。尹老爹也是，都知道我失忆了，还让我一个人回房。我只能往前走，遇到个家丁再问问路。哪知道形意山庄御下人如此之严，书房百米范围之内不见个人影，平日大概只有周正印在尹老爹跟前伺候吧。
    形意山庄里的花圃十分别致，看的我眼花缭乱，走了十多分钟了觉得自己好像在书房百米范围内绕圈子，见不着个人影。终于遇到个人了，我上前问道：“你可知道四少爷在哪间房？”
    “四少爷，你可回来了！”他怎么见着我比我见到他还激动。
    “是啊，我正准备回房，你可认识路。”我有些不耐烦。
    “认得，认得。”他语气激动，看着我的两眼发光，让我很不自在。
    “带我去。”
    这一路我好好记着，下次恐怕不能用这招了。打发走他之前，我还是问了声：“你叫什么名字？”
    “四少爷您不记得小德了？”
    小的，小的，这里的下人们都这么自称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小的。“哪个小的？”
    “在少爷离开山庄之前可是小德一直伺候着少爷的。”他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道：“小德的名字还是少爷赐的，渺小的小，恩德的德。”
    哦，我了然，原来此“小德”非彼“小的”。“小德，少爷我之前生了场病，以前的事都忘了，记不得你，你可别怪我啊。”我的语气突然温和，可能他有些不大适应，愣愣地看着我，我朝他莞尔一笑，他又低下了头，果然是无敌笑容，屡试不爽。
    他嗫嚅道：“小德不敢怪少爷，只要少爷以后别丢下小德自己走了就好了。”
    尹君莲的仆从们一个个都是忠心可鉴啊，还真是个天生主子命。“小德，我走了之后，你都在哪里干活？”
    “小德在杂役间做事。”估计他在那里做的并不开心，主子走了把他撇下在山庄里别的下人们一定看他不起。
    “嗯，明天我去跟管家说，把你调回我身边吧，”看到他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我又说道，“我身边总是得有个人的，你好好做事我就不会扔下你。”
    小德顺势就要跪下磕头，我可担不起这个大礼，扶起他让他自己先去打点一下。
    我坐在书桌前，正想着令狐殇的人何时找来，就听到叩门声，“四少爷，你可在休息？小的有事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