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桐栖凤》6.芝菡

    天方晓，旭日东升，溪云初起，头一回在这个世上看日出，很美，安宁，明媚。
    突然感到身后有视线锁着我，“小晓？”
    身后无人应答，我顿时警觉，不过此人注视了这么久，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威胁。我起身，拍了拍白色长袍，掸去一身埃尘，缓缓回转身。
    果然是他。还没找来李总管，教主大人先到了。令狐殇看着软绵绵的躺倒在地的黑衣人，冷冷道：“谁？”
    我摇头。令狐殇站着没有动。双手环抱胸前，道：“小晓。”小晓很快跑来站在令狐殇身侧，我很惊讶他对于令狐殇召唤的反应。
    “怎么回事？”令狐殇甚至没有看小晓一眼。小晓听到这句话似是询问他，也是高兴地异常。
    “这个人来偷袭公子。”
    “你可亲见？”
    “没有，小晓来的时候他已经晕了。”
    看来令狐殇是不大相信我的，毕竟，小晓跟他多年，我只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他盯着我的眼睛道：“看来你的功夫长进不少。”语带嘲讽。
    我莞尔。“教主谬赞。”他不屑一顾的态度有时让我很难相信他真的会有求于我。只听他冷哼一声，向我袭来，看来之前说的“几日后我再来察看”要兑现了。不握寸铁的他，手如劈风利刃，一招招向我打来，没有武器的我实难招架。令狐殇瞟了一眼我身后堆了一摞的树枝叉，道：“拿剑。”我会意，左脚后跟轻轻一挑，一根树枝飞至我眼前，左手横空握住，架开他将将斩我面门的一掌。
    他与我不停的见招拆招，都是简单的招式，不紧不慢，留有余地，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力不从心，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云淡风轻。
    这时，令狐殇突然变了路数。我这才体会到令狐殇隐藏的深厚的内劲，一举手一投足间气随云动，我直感到身边气流涌动，拉扯着我的五脏六腑。他气道运得很好，不伤我手中的树枝，似用掌风将其裹住，放任汹腾的气流袭得我面颊生疼，每每想要逃离他的气场，内里又似被他的气场所牵制，体内气息终于开始紊乱。
    或许因为昨日连用高级魂咒反噬的力量加上令狐殇浑厚的内劲攻势，血的腥味不争气地聚集到喉管，几欲涌出都被我硬生生压下。我侧头瞥见小晓看着我们越打越狠，脸上也显现出焦急的神色。可因为我的这一失神，令狐殇毫不客气的运掌到我前胸，我一见不好，立即向后腾跃，前胸勉强避过他的正面袭击，右肋下却没有躲过。
    我左手高举树枝示意停下，他顿时收了内劲，站在原地。撑着身体右侧，我又呕出一口血，头直发晕，最后我朝令狐殇看去，他依旧冷冷地注视着我。
    再也支持不住，不由自主地我向侧倒下，却看到他一脸不可思议，耳边还传来小晓“公子”的叫唤声，然后我失去了意识…这次应该不至于穿越吧，我最后的思考。
    醒转，看到头顶上的白色纱帐安了心。小晓正坐在我身侧，我轻轻唤了他声。
    “公子，你醒啦。”他的高兴却在转瞬间变成了哀怨，“可惜教主走了。”
    我嘿嘿笑了起来，腹内还是有些隐痛，不过并无大碍。
    “公子，你还笑，你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脸色白的吓煞人。”
    “小晓，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晚饭时间。”
    “哦，那吃饭去吧。”
    吃完饭，照例回到书房钻研心法，小晓陪在身边，突然想到一个被我严重忽视的问题。
    “小晓，那个人教主如何处置了？”
    “李总管让人抬走了。”
    “嗯…”接着看书，那人的身份就让他们去费心吧。
    夜深。
    我仍旧在第四章上停滞不前，烛火明明灭灭，我让小晓去添些油，小晓答应着跑开了。感觉面前有人站着，我抬起头，每次都是被人从后偷袭，这次正对门坐真是选对了。
    来人是一个女子，手上提着一柄长剑，虽然烛火不够光亮，但是我分明见到了顺着她的手沿着剑落下的一滴滴殷红，看向她的眼睛，我知道原来那是心碎的颜色。
    “啪嗒，啪嗒。”血流了一地，她仍是静静的站立，真是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人。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御剑诀》，上前想要扶她帮忙止血之类的，看着我欺进的身影，她彤唇抿得紧紧的，竟生生压出一道白线，我摇头看着她，她眉头深锁，一双墨玉眸子绞着我，深深的注视似要看穿“尹君莲”身下的灵魂，她眼中映出的人影晃了我的双眼。
    站在她身前一臂处，她突然灿然一笑，似盛极的牡丹，绽放出全部的热情，伸出一只手欲抚上我的脸，呢喃着“君莲”软倒在我的怀里。
    “咣当”清脆的杯盏落地声。我看到了一只脚悬在门槛上的小晓，他睁大着眼睛看着我怀抱着一个女子，手上还握着一柄不断在渗血的长剑。
    “还不过来帮忙。”
    小晓呆愣了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进来帮我扶住了那女子。我接过女子手中的剑，真沉。心中好奇这件看上去细细长长，没想到竟然如此沉重，更加惊奇的是如此重剑竟为一名女子所佩。
    “公，公子，这姑娘是谁？”
    “不知道。”我想了下，还是不要把昨晚那位姑娘夜袭的事告诉小晓。
    “那公子准备如何处置这位姑娘？”
    这个问题值得好好想想，她今天见我叫着“君莲”应是极亲密的人，昨夜我背对着的那人也好像是要找尹君莲，不知是什么关系。心中疑问暂放一边，我让小晓先把她扶到我的卧室。
    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女子我正设想着她和尹君莲的关系，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尹君莲的身体几经易主的事。正兀自想着心事，被那女子一声“啊”惊回现实，我讷讷地看着她。
    她清醒了些，侧头看我，说了声“你不是他。”又别过脸去。什么是他，不是他，这里的人怎么都那么莫名其妙。令狐殇高深莫测，行事出人意表，事情从不说明原委；昨晚的女子问候了声“尹君莲”小刺我一剑就跑了；黑衣人见着我二话不说刀剑伺候，什么也没问出来就岔了气；眼前这个女子，哎…尹君莲，你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我看着她别过脸去，青丝蒙着小巧的脸颊，身体微微抽搐，大约是在哭吧。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表明身份，我轻咳了声，道：“姑娘，在下尹君莲，不知道姑娘找我何事？”
    听了我的话，她大吃一惊，诧异地回转头看着我，看得那么仔细，直让我心里发毛。她似乎感到了她目光的放肆，红色晕染双颊，微垂眼帘，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在我听来很有歧义，是对她看我的样子道歉，还是有什么事要对尹君莲道歉？我用微笑作答。
    不知道是不是尹君莲绝美的笑容起了作用，她直愣愣地看着我，双眸墨玉一睁，转而又抿起了双唇，泪迹未干又添纵横。她红着脸说道：“那么多年不见，君莲哥哥你怎么忘了蝉翼。”说着用目光搜索着什么，我恍然，走到墙边拿起那柄重剑，蝉翼，薄如蝉翼，这么重的剑怎么起这么个名字，真真是不可貌相。
    她看着“蝉翼”直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又说道：“君莲哥哥，蝉翼可是你十岁那年练的剑，后来你有了七芒，我才好不容易向你讨来的，这些年来芝菡绝没有辱没蝉翼。”神情羞涩又带点骄傲。
    从她的话里我又知道了两件事，一是尹君莲的剑名唤七芒，竟然和前世的七芒星一个名。二是这个女子芳名芝菡，哎，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去练男子用的重剑，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微笑道：“芝菡，之前君莲哥哥发生了一些事，有些事不大记得了。”
    她神情一滞，看样子有点失望，不过我也没有办法，片刻后她说道：“没关系，有些事君莲哥哥想不起来就算了。”她稍作停顿，又道：“怪不得了，昨夜书房里的人也是君莲哥哥吧。”
    我点头，敢情昨夜刺我背心的女侠竟是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啊！”她突然惊呼，像是要看我的后背，“我没伤着你吧？”
    “没事。”破了点皮，算了，就不和你计较了。
    她有些懊丧，道：“我好不容易摸上山来，得知了哥哥的住处，他们说你已经，呃…”她有些迟疑，打量我此刻的神色，怕是知道尹君莲是个过了气的男宠不大好开口，我无所谓地看着她，她见状复道：“没想到这里还是机关重重，一时不当心伤到了。”
    我点点头，向着门口喊了声“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