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桐栖凤》2.新生

    “听小晓说你又醒了？”
    我记住了他的声音，邪魅略带磁性，低沉略含沧桑，我有点好奇拥有这样一副绝佳声线的人会是如何一番模样。他径自走到我对面坐下，小晓已是手忙脚乱地去准备餐具了。
    他的样子的确很吸引人，是一种阳刚的美，俊秀的脸棱角分明，目若朗星，眉梢细长斜飞入鬓，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光亮，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霸气和孤傲。他握着杯子的手骨节突出，想必是常年习武所致，细长的手指轻敲杯沿。
    “你跟他们不一样。”他玩味地看着我。
    我发觉原来他的眼睛是这般的幽黑，见不到尽头的死寂，很深很沉，他微笑着看着我，明明笑得那么温和，可为什么我在他眼睛里读到的是距离？突然想到他进屋前的那句“听小晓说你又醒了”。
    “君莲不知教主在说什么？”
    “哦？”他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紧紧绞住我的视线，“你是第一次敢这样直视我的人。”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个人是多么的不礼貌，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又是多么的不明智，我撇开眼，抿着嘴没有答话。
    他的笑声飘入耳际，竟让我感到一丝温暖，使我想起了另一个人，我不自觉的闭上了眼。此时，小晓已经乒乒乓乓地加好了餐具。桌上的饭菜香气一阵阵诱惑着我，我已经饿得有些头晕了。
    “咕~~~~~~~”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我忙用手捂着腹部。
    对面又传来某人的笑声。我回瞪了他一眼，他看到我瞪着他，微感诧异，不过马上神情就恢复如初，双手夹起筷子为我在碗里添了一块肉，道“吃吧。”我发现此时男人的声音竟然能如此的温柔，如沐春风。没有时间仔细研读他此刻的表情，我开始吃起来，味道真的很好，就如同我曾经做给焱吃的一样。
    “很呛吗？”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黑玉般的瞳仁几乎让我深陷，他粗糙带着厚茧的手就这样抚上我的脸，摩挲的感觉很真实也同时让我意识到脸颊一片湿润，模糊的视线让我有一瞬竟将眼前的脸孔和另一张重叠起来，被人拭去泪水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无奈，寥落。我摇头，既然决定忘记就不要想起，晃去那痴迷了十二年的容颜。
    随着手上的温度撤去，我的心也冰冷了起来，隐去眼底流连的水气，将记忆里的焱与过去的自己一同弃掷，我释然地对着眼前的他微笑。
    他唇角的弧度勾得很完美，看着我的眼神却与我此刻的心一样的冷冽，不带一丝情感，我们两个没心没肺地对视，然后开始埋头各自吃饭。没有人打破这份难得的寂静，小晓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我们，眼中写着迷惑。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环着双臂淡淡地道：
    “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现在你在这里就是尹君莲，而我就是你的主人。”
    “是。”我回答地同样云淡风轻。
    “很好，那你就先待着吧，明天让小晓带你熟悉环境。”
    小晓听到这个男人提到他的名字一脸的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突然想到小晓现在望着他的痴样，是不是和曾经的我看着焱的模样一样。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我自嘲的一笑，往事随风。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宽阔的肩，细窄的腰，步履间透尽风尘，只是这样看着背影我也能发现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月光浓浓如酒，微风轻轻拂柳，我和小晓坐在莲池边乘着荷塘月色聊着天。
    “小晓，你在这里多久了？”
    “五年了。”
    “嗯。”
    “离殃是个怎样的教派？”
    “小晓不清楚，小晓只是底层的弟子，照顾主子。”
    “你觉得入教可开心？”
    “没什么不开心的，小晓无父无母，教主肯收留小晓，小晓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我侧头看着小晓，“你可喜欢教主？”
    “没，没有。”小晓没有承认，但是月色下我分明见到他脸上的红霞。呵呵，那种眼神如何说是没有爱呢。
    “夜凉露重，公子你刚大病好转，还是快回房休息吧。”显然小晓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急急打发我就寝，我微笑地看着他，其实我心里觉得这样的小晓是幸运的，未说出的爱不带倒刺，不会成为负担。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原来习惯如吸毒是很难戒掉的。我本想自己穿戴，不料发出的轻微声响竟然惊醒了小晓。小晓急急忙忙跑到我跟前说道：“公子，还是小晓来帮你吧。”我微笑着任由他摆弄。
    “小晓，平日里你的主子们都做些什么？”我知道小晓一定伺候过这个身体的许多寄主。
    “尹主子之前都是写写字画画画看看书练练剑。之后的一些也没工夫静下心来过日子，大多是想着法子寻死觅活的。”
    “呵呵，小晓你还是先带我四处逛逛吧，”我对他眨了眨眼道，“好像昨天教主是这么交代来着。”我承认，我喜欢看小晓被逗急了的样子，红得很纯真的脸。
    小晓嘟着嘴带着我走出了这小院。
    小晓一路走着一路介绍着，这里那里是某某公子的院子，某某夫人的花苑。男宠们永远是没有名分的，他们只会被叫做公子，而不会封为“夫人”，他们的身份若近若疏，自由之身时是公子，沦为禁脔时依旧是“公子”的身份，我问小晓为什么教主愿意劳力耗财地养着这么大群过气的人，小晓说是他们自己不愿走。
    小晓的回答让我很是吃惊，难道那些人竟是巴望着再次赢回教主的宠幸，抑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出于无奈才留在这里。我想到尹君莲的死，估计是生无可恋了，又或许是想通过自己的死能换来自己爱人心中的一个角落。小晓还告诫我，最好不要和其他的“公子”或者“夫人”打交道，因为在小晓看来他们都不是好人，我暗自好笑，这里就是一个教主的庞大后宫，上演着争娇邀宠，高毁低踩的戏码。可惜都只是教主手中牵线的玩偶，居于一隅，玲珑局七窍阱在他眼中不过是蹩脚的戏码，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小晓，是不是每次尹君莲醒了教主都来看过？”
    “不是。”小晓摇着头，神情有点落寞。
    “每次都是你去通知教主的？”
    “小晓哪有这个权限，小晓都是通知李总管，这后院里的事其实都是李总管往上报的，我们这些低等的奴才是没有资格直接找教主的。”
    “嗯，之前有哪些个教主来看过？”
    “就第一回尹公子回魂过来，教主亲自来看了，其他是李总管过来看的，之后第二回就是公子这次了。”
    于是，我有把握今天晚上教主还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