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之界》21.九连环（5）

    黑色的乌云终于带来了漫天的大雨。十来个人最后还是找了个山洞，各自寻了个干燥的位置躺下。凛冽的风一个劲儿的往里钻，呜呜的声音如同人的惨叫。众人都不禁蜷缩了身体。
    夜之泪没有睡着，他等人都静下了独自一人轻轻走到山洞口，寒冷的风咆哮着灌满他如夜一样的黑色幻袍，衣襟在猎猎地作响。
    他看着洞外滂沱的大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雨还是雨，只是带着些许血腥。
    人死了一个，失踪了十多个，就剩下他们这十五个人了，明天又会有什么样更加残酷的考验在等待着他们呢？他回头看着因疲惫而正在熟睡的如梦，眼里不禁浮出一丝怜惜，于是走过去把自己的幻袍脱下盖在她的身上。
    他没有等大雨停歇，便走出了山洞。走了不多久，他来到一处悬崖边上，找了块巨石坐了下来。山崖下是一片黑色的森林，树枝在疯狂的颤抖着。他摸出玄音箫，又吹了起来。但这次吹的却不是《莫失莫望》，而是一支叫做《君莫悲》的曲子。那首曲子幽怨中带着坚定，柔情中饱含刚烈，同《莫失莫望》一样，是一支古老的神曲。相传为一个叫做吹天箫的神人所创。在玄音箫下，那首曲子却似乎更显风韵，就连这风，这雨都几乎要被它淹没。
    “真好听！”一个柔软的声音从夜之泪身后传来。
    夜之泪猛然回过头来，才发现说话的是雨樱，这个惊若天人，超凡脱俗一般的女子，她的笑容倾国倾城。
    “这里在下雨，这样会生病。”夜之泪回过头，视线转移到山下的森林，停下了吹奏。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雨樱仍面带微笑，没有回去，反而直接坐到夜之泪的身旁。任凭狂风灌进她的身体，大雨飘零在她身上。夜之泪不禁再次把目光转向她，好奇地盯着她的眼睛。
    雨樱双手抱着双腿，对着山下的森林，轻轻地说道：“你平常就这么一个人享受黑夜吗？还有，你的名字——夜之泪，意思是夜的眼泪吗？”说完，便咯咯地笑出了声。
    夜之泪没有答话，她的问题他无从答起。从奶奶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他就似乎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黑夜之中，因为在夜里，他可以感受自己所思念的，看不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东西。并且可以痛快的哭，痛快的笑，痛快的流泪而没人的嘲笑。——尽管那些凡夫俗子在他眼里仅仅只是些草芥，他大可以不用去理会。
    而如今，突然有一个女子向他问起这些，这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大雨毫不留情的浇灌在两个人的身上，夜之泪看见雨樱的身上已经满是水渍，她的头发杂乱的贴在脸庞上。
    “还是回去吧！”夜之泪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雨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仰起头，似乎在努力聆听着什么。
    “回去吧，这样……”
    “夜之泪，你听！仔仔细细地听……”她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雨樱惊讶的回头看着夜之泪，“你听不到吗，那是天籁之音。我听闻，只有在人间有大悲大喜时，天籁之音才会出现。”
    夜之泪也仔细起来，他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终于，一丝华美的音乐隐隐约约从遥远的天际传入耳中。那声音似乎弥漫在整个苍穹之中，让人如痴如醉。夜之泪想起了初入蓬莱居的时候，如烟如梦告诉他，他的箫声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其实，这句诗只有此刻的这个“天籁之音”才配的上的。
    不知过了多久，雨樱才淡淡的说了句：“回去吧。”
    雨樱走在前面，夜之泪跟在后面，他们一前一后的朝山洞走去。
    夜之泪也许不会想到，多年后这个与雨樱一起在黑夜里淋着雨，一起听天籁之音的夜晚会让他刻骨铭心的记一辈子。
    可是，他们不知道，在身后诡异的天空中，一束束闪烁着金光的流星猛的划过天际。一、二、三……总共十二道。
    天终于亮了。但外面还是显得很暗。
    昨晚滂沱大雨的洗礼，山洞外已是焕然一新。少数在风雨中幸存下来的花草树叶泛着绿光，雨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甚是精神。
    如梦眼角红红的，显然是因为想念姐姐，一晚都没有睡好。只是她看到夜之泪黑色的幻袍盖在自己的身上，顿时觉得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
    火凰也是一夜没有睡好，他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着心里种种的疑问。蓬莱居有能力更改九连环顺序的只有白眉和茗欣二人，也就是说策划这起阴谋想要扼杀他们的恐怕只能是他们其中之一，或者两人共谋？如此说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如梦也大有问题，她的话更不能尽信。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天心二十八宿不就是来到仙之界帮助他们与天脉抗衡的么？难道说，天脉的人真如白眉所说，已经闯进蓬莱居了么？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了。
    看来，这个仙之界远非想像中那么简单了。
    其实火凰心中所想的，夜之泪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他觉得没有理由怀疑白眉，怀疑如梦。真正最大的嫌疑唯有茗欣了！
    众人休息了一晚，终于有了点精神，昨晚失乐园几乎让每个人身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是现在十几个人的眉间的印痕全都已经变成了黄色，也就是说他们的幻术已练到了第三层。从失乐园中走出来的人，其灵力和心志都大大的提高了。这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发掘。
    “不等他们了吗？”雨樱对正要整装待发的大家说道：“他们还在失乐园里！”
    火凰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必了，他们死了。”
    众人张大了嘴巴呆呆看着火凰。夜之泪也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的背影。
    “昨晚我看见天上有十二道流星陨落，如果估计不错的话，那就代表他们十二个人已经死去，离开了仙之界。”
    不错，大家记得谲猎死时的影像里也有一道流星陨落，这么说，天心二十八宿代表了天上的二十八颗星座，每一颗星座的陨落都预示了天心二十八宿的死亡。如果昨晚真有十二颗流星出现，那么困在失乐园中的那十二个人现在的的确确已经死亡无疑。
    没有人说话，他们默默的跟在火凰的身后向前走去。他们甚至没有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致哀的时间，因为摆在眼前的路还很难，很长……
    “如梦，九连环除了幽灵狼，失乐园还有什么？”夜之泪冷不妨的问道。
    “哦，据我所知，九连环原本依次是幽灵狼、颠倒园、迷宫、一字长廊、吸血蚊、梦中梦、死亡空间还有最后一道失乐园……”
    “不对，只有八个。”说话的是那两个兄弟之一，泠涧。他的脸上还挂着失乐园中留下的憔悴。只是他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到处乱转。
    “哦？让我想想……恩，好像只有这么多了，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关口了。”如梦抓着头发，尴尬的笑了笑。
    夜之泪看得出她的笑容很勉强，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的姐姐，她怎么会有心情笑？于是他走到如梦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去想。他知道失去最亲爱的人心痛的滋味。
    如梦含情脉脉的看着夜之泪，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却最终也没流下来。
    夜之泪只是低着头看前方脚下的路——他那如雾气一般的眼里似乎永远没有焦点。
    在如梦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了另一道关口：颠倒园。
    大家看到那三个绿色的狂草大字“颠倒园”不觉笑了起来。
    原来，那三个字是上下颠倒着的，像是一个人倒挂在天空中写上去的。
    “颠倒园……原来颠倒园就是把‘颠倒园’反着写的乐园呀，哈哈……”雨樱竟咯咯的笑了起来。
    泠涧也忍不住走到颠倒园门口下面，歪着脑袋看着这三个字，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众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也不禁要笑出来。一时间，先前那些忧虑，对死亡的恐惧全都烟消云散。
    火凰想不到，在这样一个严峻的时刻也会有温馨的时候，不觉眉头一展。来到“颠倒园”下，他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杀气，它给人以更多的是安详的气氛。但却还是没有完全掉以轻心——死了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不时刻保持警惕，他觉得自己很有责任保护现在活着的人的安全，也许那种责任心是出自于身为南方朱雀神宫之王赤炎之子的原因吧。
    这次他没有让任何人先走进“颠倒园”。
    “你们先在这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等我出来你们再进。”火凰说完就转身迈进了颠倒园。
    绿色的光芒一闪，他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十多个人注视着火凰离去的背影，静静地等待着。事实上，自通过幽灵狼，走出失乐园，他们心里就已经默默的视火凰为真正的领袖了，他表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机智和冷静让每个人都心服口服。而那个所谓的“领袖”浮漳，好像已淡出了他们的视线——他已经很久没有发一言了——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嚣张没有半点本领的家伙也能走出失乐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火凰还是没有走出来。大家已经开始焦急起来：他会出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