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病娇养成》64.反杀【一】

    一个身穿简易实验服的少女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沙发上, 苍白的身躯宛如一具通透的琉璃娃娃。黑色的长发凌乱披在肩头, 此刻, 她的手里是一份实验书。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接近，蓝色的身份验证浮标一阵闪烁, 门开启了。苏澜头也没抬，在她的余光中, 只瞥到面前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真正的苏明远正站在她眼前。
    苏澜缓缓抬起头来，当这张脸映入她的瞳孔之时,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内心竟然会如此平静。
    不再是重逢的喜悦, 不再是生离死别后再见时的牵挂。
    一股陌生和淡淡的敌意从心头油然浮现。
    “幼雪。”苏明远蠕动了一下嘴唇，目光钉在她的脸上，他那双褐色的眼珠轻微转动, 五官仍然是她记忆中的五官。
    若不是苏明远太阳穴偶尔闪过的幽蓝色植入芯片光芒, 她恐怕会把眼前这个人当做自己真正的父亲。
    苏澜嘴角扯了扯，礼貌道，“父亲,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看到你没事, 我非常欣慰。”苏明远开口，“你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托您的福, 我过的相当好”，啪嗒一声, 苏澜将报告合上, “好到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非人类。”
    “幼雪, 关于你的实验报告，我已经让人提前拿给你了。当初为了救你，爸爸私自给你注射了刚提炼出来的R试剂，但R试剂仍然不稳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健康存活。”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没有怨言，那么我现在是谁？是苏明远的女儿？还是谢尔特集团实验室里一个可怜的实验体？”
    “是我的女儿。幼雪，你只有在这里才是绝对安全的。你会习惯上这里。”
    “我的确很习惯这里的生活。我爱死这里了，”苏澜嘴角勾着温柔的微笑，看不出一点乖戾色彩，“每天被关在狭小漆黑的房间里，被一次次的抽血测试，这种感觉非常棒，你应该尝试尝试。”
    苏明远眉头一蹙，神情紧绷道，“那是为了检测你身体内的R试剂融合情况。幼雪，你是第一例，正因为是第一例，有太多意外容易产生，我们必须将风险降到最低，不能有任何差错”
    苏澜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静默地盯着他。
    她太了解这些说辞。从这份数据被隐藏了一部分的报告中，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纯血人类。除了体力的增强以外，她目前还没有找到自己变异基因带来的变化。
    至少从目前的实验来看，她还没有进化出过于不同寻常的能力。
    而塞缪尔和其他高层似乎也厌倦了把她关在屋子里进行简单测验的研究方式。
    他们需要她详细全面的数据，不仅仅是从血液中分析的那点东西，还包含着新的R系生物面对危险情况时身体紧张激战状态下能达到的临界值。
    “你想要自由行动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正准备归还给你一部分行动权限。”苏明远迟疑了一会儿，轻轻按压了一下太阳穴，他的透明镜片立刻投影出全息的屏幕，“幼雪，你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苏澜抿了下嘴唇，鼻尖流窜着刺鼻的药水气味儿，嘴角弯了弯，“我当然理解您。谁让您是我的父亲。”
    研究人员将一个材质特殊的颈环固定到了她的脖子上。这条颈环质地柔软，但当用指甲用力抓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坚硬。颈环的外侧有一小块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她的心跳和身体状况的基本数值。这些数值将会被同步传输到实验室中央电脑上进行监测。
    当然，她的具体坐标位置信息，也会被随时同步。
    这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人的监视之下。能做到这一步似乎已经是谢尔特的高层进行的最大妥协了。
    “我想去哪里都可以？”苏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苏明远点了下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你不能离开核心区。如果你离核心中央控制区过远，新神枷锁会自动放出生物电流，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新神枷锁。”苏澜嗤笑了一下，“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外面太危险了，到处都是变异生物和丧尸。你在核心区会得到最大的庇护。”
    既然被套上了这个叫做新神枷锁的控制颈环，苏澜尝试性的走到门边，那扇她一直没办法打开的自动门，竟然主动开启了。
    苏澜盯着脚边的红色警戒线。
    往前迈了一步。
    明明被关进来才不到一个星期，她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
    当苏澜再一次走出实验室，周围的研究人员都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她，犹如看着洪水猛兽。
    “你们研究的那个生物，和我一起被带到核心区的乌利尔，也在这里吗？”苏澜懒洋洋瞥了一眼慌张的人群，转过身，玻璃门在这一瞬间自动关闭了起来，发出叮的一声。
    苏明远还停留在观察室内部。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苏澜看到他脸上逐渐露出某种惊骇和欲言又止的神色。
    苏澜将手贴在冰凉的玻璃门上，门口的身份验证浮标剧烈闪烁了起来，蓝光刺目，照的她白皙的脸颊一层幽幽的蓝色，犹如诡魅。
    苏明远凝视了她半晌，慎重的点了下头。
    “事实上，恢复你一定的自由行动权利，也正是为了带你去见乌利尔。”
    苏明远太阳穴的植入装置忽地有节奏性的闪烁了一下。
    果然，阿尔法就在这里！
    可为什么他们要带她去见他？
    这些家伙安得什么好心！
    “我必须得去？”苏澜脸上的血色全褪。
    苏明远打了一个响指，几个警卫人员并排着走了过来。他微笑了一下，“是的。幼雪，听话，爸爸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很想见乌利尔，这是爸爸给你争取到的机会。”
    苏澜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爸爸？这个称呼真是可笑。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苏明远太阳穴上散发着光芒的植入器，这个植入器的形状就像是一个植物的种子，被种植在太阳穴里生根发芽一般。
    她心里没有缘由的忽然涌起一股恶心和反胃感。
    对乌利尔进行关押的场所是在核心区实验室的地下，她跟着苏明远和其他两名全副武装的T小组组员乘坐升降梯，到达负49层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离地面至少数百米。
    在核心区的中央城市下方，由无数个巨大的地下基地构成了一个宛如蚂蚁窝似得庞大地下建筑群。每个实验室之间由特殊的升降梯和通道连接。
    升降梯是全透明的，她可以看见一个个椭圆形或者正常性的建筑物，暖白色的照明灯光将四周照亮。这里的警戒等级已经超过了当局给总理配备的警卫标准，走廊两边站满了手持最新枪械和榴弹炮的警卫人员。
    当她从警卫人员中间走过时，很明显感受到了那股杀气。
    这是只有久经战场、被鲜血浇灌才会培养出来的杀气。
    一道又一道安全门随之打开，苏明远抽出身份卡带她来到地下最深处的大厅。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机器的信号灯在闪烁。大厅中央摆放着几台尚且还没有关闭全息投影和屏幕的数据处理器，两个研究人员坐在处理器前快速计算着什么。
    当苏明远走进大厅里时，一个研究人员小步跑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
    灯，在这时亮起。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在这个房间前面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玻璃的另一侧，沉浸满了浅蓝色的培养液。
    犹如庞大的地下海洋博物馆，苏澜看见自己所在的大厅只不过是一个前所未有巨大的培养池中的隔离带而已。
    大厅四周被培养液包围，他们犹如漫步在海洋深处。几只零零散散的异形生物如鱼类一样游荡在培养池中，在苏澜头顶游过。
    那一瞬间，视线相对。这只浑身漆黑的异形生物动作停顿了两秒，猛地冲她呲出一排尖锐的碎牙。
    “你们用这些玻璃来隔离变异生物？”
    “这些玻璃都是七十倍特殊材料制造的军用玻璃，可以抗下火箭筒爆炸的威力。乌利尔就在其中，”苏明远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们检测不到它。它的隐蔽能力过于强悍，只被捕捉到了几个画面。”
    屏幕的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段几天前的视频录像，在昏暗的培养池里，犹如片刻间的噩梦闪现，一道诡异惊悚的细长影子转瞬即逝。
    苏明远叫来研究人员将这段录像反复重播，选取了其中一个画面，放大，直到这个影子逐渐变得清晰。
    半只眼睛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往外冒着犹如植物细肢一样的不明活物，一只胳膊已经没有了，唯一健全的胳膊和腿上锁着沉重的黄金锁链，这些黄金锁链每时每刻都在腐蚀着它的躯体，阿尔法狰狞苍白的面容犹如深海恶灵。
    苏澜瞬间犹如被闪电劈过，指甲握进了手心，已感觉不到疼痛。
    阿尔法。
    “它受伤了，很可能会死掉。”
    “如果不让它保持这幅状态，也没办法制约它的行动。幼雪，它在你身边潜伏了很长时间，它利用了你人类的身份作为庇护。也许你对它产生了人类的友谊之情，但这都是虚妄的。
    这些黄金枷锁组织了它身体的自我修复，也减弱了它的行动能力。
    即使如此，它依旧难以被试验人员进行捕捉和驯服。
    苏明远神色愈发紧张冰冷，在国家基因实验室基地，正因为谢尔特高层低估了乌利尔的杀伤力，导致乌利尔成功逃脱。在乌利尔逃脱的过程中，大量变异生物被同时释放，让国家基因实验室一夜之间和总部失去联系，成了一座亡者之巢。
    一步步走到玻璃面前，苏澜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玻璃上。
    双眼发胀，晶莹的泪水从眼角微微渗透了出来。
    她正前方的营养液忽地一阵波动，隐隐约约凸显出一个人类的形状，下一秒，又消失了。
    苏澜倏而翻开睫羽，视线紧紧跟随着水波动的方向，正欲追去，刚扭过去，苏明远那张温和的面庞出现在视线中。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苏澜心咯噔了一下，迅速深吸了两口气，直视着他的目光镇定道，“这里太暗了，什么都没有。”
    她走到监控屏面前，“你们也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我们用过很多方式企图引诱它出现在镜头中央，但都一一失败，它很难被观测。”负责这片区域的试验人员马尔斯点开了所有的监控录像装置，镜头里，只有黑漆漆的培养液和那些并没有太大价值的变异生物。
    苏明远认真审视着苏澜，企图从她的脸上挖掘出被她掩藏的情绪。
    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灼热视线，苏澜不用扭头也知道那是对她的行动进行记录观察的苏明远。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想用父亲这个称呼来叫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内心的痛楚被强制压了下去，她狠狠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
    然而，就当她即将离开大厅之际，脑海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懒？】
    苏澜心脏猛地一窒，几乎要激动的软倒在地。她胸口剧烈起伏，神经高度紧张了起来。
    这时，苏明远走到了她身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苏澜扬起脸，继续一步步朝前走。
    【不用回答我，用点头或者摇头就可。能听到我吗？】
    额头渗出冷汗，苏澜用极其细微的幅度，轻轻点了下头。
    【上一次在培养液里，我在你的身体里留下过我的物质，它能让我找到你。】
    脑海里瞬间回想起那一次，阿尔法口中伸出来的无数条半透明的细肢，犹如章鱼的触手一样钻进了她的身躯内。
    苏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继续点了点头。
    “你今天的自由时间已经结束了，幼雪，我命人带你回去。”苏明远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不是你的父亲。他身上的基因编码改变了。但你不能怀疑。】
    苏澜的心砰砰直跳，生怕阿尔法的声音被苏明远听到，也生怕自己暴露出任何异样。
    她镇定的回望向苏明远，双目专注，“怎么，我的时间就这么短？”
    “今天已经是额外给你了两个小时。幼雪，爸爸会给你争取更多时间的。”
    【他们在对你进行行为观测。】
    我知道。
    苏澜在心中无声的说。
    一大排警卫人员持枪走来，空气里顿时充满了压迫般的低气压，苏澜镇定的将两只手放在身侧，昂起胸膛，脖子上的新神枷锁贴着她的皮肉。这帮人的目光看向了她，苏澜露出一个微笑。
    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隔离室，当铁门关紧，她顿时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服，扶着床坐下。
    她没办法开口说话，即使是隔离室，这里面仍然有监听装置。
    【懒，我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方式。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澜将头靠在枕头上，轻微的点了点头。
    【对底层培养池进行操控管理的控制室电路和实验室的电路是同一套系统。只需要断电30秒，我就可以成功出来。】
    让整个实验室断电，听起来就像是疯了。
    但阿尔法身上还有黄金枷锁...
    似乎是能感知到苏澜心中的疑问，阿尔法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人血和信仰祭祀的黄金枷锁只会让我虚弱，但困不住我。我欺骗了监控。】
    好一个狡猾的乌利尔。
    苏澜从床上登时弹坐而起，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另一边。
    苏明远匆匆回到核心区的办公室，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屏幕面前。
    这个屏幕播放了刚才的一系列画面。
    男人没有回头，目光停留在屏幕之上，他的身边，摆放着一排精美的茶具。身着古典长裙的女子正安静的沏茶，姿势美若天仙。
    “严将军。”
    苏明远将手扣在胸前，深深地弯下了腰。
    被称为严将军的男人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随手一放。另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跪在了地上，双手接过茶杯，然后跪着一步步挪远。
    “代号R怀疑你了吗？”
    “有一定警觉性，但仍有信任度。”
    “乌利尔它沉寂的时间太长了，自从被关进来就没有任何动静，有些反常啊。”
    “我们会加紧监测，目前已经抽掉了两个基池的营养液，将活动区域缩小了一倍。它迟早会露面的。”
    严将军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失望，“看来代号R也不能将乌利尔吸引到捕捉试验点。”
    “这一次的安排有些仓促了，但下一次一定会有更好的成果，将军。”
    “...若计划失败，那就将她放进基池里，乌利尔为了保护她愿意负伤，她身上必定还有价值。下周就进行活体实验。我的儿子，要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