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二合一章
云润生散开灵识, 手握着大刀在阴气森森地府城内行走,不多时便看到尸横遍野地惨况。同样的, 不见半丝灵魂。云润生屏息继续前行, 过去大半天, 终于在郊外县城发现一批奄奄一息的幸存者。这些人目光呆滞,对于闯入的云润生只是随意看了几眼。
一群等死的人。
云润生暗暗叹息, 扬手直接放出火焰,简单粗暴的驱散环绕众人满身的污秽邪气。
面对爆燃的大火, 即便是将死之人也吓得仓皇失措, 有点力气地都下意识跑起来,还有一部分人眼中满是惊恐绝望, 却也有一分释然。
可是很快他们便惊奇的发现大火虽在燃烧, 却根本不伤人。倒是先前沉重无匹的衰弱身躯蓦然间变得轻快舒畅,好似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大石头被卸下了。
“这、这是神仙手段啊!”
“一定是道长救了我们!”
“这位道长是好人……”
这时候,叶琼羽带着师弟赶过来, 叶琼羽见到他大喜:“我就知道云道友的火灵根正好派上用场。城中幸存者不少, 无奈我和师弟都是木灵根, 倒是可以治愈他们的瘟疫, 却无法彻底清除污浊。”
云润生好奇的看着对方:“你学的是治愈术?”
叶琼羽点头:“差不多,当然也有杀招。且看我先治好这些人。”
叶琼羽沉凝, 眉心的叶片纹路中顿时牵引出绿色的丝绦,如沐春风的灵气笼罩住所有病患, 那丝绦又分散成无数条, 一丝丝钻入病患的体内, 游走,冲刷,沉淀。
原本还沉疴未去地病患们顿时像沐浴过晨光的败叶,霎时间精神百倍,人人脸上喜不自胜。
“啊我好像没事了?”
“你看身上的脓疮不见了!”
“痛快痛快啊!”
“神仙!”
“多谢两位神仙道长出手相救!”
“诸位无需多礼。”叶琼羽摆手。
云润生暗惊,脱口赞叹:“何为妙手回春!我算是见识了!”
叶琼羽吸口气,神色略显疲惫,闻言失笑:“我这点本事不值一提,要不是云道友先驭火驱散了缠绕不去的邪性浊气,我的术法也无法起到如此效用。此番与云道友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亏我自信满满下山,一心以为能解救困苦百姓,实在是托大,不自量力。”
“叶道友谦虚,我倒是极为羡慕你的天赋,简直是天生的医师。不像我的火术霸道,杀人还行,救人就差了。”
“云道友妄自菲薄,你驭火炉火纯青,又有宗门传承,炼丹正好发挥你所长,此一面,我不及你。”
“彼此彼此。”云润生微笑。
孙霸业从远处匆匆跑来:“老大,我翻遍了整个府城没有踪迹,但是发现了锁魂阵的线索!老大,当务之急,咱们得赶紧去石台府,锁魂阵一定设在石台府!”
“可恶,事不迟疑立即出发!”
“走。”
“多谢神仙道长……”
忽而,远空出现熟悉的气息。
云润生一喜,是黑鹰回来了!
黑鹰在高空盘桓,鹰唳不如从前欢快嘹亮,倒是隐隐的包含着焦躁。瞧见云润生后,黑鹰猛扑而下,落地时差点撞上云润生。
“此黑鹰好生勇猛。”叶琼羽感叹。
“还是师兄的白鸽更可爱呢!”小童叶飞鸿不服气,叶琼羽失笑。
云润生摸摸黑鹰的头安抚:“此地气息污浊,你怕是很难受。来,吃点东西,辛苦了。”拿出储存的妖兽血肉塞给黑鹰,云润生快速取下回信。
轻薄的纸张落在手掌,云润生觉得极其不习惯,怎么不是厚厚的书信?黄粱一直以来信件越写越厚,可谓事无巨细罗里吧嗦叨叨个没完,一封信恨不得能抵一件衣服沉实。反倒是他回信很吃力,每回尽力写长点,但和黄粱的永远比不上。
云润生困惑地展开信件,寥寥几个字映入眼帘,字迹依旧漂亮熟悉,可又莫名地感到陌生和疏离。
信中写到:
道长赠与的点心极其甜美可口,我很喜欢。多谢道长,最近京中事忙,好在充实有趣,一切都好,望道长保重。
……
云润生捏着信,眉心紧蹙。
总觉得哪哪哪都不对劲。
大口吞了血肉的黑鹰咕咕叫,脑袋在云润生身上蹭来蹭去。
云润生左思右想,迟疑道:“我问你,黄粱现在是不是不好?”
黑鹰咕咕一叫,脑袋点了点。
云润生脸色大变:“他可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身旁的孙霸业亦是小紧张,那娇得像个妖孽的小子出事了?
叶家师兄弟一脸茫然。
黑鹰继续点头。
“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吗?
黑鹰迟疑,它觉得黄粱挺危险的,是大妖。
“见到你,黄粱哭了没有?”云润生沉声问,黄粱爱哭,但不会随随便便就哭,他能感觉到,黄粱只会在信任,依赖的人面前哭。
他有两个月没联系黄粱,本以为会收到一封小气满满,抱怨满满,数落他不守信用的回信。几乎在脑中设想过许多次少年气急败坏又美滋滋吃甜品地样子。
可若恰巧这时候黄粱遇到棘手危险的难事,见到他的黑鹰和来信,一定会忍不住委屈地掉眼泪。
黑鹰再次点头,是的,那大妖怪眼泪哗哗,丑地吓死鹰!
云润生神色阴沉,少年一定是报喜不报忧。而他明知对方有难,根本无法坐视不管。
云润生恍然,不知不觉,少年已经在心中占据很大的分量。
云润生持刀的手紧握,当即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
“叶道友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行一步去京城,朋友有难不能不管,若回头时来得及,我一定尽快赶来。”
“老大我和你一起去。”
“去京城?是不是要经过石台府?”
“正好经过,石台府之事只怕我管不了了。”
“没事,尽力而为。”叶琼羽心知若少了云润生,他和师弟二人只怕应付不了石台府的霍乱。
前往石台府的一路,云润生的步伐更快,心里头装着事,脸上便现了出来,随行的几人谁都没有说话扰他。
越是靠近石台府,天空中越发鬼气森森。
云润生心底发沉,年前来时只觉得此城内压抑,窒息,危险。如今再来,简直如鬼城地狱般的不见天日。
城内,可还有活人?
他的胸腔内涌出喷薄的愤怒,明明拥有人间仙境,老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要打破本该美好的一切!
前辈子做梦都想看到的蓝天白云,在这个明明山清水秀,应该宁静平和的时代,却仍有恶魔在制造炼狱!
如果没人站出来,这遮天蔽日的黑暗总有一天会笼罩更多的城池,到时候,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又是一个末日。
“大家小心。”叶琼羽提醒。
“走!”
一头窜入城内,扑鼻的血腥恶臭味差点将人熏个倒仰,几人纷纷屏息,运气驱散密不透风的恶心雾障。
心急如焚地云润生怒火中烧,眉心点过,哗的挥出冲天的火龙,熊熊烈火滋啦啦炸开四射,在恶臭弥漫的城内狂躁吞噬,火焰略过之处,浓雾烟消云散,硬生生在城内逼出半片的纯净天空。
跟在他身后的孙霸业和叶家师兄弟神情为之一松,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
孙霸业露出笑容:“真不愧是老大,霸气!”
叶飞鸿拍手:“云大哥哥真厉害!我也好想玩火啊,可惜我不会。”
叶琼羽失笑:“胡闹。不过云道长的攻势确霸道,令人敬仰。得亏有你,不然凭我师兄弟二人,怕是要吃大亏。”
云润生心不在焉地笑笑,脚下步伐一直未停,所过之处,愤怒的火焰必定扫除一切晦暗。
“妖怪!妖怪!有妖怪啊!”
“大家快跑!”
“啊啊啊妖怪别吃我——”
“……”
晨时初醒,本该热闹平静的街道,陡然炸响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大街两旁小摊逃窜,满地滚落的瓜果蔬菜,包子馒头,遍是狼藉。
一道粉色身影独立在街中间,低垂着头,手足无措地拉扯粉色衣衫挡住自己整个头脸,最后只将眼睛露出一角。
确认自己再无一丝疏忽遗漏,他依旧漂亮的眼眸略略扫过街道上仓皇失措的男女老少,紧了紧拿着肉包子的手,抬脚自如地在街道上行走。
一个不小心被风吹开了头上的鲛绡,暴露了可怖的面貌。吓得老百姓鸡飞狗跳是他的过错。
既然已经看见了……那就随他们去吧。
呵呵,他又不吃人!
粉衣少年大步流星走向一家肉铺,扔出一锭银子在案板上,自己拿了一坨肉便走。
卖肉的屠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银子。他真恨不得自己没看见刚才街上的一幕!
粉衣少年又继续买了一只鸡和一只鸭,最后竟然看到几个衙役推出一车牛肉来到集市。
他顿时大喜,身姿一闪而过,瞬息站在推车前:“我要买牛肉!”
他很饿很饿,每餐只想吃大鱼大肉,一点蔬菜瓜果都不想吃。不仅仅只吃肉,还分量特别大。一餐能顶五个大汉。在野外赶路时其实还好,打一些猎物便足够饱餐。反而是进了人类居住的县城,府城后日子变得步履维艰。
起先是囊中羞涩,他只能委屈虚弱的容映和自己借助在破庙,哪想破庙内尽不安生,还挺多龌蹉,遭遇了撞上枪口的流匪。少年一不做二不休,将流匪追着打,最终孤身闯进匪窝,杀了匪贼十余人,夺了一笔银钱。
有了银子,他决定带容映直接进府城。
昨夜踏入素水府城,他掩饰的极好,又格外小心,顺顺利利住进了客栈,和容映二人终于舒舒服服睡了一回床。
本不准备在素水府城多留,只想买够了口粮下午便出发前往下一站克州府,等过了克州府城后就是石台府,一步步,一天天,离云道长的家乡越来越近。
“牛肉,我要买十斤牛肉。”
遮的严严实实的粉色身影如斯说。
负责贩售牛肉的衙役不禁发愣,这人怪模怪样一身粉是怎么回事?还有街上为何这般乱?
“妖怪!妖怪啊!王捕头,那是妖怪啊!”
“大人们快杀了妖怪啊!”
“那是鱼妖!我看到了,他满脸都是鳞片!”
“肯定是红豆湖的鲤鱼精!”
“啊啊天杀的,前日我大儿子无故死在郊外,尸体被啃得七零八碎,肯定是你这妖怪干的!”
“被妖怪吃了!”
“啊妖怪吃人了——”
又一阵兵荒马乱惊叫连连。
少年咬牙切齿,扔下银子直接抢走一块牛肉就跑。
衙役们幡然醒悟,拔刀便追:“妖怪别跑!”
“快追!”
“他往那边去了!”
“啊不见了……”
“快找快找!”
“看好孩子……”
“那个妖怪就住在、住在素水客栈!”
“它还有个同伴!”
粉衣少年冲回客栈,飞快打包了行礼便捞起容映往外走。
容映见状急问:“殿下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走。”
两人才走出客栈大门,便看到门外浩浩荡荡拿着各种武器的老百姓,人人皆是一脸惊恐愤怒和必杀的恨意。
粉衣少年从未见过这般情况,一时怔愣。身边虚弱的容映禁不住微微颤抖,大气不敢出。
“不能让他们逃了!”
“杀死妖怪!”
“杀死鲤鱼精!”
“杀!”
“杀——”
……
粉衣少年茫然,人人都想杀妖,恨意滔天。莫非这些人曾经经常遇上作恶的妖?
妖真有那么多?
可是以前十几年,他在庆国最繁华的京都,老百姓嘴中的妖,明明只是话本中的想象。
就连话本中,妖魔鬼怪亦有美丑好坏。
凭什么抱着恨意来杀他!
他做了什么?
“我不吃人!没吃人!”
少年一掌挥过,逼出一条出路,他携着容映魅影般在人山人海中穿离,耳边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折磨地他头疼欲裂。
好想好想!
好想杀人——
“妖怪去死!”
“妖怪去死——”
“吃人的妖怪不能跑了!”
“大家一起上!快杀了那妖怪啊!”
啪,一个鸡蛋砸上身旁容映的脑袋,少年双眸赤红。容映飞快擦了鸡蛋,颤声道:“殿下快走,快走,我没事。啊!”
又一个鸡蛋砸上他,正好碎在他脸上。
“你们太过分了!”
少年人大吼,满身的鲛绡无风舞动,头顶的天空乌云汇聚,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啊妖怪发怒了!”
“要杀人了!”
“妖怪吃人了……”
“滚滚滚——!”
大雨中,少年愤怒的咆哮。雨水围着他缠绕旋转,化身为龙。巨龙高达万丈,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老百姓们早已吓得扔了武器,纷纷仓惶逃散。
一时间,满大街都是哭嚎奔跑的人们,男女老少纷纷杂杂。
更有人吓得软倒跪地,磕头求饶。
“龙神大人!”
“龙神啊!”
“求求你宽恕我们……”
“龙神大人发怒了……”
……
少年本来怒红的眼眸中尽是杀意,瞳孔中闪烁着百姓跪地求饶的画面。
明明前一刻,还在骂他是吃人的妖。
巨龙环绕的少年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呆滞,下一瞬,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眸中涌出隐忍的泪花。
“我不是神!”
雨中的少年哑声怒吼,转瞬消失在夜色中的素水城。
他不是神。
他不是人。
他真的是妖。
是人人谈之色变,见之畏惧恐惧的妖。
即便你什么都不干,什么都没说,只要存在,就是祸端。
水龙卷着粉衣少年在天空中疾驰,一路不愿停息,它穿过了素水城,穿过了克州府,所过之地,大雨连绵不绝。
“呜!”
克州府城的郊外,眼见石台府城近在一步之遥,驭水飞驰的少年陡然胸口一闷,瞬息带着容映落地。
顷刻间水龙消失,大雨停歇。
粉衣少年回过神,顿时感到浑身的疲累,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垂头抵住额头拼命喘气,末了仍关切询问:“容映,你可还好?”
容映脸色依旧白的吓人,虚弱的摇头:“殿下,我没事。殿下该歇歇了,你一路没吃东西,很饿吧?”这一路他拼命的叫唤殿下,希望他能冷静,能找个地方停下来歇息。可是殿下置若罔闻,天知道他有多怕,怕殿下彻底失去为人的理智。
提到吃的,少年下意识吞咽口水,他是真的很饿很饿。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烹煮食物,恍然发现附近不对劲。这儿应该是靠近石台府的村落,寥寥坐落着一些房屋,然房屋尽数空置,大门敞开,主人不知何去。
且,空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怪味。
“殿下你看前面!”背上的容映惊声开口。
粉衣少年收回落在村中的目光,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石台府城的上空,刀光剑影霹雳闪烁,夹杂着火焰和水涛。
容映迟疑道:“殿下看像不像修士在斗法?”
“……”少年心口一紧,没接话。
“这儿离沙洲府远不远?殿下,咱们可要进城?石台府城看起来很可怕……要不要绕路?”黑压压的一片,还在城外便被低沉的气氛压地喘不过气。
粉衣少年满脸焦躁,走了两圈决定道:“我饿得心慌慌,先去吃东西。”无论进城遇到的会是何人,他此时的状态都不好。
“嗯嗯嗯,殿下快吃东西。”
两人去了附近一间空屋子,粉衣少年在容映的指导下煮熟了生肉,味道欠缺,尚能入口。容映吃了一点点就饱,粉衣少年却大快朵颐。
他吃的忘形,连头上遮掩的鲛绡垂下也未注意,完全露出了可怖的脸孔。
容映静静看着眼前的殿下,心中有一丝钝痛。不怪殿下害怕面对,换做是他只会更绝望。明明是高贵尊荣的天子骄子,老天戏弄,竟狼狈地沦落至此。
“是谁?”
少年忽然站起,戒备的拔剑指着窗外。
窗外一棵枯败地桃花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和尚。少年心惊胆战,秃驴!这和尚何时来的,来了多久,他和古埙竟丝毫未察觉。
和尚很年轻,估摸二十出头,但那逼人的气势却让少年心慌。
少年咬牙,只怕来者不善。
和尚对上少年的眼,低沉的声音如惊雷炸起:“阿弥陀佛!妖孽!”
一道金光射向屋内的粉衣少年,少年拔地跳起,金光与他擦身而过。一路走来坚不可摧,不湿不腐的粉色鲛绡顿时焦黑了一片。
“殿下!”容映惊恐,强撑着起身。
“你躲开!”少年呵斥,一翻身跳出窗户,直接冲向和尚:“臭和尚凭什么要杀我!”
和尚手中的佛珠金光大射,一双冷漠狭长的眼眸直直盯着愤怒的少年:“斩妖除魔,贫僧之责。”
“虚伪!我既不吃人又不滥杀无辜,与你一步之遥的石台府城鬼气森森,你不去城里除恶,非揪着我作甚!就是看我好欺负!贼秃驴!”
和尚眼都不眨,定定道:“贫僧正欲前往城内,此地村落空寂无人,死气弥漫,竟不见一丝魂魄。大胆妖孽,你何言清白?”
少年揪着那片焦黑的鲛绡痛骂:“可恨!可恨!臭秃驴!老秃驴!无凭无据不可理喻!”随着少年的大骂,周身骤然大水齐聚,环绕少年化身为龙。少年舞着长剑愤怒的冲向年轻和尚。
年轻和尚看见水龙,平稳的脸孔终于变色,他灵活的跳离桃花树,挥舞手中的佛珠迸射出一道道金光打向那驭水大妖。这是什么妖,他竟认不出来,似鲛非鲛,似龙非龙。但那一身粉衣是鲛绡没错。此妖沾染的血气极淡薄,说明造下的孽障不多。正因如此,该在它造下更多的杀孽前除掉,以绝后患!
他此番下山游历,一路顺着森森阴气走来石台府城,正准备进城时便发现寥落的村庄百姓全无,独有一屋内妖气冲天令人骇然。他几乎毫不犹豫便迈入了村庄。
水龙驮着少年凶猛的扑向和尚,一道道金光被他闪过,年轻和尚左躲右闪,光洁的额头渗出细汗。此物到底是何妨妖孽?剑法绝妙妖气霸道!
少年又怎会给和尚喘气的间隙,他疯狂猛攻,手中的剑法千变万化,和尚步步倒退招招应接,两人不知不觉早已远离了村落,已然跨入阴森的石台府城内。
独留在村中的容映泪流满面,一遍遍在心中祈愿,殿下一定一定要平安无事!
他知道,殿下是故意将和尚引开,为了让他逃过一劫。
可恨他如今和古埙虚弱至此,眼睁睁看着殿下遭遇强敌,除了尽量不拖后腿,却毫无办法。
石台府城口,一道剑光划过,年轻和尚顿时捂着左肩闷哼。他翻手劈开一掌挥出,对面的妖孽顿时无处遁形,明明该受伤才对,妖孽却无半丝退意,挥舞的长剑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完美,年轻和尚心惊。那随身翻转的粉色鲛绡倒影在瞳孔中,竟莫名的有一丝难言的冷硬美感。
大约,像初春时节,冷风下粉艳烂漫的桃花。
“秃驴受死!”
少年大喝,水龙头颅昂扬咆哮,长剑发出‘嗡’的一声低吟,饱含着摄人的寒光,冷冷射向年轻的和尚。
和尚终于大惊失色,双手啪的合十,嘴唇快速念动,手心的佛珠金光大射,密密麻麻无形的金色佛经扑天散开,组成一堵神圣的高墙,几乎在瞬息间,那骇人的长剑‘哧’的撞上佛墙,滋啦啦几声脆响,长剑化作无数碎片灰飞烟灭。
“啊!”粉衣少年愤怒嚎叫,眼睁睁看着金色的刺目经文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息之间,遍体针扎般的灼痛从头灌到脚,每一块鳞片都似生生被拨开,他满身的鲛绡早已化为焦黑褴褛,裸露的鳞片下渗出丝丝的红,腥血蔓延。
恐怖密集的疼痛让少年轰然倒地,他疯狂的翻滚,挣扎,卷缩着身躯发出如被掐住喉咙般的古怪呻/吟。
年轻和尚浑身放松,大呼一口气:“阿弥陀佛。”
此妖当真棘手,差点儿让他溃败。
和尚迈步走向翻滚痉挛的妖孽,只见此妖卷缩匍匐,及腰的黑发遮住他整片背脊,破烂的鲛绡衣不蔽体,露出身下遍布的鳞片,不知原本就是红色,还是被鲜血染红。年轻和尚蹙眉,看着妖孽的双腿和手。
这到底是什么妖?
说是鱼,却没有尾巴。说是蛇,却更不像。
和尚目光落在那铺散的黑发上,沉吟,若单从背后看。
像人。
啪——!
符箓防不胜防地轰向和尚的胸前,年轻和尚被炸个踉跄,胸口剧痛闷哼,地上卷缩的妖孽飞快跳起,一张又一张的符箓噼里啪啦朝着和尚狂轰乱炸。
“秃驴秃驴秃驴!”妖孽龇牙咧嘴放肆狂骂,可怖的脸上鲜血遍布,唯那一双明亮的眼中却泪水汹涌,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疼的,但那滂湃的同归于尽的狠意让年轻和尚骇然。
年轻和尚遍体鳞伤,狼狈躲闪,喘息道:“道家的符箓!妖孽当真奸诈狡猾!”短短几下他便满脸的伤痕,一身佛衣被烧的破烂焦黑。
他咕噜咽下一口血水,冷厉的眸子愈发深邃,又一道符箓炸过来,年轻和尚硬生生受了。猛地扒下染血的佛衣,露出精壮的赤膊半身,和尚双手握拳,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异响,拳头高高扬起,轰的朝着妖孽的身躯冲过去。
铁石一样的拳头重重攻击在妖孽的腹部。
“哇……”妖孽躬身吐出一口血水,无处可逃的身躯卷缩,尖利的双爪死死抠紧和尚的双臂,整个身体不住颤栗,鲜血滔滔从嘴中滴落,它死也不放手!
结实的双臂上利爪抠出的血迹肆意横流,和尚的双眸黑沉,双掌一伸,猛然掐住妖孽怂拉的后颈。
“啊——”
妖孽仰面嚎叫,痛哭流涕。
和尚目光一凝,一咬牙抓起妖孽便重重砸向坚硬的城墙。
恰在此时,一道幽冷可怖的气息从斜角飞窜而出,和尚余光扫过,手中的佛珠哗然砸出去,金光轰向那窜来的邪灵,猝不及防地鬼魅邪灵厉声尖叫:“啊啊死和尚!”
和尚悚然而惊,抛下濒死的妖孽翻身便攻向邪灵。
不远处又飞窜出来几人。
为首的黑衣青年大喝:“拦住它!”
不用多说,和尚已经和邪灵斗成一团。
被扔在墙角的妖孽浑身一颤,它挣扎,拼命的想要睁开眼,想再听听那道熟悉的声音。
道长……
云润生赶上来,持刀的双手上大片腐黑,深可见骨,疼地手中的大刀恨不得扔了。他万万没想到石台府城的幕后之人如此强大,的确是所揣测的邪恶道士,但手段诡谲狠厉,多番较量下来,不仅仅是他受伤。孙霸业已经被打出了原形动弹不得,叶家小师弟亦是受伤不轻,他一个小娃娃,不管是叶琼羽还是云润生都尽量维护他。岂料一个不慎,叶琼羽被黑气熏瞎了一只眼,战斗力大减。
耗费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云润生别说分心去琢磨京城的事。到了眼下,他已是分身乏术。
谁料柳暗花明又一村。
和尚来得好!
叶琼羽手中的长剑飞花般困杀邪灵。
云润生吞下一粒‘回春丸’,即便此丹对手上的腐黑无甚效果,但聊胜于无。
云润生闭眸深深吸口气,右手握住灵石,左手双指并拢划过额心,金红的火丝灿烂窜出,火焰在他手中蓬然而起,烈火熊熊扑向邪灵。
邪灵立时惨叫,挣扎,却仍在疯狂的与和尚对打。
云润生高声提醒:“他肉身已被我们打死,灵体邪恶强悍,注意不要沾上它喷出的黑气。”
叶琼羽在旁道:“云道友你的手!”
“无碍。”
和尚咬牙,陡然盘腿坐下,双掌合十握住佛珠嘴唇念念叨叨,云润生和叶琼羽见机行事,立即上前为他阻挡邪灵的扑杀。
随着嗡嗡的经文在眼前浮现流动,邪灵叫声愈发惨烈癫狂,云润生欣喜地看着邪灵的灵体越来越虚幻单薄,眼见就要被灭消。
“嘻嘻嘻……”
诡笑的邪灵砰的一声莫名炸开,灵体在空中溃散,化作无形的大团黑雾,黑雾扭动,变化,一张张人脸轮番闪现,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最后变成张狂的邪恶道士。
他吞噬过无数人的灵魂!
他该有万万条命,绝不可能死在这里!
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一定能逃过一劫!
一定能逃!
黑雾上扭曲的脸孔发出怪叫,在漫天笼罩的经文中急速一闪,咻的一下冲向墙角濒死的妖孽。
端坐的和尚蓦然开眼:“不可!他想夺舍!”
“哈哈哈……”黑雾大笑,兴奋地一步步扑向那俱濒死的妖孽皮囊。
天助我也!
地上濒死的妖孽悠的张开眼,眼看着一团黑雾朝自己飞来!
滋——
一道身影闪过,兴奋地黑雾一头扎进腐黑的手臂。
“呜!”
“云道友!”
道长!妖孽的双眸赤红。
云润生闷哼,满脸扭曲,大汗涔涔滑落,左手手臂如暴涨的气球在肉眼下扭动鼓噪,瞬息腐黑了半截小臂,还不到喘息的功夫,黑腐爬上了肘部。
哗。
手起刀落。
随着斩落的整条左手,黑雾发出尖利的惨叫,云润生踉跄后退,决堤的左肩鲜血飞溅,浇了地上的妖孽满头满脸,鲜血蔓延滑入妖孽的嘴唇。
濒死的妖孽下意识咂嘴。
……
真甜。
“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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