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上有娇妻》64.064

    牟杰的庭院很雅致, 栅栏百草,青绿融融, 除了一位随行小厮, 其他并没有多的人。
    主屋挂了山水书画, 几株兰花连同珠帘屏风都很讲究。他身着一袭淡蓝色儒袍走向主座,看上去随性谦和。反观初一几人倒是简单不少, 细看之下甚至有些朴素,但此时此地, 倒也应他们的身份。
    坐定, 小厮很快呈上茶盏,为了谈话方便, 牟杰屏退那人, 独留自己一人会客,瞧着便是没有戒备。茶叶很新鲜,细品之下不难发现, 她虽明白, 但并未多问, 礼貌搁下杯盏, 静等对方开口。
    窗外日头正好,天边有云。若不是要事缠身, 兴许配这天气该出去游山玩水,流淌山水之间, 不知是幅怎样的画卷。该说潮北渊的景色是好的, 很适合耐着性子驻足欣赏, 只可惜情势不对,自是不能。
    房中燃着香,沁人口鼻,目光扫了眼屋内三人,落到初一脸上,小子微微一笑,启唇寒暄,“说是兄妹,你们倒是各有各的样,不提还真瞧不出来。”
    听了这话,芽儿略显尴尬,毕竟谎是她撒的,面上自然讪讪的。初一垂眸,但笑不语。反观苏炙,一派淡然,好似眼中除了该看之人,其他诸事与他无关。
    提到这里,该解释仍旧得说话,刚要找理由应付,谁知芽儿直接把话题转来,开口问,“公子你呢,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吗?”
    稍稍顿住,他也不直接答,鄙夷,“头次见面还小子小子地叫,如今倒是知上礼了,就唤我阿杰,别改了。”
    见他爽快,芽儿渐渐丢了伪装后的拘谨,当仁不让,朗声,“成,你也叫我芽儿吧,我姓……易,单名一个芽字。”
    点点头,继续转向初一,她仍是柔柔的性子,看着让人如沐春风,“好,那这位易姑娘……”
    被唤之人大方抬头,心底拿捏,很自然看向他,语声悦耳,“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小初。”
    最后两个字像是落进心窝,荡起层层涟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偏头又是细微窘迫,连声转移,“旁边的自是该称易大哥了吧?”
    听闻此话,苏炙漠然扫他一眼,即使身着质朴的粗袍,也遭不住骨子里的气势,微点头,神色如初。
    到此便又寂静无声了,可既是坐下来,如何能闲着,小子拾起茶盏押上一口,舒气,“听芽儿说易大哥正在伤中尚未恢复,不知具体伤在何处,说出来我听听,看可否帮到你们。”
    等到这句,转头瞧了瞧身旁的男人,初一敛神道,“家兄前些日子登峰遇雪塌,伤了嗓子,如今事情记不太清,吃了一阵子的药,似乎也没起效。”
    住在雪山周边,大概也能明白雪塌的伤害,牟杰闻言拧眉思索,山上下下将对面的男人打量一番,再问,“是一点都记不得吗?”
    芽儿听着,很是时候插句话,“记得一点,关乎……关乎我家嫂子。”
    牟杰一愣,没想到这冷冰冰的男人竟是个痴情种,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得他如此牵挂,不解望,会意点头,“如此,只是我不是大夫,具体也道不太清,不过我恰巧认识几位附近不错的医者,他们治过不少像易大哥这样的病,我看大概可以……”
    芽儿托腮,就等他提这话,于是很快脱口,“真的?”
    起身,今日天气不冷不热,温吞自在,牟杰斟酌,转而答,“嗯,就是较难请来,需要时间,要是确定,我今日就得捎信过去。”
    瞧瞧自家师兄,芽儿立刻应他,“要,当然要,如此便要麻烦您帮帮忙了。”
    不及抬眼,默默看了看一旁的初一,牟杰低头,态度实在,“也好,既然如此,那我一会儿就去传信吧。”
    说罢就见芽儿起身,笑着作揖,很懂哄人之道,有模有样,“芽儿先谢过牟大哥,牟少爷!”
    对方一听,越发不好意思,只是经过昨夜的倾谈和芽儿熟络不少,轻笑,“别这样,还叫上劲了。”
    初一懂礼,玲珑心细,同样起身朝人拂礼,谈吐柔和,“小初感谢牟公子仗义,若能成事,康复定当重谢。”
    不好意思抓抓头,牟杰倒没想过要他们谢什么,不过就是惊讶跟前女子非同寻常,这么有胆识,千里之外寻觅兄长,着实让人佩服。尤其这小初,人淡性子柔,瞧着娇滴滴,竟不知内里如此孤勇。讶然的同时也让人刮目相看。实在……让人略微倾心。
    当然这念头很快被他掩去,才刚接触,一切都还为时尚早,莽撞不得,否则便是唐突佳人。
    摆手,他笑着,礼貌回礼,“别客气,萍水相逢,就当交个朋友,如今你已寻得兄长,诸事落定,不知……是否还要继续住在翠竹林罗老家?”
    初一闻言稍怔,不解望去,脑中思量,并未急着答话。
    兴许觉得出口的话太直接,牟杰想了想,赶紧又道,“在下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夜同芽儿倾谈,闻得院中正好留了两间空房,若是小初在那不方便,不妨过来一起……”
    无意识瞄了眼苏炙,发现对方也看向这头,抿唇垂眼,似乎没料到牟杰如此热情,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大哥同罗老有约定,擅自搬离院子怕不太合适。我得留下照顾他,所以……”
    当下不及多想,只道她对兄长体贴,浑然觉得跟前的女子越看越柔,实在让人心疼,张口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住那儿实在欠妥,我也只是……想……想让你待得安稳些。”
    他的关心毫无遮掩,芽儿闻声立马佯装饮茶,哪敢去瞧身旁男人的反应,初一听着,讶然过后,微微笑,“谢公子关心,我暂且能应付,不碍事。”
    许是被那笑引去注意力,出口的话也不知不觉变得殷勤,急切道,“那你有什么需要让芽儿过来说一声,能帮到的地方我一定帮。”
    她仍然静静听着,心思细,听罢回以解释,“出门在外,却也习惯……劳公子费心,能暂时应付,就不麻烦您。”
    对方频频礼拒,牟杰颇为无奈,不可察觉轻叹,随即换上笑脸,愉快道,“哦,哦,你瞧我,这一操心起来就没完了,那好,你先照着易大哥,等他看了大夫病好了,回头我们再从长计议。”
    芽儿闻声默然无言,心想这傻小子,既然康复还有什么好议,当然是卷铺盖走人。难不成还要在这待一辈子不成。
    初一不及多想,点头,同意他所说,转眼看向芽儿,忍不住想这人的确如她所言,没有防备又热心,但出发点是好,为人慷慨。能帮忙寻大夫已属不易。她由衷感激,即便是奇怪了些,可为了苏炙,也只得暂且由他。
    回头落定再好好解释吧,也不怪她走到这一步。毕竟苏炙之前那些药吃了那么久都不见好,也不知还有没别的毛病,瞧着始终开不得口的男人,初一很担心,哪还顾得了其他,医则医,谢则谢,她很感谢牟杰,至于别的,断是不能。
    一场交谈下来倒也尽了兴,临到要走,对方硬要留下他们一块儿吃晚饭。拗不过公子的热情,初一只得答应。拉住全程面无表情的苏炙,安心坐下来陪他吃了一顿便饭。
    芽儿仍旧多话,饭桌上不忘同人交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表示自家姐姐对字画颇有研究,改明儿得空可以好好挥洒几笔。初一笑着推拒,饭间不便多谈,牟杰闻言目光越发炙热,碍于家人都在,不好太过唐突,遂刻意收敛,心底掩不住的欣喜。
    梦中欲寻的温婉知书女子,如今终于得见,倒觉活了二十年皆是枉然,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勇敢中带着谦卑,不知不觉夺去人所有注意力,倒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初一面色一滞,不敢搭腔,只得埋首吃饭,席间敬了对方几杯酒,以此为谢。
    若能成事,这人倒真难得,待到时机成熟,定得好好感谢对方。
    她认真琢磨着,一场饭吃下来几人各怀心思,苏炙没多的反应,自顾自饮酒。即使初一劝阻,他仍然仰头而尽。向来酒量不耐,这几杯碍不着事。
    饭后送他们离去,牟杰亲自送她到院门口,看了看旁边抱臂不语的男人,借着酒胆轻拍初一肩头,安抚她别担心,一定能有法子让他兄长快些康复。
    心情复杂,她不知该回什么,除了感谢便是感谢,发自内心,不敢造次。
    出了小院,芽儿安心留下。挥别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子里去,天空暗下来,过不久怕就夜幕降临,为了赶上苏炙的步伐,她一路小跑,瞧四周没人,干脆往前一步,顺势拉了他的手。
    “慢些,看不清,仔细路。”柔声提醒,随后感觉对方脚步一顿,突地停住,害她差点没看清撞上去。
    扶住脑袋,忍不住抬眼,见他表情阴沉,当然明白对方心底在想什么。轻轻叹口气,初一静下来,上前伸手挽住他的臂膀。
    跟他这么些日子,当然知道那冷冷的目光下藏了什么,无奈瞧着,禁不住动手戳了戳坚实的手臂,温柔解释,“都是权宜之计,且看牟公子请的大夫能否医好你的病,若能,也好尽快给罗老一个交代。”
    边说着,边拉人悠悠往前去,谁知还没走几步,便觉有人从后拥住自己,热腾腾的身子,一把抱了个满怀。
    反应过来察觉他仍是从前的性子,初一不禁莞尔。背着身,勾唇而笑,小心环视四周,娇嗔,“不像话,没的让人看见。”
    兴许不说还好,一说人抱得更紧。俯身贴了她的耳朵,阖眼厮磨,酒气喷在耳后十分温热。
    知道又得靠哄,初一慢慢转过身来,对上那狭长幽深的眸子,轻点他鼻尖,嗔怪,“不知情势……小家子气。”
    挑眉,小气?他怎能不小气,让自己女人出去游说别的男人,一颦一笑都舍不得。瞅那小子的眼神,真想带人回家,不治了。只要还认得她,一切都已足矣。
    可他没这么做,毕竟冲动行不得事,也不能辜负媳妇儿的用心。成熟男人便要懂得收敛情绪,静观其变是他埋藏心底的本性,苏炙其实不是冲动之人,若没碰上她,喜怒几乎不形于色,更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一切原由都因是她。
    明白这点,低头蹭那光洁的额,鼻息交织,呼吸就在眼前。察觉对方仍在笑他。蹙眉,心道的确,一点大的事搞出这么多情绪,实在有失男儿风度。
    罢了,他也不需多的,什么都记不得,还要风度作甚。躬身,朝那小妮子指了指自己后背,态度平和,摒弃刚才的戾气。
    初一见状,收敛笑意不解瞧,明白过来试着问,“要我爬上来吗?”
    点头,挺拔的身影随即蹲下,一动不动,这路不好走,天黑更容易踩滑,不希望她摔着,所以苏炙打算背她。
    感觉他的贴心,甜甜一笑,哪怕一个细小的举动都透着爱意,她何能推拒,仔细绕过,小心翼翼攀上他的肩头,两条腕子稳稳搭上,听话靠好,轻声,“嗯,好了,我们走吧。”
    背着她直起身,后背宽广坚实,让人趴着尤为舒服,一边走,一边察觉后面的小人儿凑了上来,极致柔情亲他耳朵,像猫儿般靠在后颈边蹭了蹭。笑意浮现眼底,意味不明。
    谁说不记事便多了缺憾,于他俩,幸福溢在骨子里,如何都影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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