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卫限趁夜进了皇城。
在悄声跃上皇城南城门的那一刻, 卫限鼻尖触到了些微凉丝丝的感觉, 他抬头望了望天, 发现,竟有片片点点轻盈的雪花缓缓飘落。
原来……下雪了。
这盛华元年迟迟不至的第一场雪, 终究来了。
躲过宫墙内外侍卫的层层巡逻, 卫限跃进了勤政殿。
齐彦清冷的面容略略抬了下,见进来的是卫限,就又沉了下去, 将右手拿着的朱笔搁到笔架上, 轻启薄唇问道, “此行可顺?”
“此行——”
卫限接过话头踱步走进来, 笑了笑,“师兄差点就见不着我了。”
“受伤了?”
齐彦闻言上下逡巡了下, 见卫限并无什么大碍就淡淡朝他比了比内殿,示意去里头详谈, 一边走着一边问卫限的伤势。
“那个不急, ”卫限摇头。
二人走进内殿后各自落座后,卫限敛了神色,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暗红色的石头递给齐彦。
“师兄先看看这个。”
齐彦接过, 盯着看了会儿就凝了面色。
“赤铁矿。”
卫限点点头,脸色肃重, “这是在堰城东的凌旭山捡的, 那里还布有精密的机关, 据我查探,那里是刘瑱暗中藏兵锻铁的地方。”
闻言,齐彦面上并无惊讶之色,之前察觉广乐郡那里有异常的时候,他就知道,刘瑱这个前朝王爷,怕是起了反燕复周的心思,只是,隐忍了十七年,也不知刘瑱……
仔细搓摩了番手中的石头,齐彦沉声问道,“依云良看,这刘瑱可成势了?”
眼神略黯,卫限默了一瞬。
“不可小觑。”
看了看齐彦,卫限凝着面色道,“刘瑱暗中筹谋了十七年,只凌旭山,就约有十万兵马,加上其余三郡零零散散的人,约……有二十万。”
顿了顿,他又沉吟道,“虽抗衡不了师兄手里的所有兵力,但还是尽早解决为好,以免养虎为患。”
“早先我只是觉得这刘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会豢养私兵,只是,如今广乐郡出了私矿,”
齐彦淡淡瞥了他一眼,展开方才带进来的舆图,看着卫限,颇有深意地点了一处,冷声道,“我倒要怀疑,这刘瑱,是否跟外邦有勾结了。”
卫限看着齐彦手指停留的地方——南疆,皱眉抬头,“我也有所怀疑,且查探了几番,只是,却一无所获,刘瑱此人,为人谨慎,周河一去,就歇了所有暗中动作,他那书房,暗哨眯岗交替,我也进不得,若不是察觉凌旭山有不寻常,我怕是也找不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齐彦垂眸沉思。
卫限皱紧眉毛看了许久平整摊开的舆图,抬头出声,“师兄预备怎样处理刘瑱?”
齐彦抚了抚拇指上的扳指,道,“人要是忍得久了,也许就失了猛然宣泄的勇气,所以,我暂时不准备杀刘瑱,免得他自己不跳墙,倒被我逼得走投无路了。”
卫限眉间似乎舒缓了下,但是转而又颦紧了,“那刘瑱?”
齐彦接着就道,“过完年节就是陛下的生辰,理应普天同庆,自然也可以给广乐郡王个恩典。”
卫限脸上露了丝笑意,“师兄明智。”
齐彦未接话,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虎符,“这是能调动西山大营十万精兵的虎符,同时,也可以调动雁孤山里尉迟老将军手里四十万精兵的虎符,你去襄阳城一趟,请尉迟老将军带三十万兵马乔装出山,潜入大罗郡,华郡,积云郡,苍梧郡,鲁郡境内,团团包裹住刘瑱那四郡。”
卫限算了算时间,离年节还有日子,倒是还可以在卫陵回到寻阳城之前办了这件事,点点头,他唇角牵了牵,“那师兄,师弟先告辞。”
齐彦点头,“记得给你娘报个平安。”
卫限笑了笑,抬步离去。
翌日。
宛城梨花巷子的谢宅西厢里,知琴扯着丹红小被一角,哭笑不得地看着床上,小姑娘嘟着嘴哼哼唧唧又扯着那半边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继续睡。
唉,也怪不得公子回回都忍不住由着她闹腾,看那睡得白里透红的莹润小脸,跟只可口的汤圆团子一样,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忍不住想捏上一把。
想起外边堆满枝桠,台阶,楼阁的素白雪景,知琴打定主意,要把她拉扯起来,只是心底,还是好奇那粉白脸颊捏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知琴不知不觉就下了手。
天——这感觉,软软弹弹的,知琴迷蒙了下,不自觉傻傻露出了个老母亲般的微笑,随即又鬼使神差捏了捏自己的脸。
显然……
不如刚才触觉好,知琴有些沮丧,这看起来好捏的就是好捏,看起来不好捏的,还真不好捏。
“不想起——不想起——”
一声不耐地娇气哼唧声打破了知琴没由头的神思,呃了声,她回过神来,放软声音,“姑娘,姑娘?”
床上裹成一团的人迷蒙地睁了半只眼睛,随意唔了声后又蹭了蹭丹红小被,闭上了眼睛。
知琴好笑,声音带着诱哄,“外头下雪了,姑娘不想去看看吗?”
呀……下雪了
床上小姑娘又睁开半只眼啊了一声,缓慢地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沙哑着声音就开始问,“外头下雪了?”
知琴才顿了下,那厢就又急急问道,“知琴,外头是不是下雪了啊?”
“是呢!”知琴笑着比划,“那树上,屋子上,台阶阁楼上,哪哪儿都是素白的一片!”
“真的?”
知琴见床上的人儿有起的迹象,不禁有些兴奋,“自然,且不但这样呢,雪还没停,鹅毛一样,自天上飘啊飘啊地飘下来,可好看啦!”
床上小姑娘迷茫了下,问道,“那……阿砚起了吗?”
知琴点头,“往日公子起的时辰要比这时早上一刻,只是今日下雪,公子估摸着也才起呢!”
“那快点,我要早些起来,告诉阿砚,下雪了!”
小姑娘的嚷嚷声倒是恰好合了知琴的意。
“好好好,姑娘等下,奴婢这去拿衣裳。”
知琴笑着去次间的雕花圆桌上拿放衣裳的红木小托,背过身的时候,刚巧听见了小姑娘的一声低低呢喃,知琴心里霎时就像被浸了醋一样。
酸酸的。
阿砚他还不知道雪的样子呢。
“知琴,快些快些,再晚阿砚就出屋子了!”
闻言,知琴敛了神色连欸两声,笑着去端红木小托。
“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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