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壶春（独孤天下同人）》7.第六章 惊梦

    翌日，独孤般若陪父亲一起，送别了宇文家的人，一行人的身影最后隐没在烟烟柳色里。告别之时，他仍然是微笑着的，但孤独信又觉得，这笑与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好像有些不同了。
    于是独孤信与般若秉烛夜谈，果然得到了他隐隐有预感的答案：“我是真心喜欢宇文护的，不过他说要有了官职再来求亲，爹你会答应的吧。”
    独孤信道：“般若，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姐妹几人，爹最放心的是你，最不放心的也是你。”他这个女儿心思缜密，规矩到位，思虑周全，貌似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骨子里却深藏叛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同两个极端。
    他沉吟半晌，组织了一下措辞：“他年纪尚轻，未有定数，既然他向你许诺，为父也会托人察看一番。且你们只匆匆见了几面，了解未深，别的爹不担心，人必是要正直可靠的。”
    般若听到“正直可靠”四字，不禁一笑，那厮，对她而言，“可靠”是一定的，但是对她爹而言，是否可以归为“正直”一类，倒真难下定论。想到日后元氏被逼禅位，宇文觉被推上帝位，独孤信为了避嫌，将她那几个同胞兄弟都放在边关，身处低位，这才直接导致了独孤信逝世后，家族突然一蹶不振，独孤般若问道：
    “爹，您以为何为正直？”
    “正直者顺道而行，顺理而言，公平无私，不为安肆志，不为危易行。”
    “何为‘道’？”
    “率性谓之道。”
    “性善性恶？”
    “善恶皆有之，君子弃恶从善。”
    “爹，那您如今在外征战，为公为私？”
    “公私兼之。”
    “到生死存亡之时，必择一从之，当如何？”
    “若孑然一人，当择公；若累及亲族......”
    般若道 ：“亲亲，仁也。若累及亲族，择私亦是率性。”
    “......般若，你究竟想说什么？”
    “爹，如今乱世，安身立命之法，唯求权尔。”
    独孤信看着女儿，叹道：“般若，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你一个女儿家，不该管这些事，为父心中有数。”
    般若自知现下不该再多言，等父亲下一次归来，封赏到了兄弟们跟前再说也不迟。
    这番话，让独孤信多番回味，原来，很多事他内心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然他又怎会与同乡好友宇文泰共辟霸业呢。后来的时局皆如前世一般，唯有一点不同——这次独孤信没有推辞封赏，让几个儿子留在了长安，手握实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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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宇文护，独孤般若虽知他就算浴血战事，也必定会平安归来，但关心则乱。碍于两人没名没份的，他现在又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身边没有亲信，两人无法直接往来书信，故她一直想方设法地用其他方式关注着他的行程，比如，在家书里向父亲打听，直被独孤信笑骂“胳膊肘向外拐，未嫁心先离”的“兔崽子”......噫.....难得父亲如此激动。反正，最新的消息就是，他因从征东魏，立下了不少战功，一路从都督升到了骠骑大将军，而后南占江陵。听说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父亲的信上说，宇文护先是派了两千骑兵切断长江渡口，征集船只以待后援，而后亲自率领轻装骑兵为先锋，日夜兼程，同时又派了几位裨将进攻南梁边境，逐一占领了那些城镇，并活捉了南梁巡逻的骑兵，而得以一路进逼至江陵城下，打了城中守军个措手不及，待大军开到包围江陵后，对方已是笼中困兽，无力争扎，就此成功攻占了江陵。
    朝廷收到捷报后，已经先行嘉赏，此时，宇文护正在回师的途中，料想最多不过一个月，就要与他再见了。下人们见她日日笑容满面，心道就算老爷要回来了，大姑娘何时如此喜形于色呢，连伽罗都忍不住说：“阿姐，我觉得......你笑得有点傻......”竟然说她傻？算了，不和这个丫头一般计较。然而，独孤信从崤坂回来大半月后，宇文护却依然毫无消息，她逐渐心神不宁起来。一开始几日，独孤信还笑话她，但时间越久，他也觉得此事不妙，难道他这“未来女婿”打了胜仗却没命享受富贵？
    不过七八日，独孤般若瘦了一大圈，眼底也带了些青色，憔悴的模样让独孤信心疼，也让下人困惑不已——大姑娘这样子，正如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但也没见她与哪位公子交往甚密，难不成是饭菜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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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是盛夏，暑气甚重，白日人本来就容易困乏，到了半夜，好不容易凉了下来，那寂静的夜里，蝉鸣蛙叫又比白日清晰了数倍，让心忧难眠之人更加辗转反侧。这样日夜难眠，不瘦也怪。
    “诶......”般若侧卧于玉簟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回来了她还怎么见他嘛。他到底是为何耽搁了行程？难不成她重生之后，事情也不沿着原来的轨道发展了？他未必能...能活着回来？
    “诶.........啊！”她愁云满面地翻了个人，却不想榻上突然多了个人。他的手点在她的朱唇上，让她噤声。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的面庞俊朗非凡。
    独孤般若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里的梦境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她愣愣地伸手抚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手指一一滑过他的五官......嗯...与记忆中的他相比，眉眼更凌厉了，鼻子还是一样挺，真好看，嗯...脸颊的棱角更分明了，但那些青茬有点扎手，她受不住那月中谪仙的蛊惑，凑近了几分，却闻到一股令人作呕血腥味，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