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3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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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悄悄话, 当然不能说给外人听。”顾宪之那样理所应当, 让在场的人竟然都无话可说。
    谁叫他有一个怪戾乖张的祖父, 老侯爷顾山的脾气在京城鼎鼎有名, 上骂天子, 下打朝臣, 一双眼睛生在头顶上只看见天。顾宪之真要是平易近人,说不准大家心里会有点想不通。可他摆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沈明玉眼看着又要掉眼泪,顾意之抢在前面去哄她。
    傅氏半张着嘴只能回一句:“去吧,姨母等着你们回来一起用午饭。”
    顾宪之点一下头, 眼角看向莫青青, 她会意跟着他出来。
    从正院出来,莫青青笑出声,小跑步跟在顾宪之身后悄悄说:“顾世子, 我看见沈四姑娘哭了。”
    “没事,有意之在。”顾宪之回头见她乐不可支,一张俏生生的脸儿离他肩膀不远, 近得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他收回目光, 放慢脚步,让莫青青跟上自己走路的步伐。
    时至深冬, 万物萧索, 只有佩枝带着两丫头跟在她们后面, 而且离了有几十步之远。顾宪之走在前面, 能听见身后的那个脚步一蹦一跳, 后来脚步慢慢放缓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莫青青遁着记忆深处的印象不由自己拐个了弯,顺着长长的夹道走过去,前面那座大院子是她以前住的地方,会是锁着的吗?
    出乎莫青青意料,院子里此时一片热闹,前面她见过的大管事婆子领着一帮丫头婆子出来,也没冲她这边看,急慌慌往外院方向走去。
    莫青青伸长脖子看院子里头,一架秋千横在梧桐树下微微摇晃,这是她六岁生日那年,大哥亲手扎在她院子里,没想到还在。
    像是了却自己一番心愿,她看过一眼后打算转身离去。这时候院子里冲出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半散着头发,衣服只能说勉强穿得整齐,一手提着银红洒花裙向左右两边看,眉目生得艳丽妩媚,一双不安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她的目光和莫青青对上,问她:“姑娘,你看见李婆婆带着人去了哪边?”
    她嘴里的李婆婆是宁安侯府的大管事婆子,也是傅氏从娘家带来的人,一直得傅氏重用。
    莫青青没有回答,这个人她认得,正是傅氏以前房里的二等丫头白芷,她怎么会住在自己住过的院子里?
    白芷刚出来时确实是慌张,等她看清楚莫青青那身穿戴,头上的钗珠先不用说,只说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边上一溜雪白的狐狸毛露出来,这身穿戴根本不是沈家的小丫头,听说今天顾家要来人,别是顾世子的未婚妻被她冲撞了,那怎么是好。
    她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陪着笑脸道歉:“姑娘,都是我眼花认错人,望你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莫青青回道:“哪会。”她很想知道白芷为什么会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故而问一句:“姐姐是找人吗?我看见她们去了那边。”
    她指了一个方向,却不是刚才李婆婆带着人离开的方向。
    白芷轻轻咬着唇,大概是犹豫要不要也跟着去。
    只她们几句话的功夫,院里又出来一个小丫头,要拉白芷回去,说出来的话让莫青青心惊:“姨娘,咱们快回去吧。夫人要打发她们走,跟你又不相干,你可是正式过明面放在咱们世子爷房里的姨娘。回吧,说不准过几天世子爷平安回家,到时候你伺候好他比什么都要强。”
    白芷脸色听了更加不好,不过她又看见莫青青站在不远处,像是想起来什么跟着那个丫头回去,院门也在她身后关闭。
    不知什么时候顾宪之悄无声息走过来,站在莫青青身后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沈世子的房里人。”莫青青指着院子说。
    她的语气着实不平静,顾宪之朝她看了一眼,眉心却是一皱。他刚才过来把阿武他们全部留在前院,行事的确不方便。
    这是后宅,他不好出面,反正人在宁安侯府,不怕她跑没了。即便跑了,他也能把人找出来。
    顾宪之打定主意,要带莫青青往回走,边走问她:“别人的房里人,你着急什么。”
    “江家大姐姐还没嫁进来,沈世子怎么能先收姨娘呢?”莫青青的语气像是为江家大姑娘打抱不平。
    自她去过一次江家之后,江家大姑娘成了她指哪儿打哪儿的利器,进可找顾宪之套消息,退可拿人家当借口做掩护,孙悟空的金箍棒都没这个好使。
    她说得过于认真,顾宪之的脚步顿了顿,停下看莫青青,她黑眼珠明亮能映出人来,板着小面孔不像是在说笑。真是,和江家大姑娘只见过一次面,也不知道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已经替人家卖命强出头了好几次。
    “走吧。”他有些可笑,说要去逛梅林,这么折腾一个来回肯定是来不及了,只有先回去用午饭。
    好在这种天气奴仆们都缩在屋里不敢出来,他们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下人,
    两人一进到傅氏的正院,顾意之夸张的笑意传出来:“你们是没见过,我大哥那一箭射出去,直穿入云霄,鞑子小兵都被吓呆了,乖乖等着束手投降。”
    顾宪之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轻轻呵斥弟弟:“意之,又在这里胡说。”
    他人没进屋,清冷带着威仪的声音先传进屋里,顾意之本来半躺在靠窗的大炕上没个正形,听见后一翻身坐正身子杀鸡抹脖子给大家使眼色,等顾宪之进来已经装得一本正经。
    饶是这样也没逃过他大哥的魔爪,顾宪之的手指没挨到他的脑门,顾意之已经吱哩哇啦乱叫。
    “沈明远的房里人。”顾宪之轻轻吐出这几个字,趁弟弟还在发愣,两个指头弹下去,顾意之疼得跳起来,嚷道:“大哥,你又耍赖。这饭我不吃了。”
    他真一溜烟跑出去,半天不见影。
    傅氏知道这个外甥贪玩,准是又偷偷躲到哪里寻思着捉弄人,只看今天谁要倒霉。所以,她不等顾意之回来,招呼大家先入席。
    宁安侯陪着顾宪之还有自己的一嫡两庶三个儿子坐在一起,傅氏这边沈明玉、顾若兰还有莫青青四个女眷坐一桌。
    沈明玉就坐在莫青青对手,微微红肿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明玉,你快吃啊。”傅氏在桌子底下轻轻推一把女儿,提醒别尽盯着莫家丫头看。
    沈明玉把身子扭向另一边,看样子连傅氏也气上了。
    莫青青这顿饭吃得也是无味,心里总惦记着白芷。让她做大哥的姨娘肯定是傅氏的鬼主意,挑谁不好,非要挑一个正院的丫头塞到大哥房里,还让住在自己以前住过的院子里。可想而知,大哥这些年在家里有多艰难。
    她不说话,顾若兰也是埋头光顾着吃,虽然有傅氏极力周旋,她们这桌还是显是十分冷清。
    另一桌上也是只有宁安侯说说笑笑,他说十句,顾宪之未必会接一句话,场面尴尬的倒让宁安侯十分盼望顾意之在场插诨说笑把场面圆过去。
    像是遂他心愿,席吃到一半的时候,顾意之大摇大摆回来,挂着一脸的不正经,走到桌前先端起茶碗一干而尽,又嚷嚷道:“姨母,你那管事婆子也该换了,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留她有什么用。大哥说要找几个人问话,她可倒好,装了一脑袋浆糊忘记清点人数,领到前院让阿武问出来少带过去一个人,这回子又折回去再跑一趟,有这会功夫早问完话放她们回去了,真是的!”
    傅氏攥着一双牙箸手轻轻在发抖,自己的府里倒叫别人翻了个底朝天,她想扣下一个人竟让人搜罗了去,这个侯夫人当得可是窝囊。
    她倒不怪亲外甥,而是把这笔帐算在沈明远身上。要不是他顶在前头,自个的亲生儿子早当上世子,还用现在天天发愁将来的前程在哪里?
    更要不是沈明远,丈夫那个软耳朵根子怎么会听信顾宪之的话,把府里的人交出去让一帮外人问话套底。
    傅氏压着性子没有当场发做,却是趁人不注意瞪了一眼丈夫,他们夫妻做久了,宁安侯觉察到妻子的不高兴,他抬起筷子招呼大家:“吃菜,意之,你刚来要多吃一点。”
    “咔擦”莫青青随着宁安侯话音一落咬断一根脆骨。
    她瞧见了傅氏脸上的变化,也听明白顾宪之他们在做什么,一时得意光顾自己高兴了。
    不过,随着她这一声,满屋子顿时变得异常安静,莫青青不用回头,也知道那边桌上有双眼睛盯着她看。可她噙在嘴里的脆骨只嚼了一口,又不能吐出来,只能慢慢再嚼两下。
    “咔擦”“咔擦”这会儿声音变得小多了,以顾宪之的听力完全可以听得见,他微微偏过头,眼底一点光亮慢慢漾开直到一双眼睛都焕发出光彩。
    顾意之是习惯大哥这双桃花眼,没觉得有什么。
    女眷那桌,连顾若兰都不得不承认大哥笑起来真好看,她瞥了一眼沈明玉略微失神的样子,倒是把自己生辰那天受的一点闲气一吐而尽。
    没有什么比看沈明玉吃瘪更好不过。顾若兰觉得今天出来这趟真值。
    “莫姐姐,吃菜。”顾若兰顺手给莫青青挟过去一筷子带着软骨的薄肉。
    莫青青悄悄把肉埋到碗底,她不能得意忘形。
    午饭后,顾宪之带弟弟妹妹告辞回去,兄弟两个骑上马,顾意之在他旁边低声说:“大哥,姨母肯定生气了。沈明远那个房里人倒也没问出什么,可我看着她不大再想回后宅的样子。”
    顾宪之睇目过去,淡淡道:“这事以后你再别插手,交给阿武他们,免得有一天母亲问起来不好交待。”
    顾意之心有不甘,在大街上他倒是没再说什么。
    顺着宁安侯府一行人向东走去,一所枯败的宅子矗立在沈家的东面,高丈许的围墙上朱漆斑驳,门头上枯草繁立,黑沉沉的大门紧闭着。
    莫青青轻轻掀开帘子一角,她想起傅氏在这个宅子里和奸夫幽会,也不知那人会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此时,荒宅子的大门打开,两个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的郎将走出来,头戴宽边红缨帽,只有一个腰里挂着绣春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径直从莫青青眼前经过,两下走到顾宪之面前,掏出令牌。
    乌木镀金牌,这是圣上发给锦衣卫的上令,见令如见人,顾宪之翻身下马。
    “顾世子,我们又见面了。”领头的那个锦衣卫阴森森道。
    顾宪之当然也没忘记他,月前他在北直隶,正是这个锦衣卫指挥王同知向他要沈明远,不过对方铩羽而归。今天能找上门,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他看一眼身边的高墙大院,锦衣卫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乎情理。
    “我等奉圣上谕令,轮班守在陈王府。对于陈王,顾世子该不会陌生吧,当年老侯爷正是为了他顶撞圣上。”王同知紧盯着顾宪之的脸,倒想是挖出什么宝贝。
    顾宪之面上神情不见一点点松动,轻哼一声:“王大人今天找到在下,怕不是为了陈王的案子,你还是为了沈明远罢。”
    王同知皮笑肉不笑,他这一笑倒还不如不笑,那种阴骛的气质更甚。
    “顾世子是个明白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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