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两家是世交, 苏熠自少年时便跟着林渊学习医术。
那时,林渊确实想过,将一身医术传于苏熠, 再把女儿林烟嫁给他,如此皆大欢喜。苏熠彼时年少, 只知道师父说的话, 一定都是有道理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俩人渐渐地长大,苏熠待林烟只有姐弟之情, 林烟更是不知道何时起,悄悄地爱上了谢家公子谢枫。
林渊一直不喜欢谢枫其人, 劝女儿不要与他来往, 可是林烟却鬼迷心窍, 一心只想嫁给谢枫。
林渊临终前愁眉不展, 似是已经预见了林烟的不幸。他握住苏熠的手,要苏熠看在师徒一场,两家世交的份上, 竭尽全力护林烟一世周全。
然而, 苏熠哪怕是竭尽全力, 也改变不了林烟的命运。林渊过世后三年,林烟如愿以偿, 风风光光地嫁入了谢家, 以谢家的权势, 苏熠根本没有办法再照顾到林烟。
后来, 林烟在谢家突然病故,尸体被送到城郊的义庄便再没人管。苏熠悄悄地趁夜潜入义庄,发现林烟死得甚是蹊跷。
林烟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这毒一般人看不出来,可是却逃不过苏熠的眼睛。更让苏熠意外的是,林烟还没有死透。
林烟打小服用林家秘制的健体汤药,体质异于常人,这毒喝下去,看起来是死了,心口却余一丝微热。
苏熠想办法弄来具女尸,将林烟换了下来,自己把林烟带回府来医治。自此,苏宅后园日见荒凉,还有些闹鬼的传说被苏熠刻意传了出去,别说是外人,便是府中下人都不愿来后园洒扫。只有苏熠每日悄悄地来一回,给林烟输些药物。
可是,他虽然尽了全力,也毕竟是个大夫,不是神仙,林烟的命虽然保住了,却成了个活死人,至今醒不过来。
苏熠一直觉得对不住那具弄来的女尸,被丢在义庄迟迟不能下葬,没想到凶手一闹,谢家总算做了件该做的事,也让苏熠安心了。
洛子熹明白过来,难怪她刚搬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苏宅的后园荒凉得吓人。还有,苏熠当初虽然恨透了洛子熹却一直没有真的动手杀她,那是因为,一旦他出了事,他家后园地下室的这个活死人也就铁定是活不成了。
洛子熹在心中暗暗地感慨,世人总是这样的看不开,因为接受不了生离死别,就将一个人半死不活的留在这世上。
“我若是你,我就干脆帮她解脱,活着的人不必再受拖累,死了的人也可以早日投胎。强过于被禁锢在这残破的身子里,连魂魄也不得自由……”
洛子熹说的是句大实话,因为她见过鬼魂,可是苏熠如何能接受她这样的言论?他辛辛苦苦救的人,她却说不如解脱她。
洛子熹对着苏熠微青的脸色闭了嘴,乖乖地转了话题:“既然林烟活着,那么你一开始就知道凶手不是林烟的鬼魂,对吧?”
“嗯。”苏熠轻轻点头,同时牵着洛子熹原路返回,再次来到湖边。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追查下去?”
苏熠明眸流转间幽幽叹息:“因为我知道,像凶手的除了我自己,还有一个人。林烟她,有个弟弟。”
林烟的弟弟名叫林雨,小时候被歹人绑架,用来要胁林渊交出林家奇药——不死丹的配方。配方没换到,因为林雨跑了,从此下落不明。
“当你说,凶手可能是个年轻男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林雨回来了。他一定见过林烟,并且,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林烟根本不是病死的。”
“所以说,除了弄清楚害林烟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在谢家和警署的眼皮子底下,保住林雨?”
洛子熹苦笑着看向苏熠的眼睛,“好,你欠林家的债,我和你一起还。”虽然你未必肯信我,我却注定了无法拒绝你的任何一个心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静谧的湖边只听见风过时湖水泛起涟漪的微声。湖面像不平整的镜子,倒映着两个人影。苏熠第一次主动靠近洛子熹,轻轻地把她圈进怀里。
“谢谢你,”他的呼吸都在耳畔,“可是,无论结果,你自己首先要安全。”虽然你说过的话那样离奇,我却注定了想去相信你。
“放心,我一定会把命留着交给你。我答应过你,等这些事了了,如果你还恨我……”洛子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一不小心,她娇嫩的美人腮刚巧从苏熠樱花瓣似的唇上擦过。
柔软酥·麻的感觉让她瞬间停了嘴,两个人对视着沉默。
两人贴得很近,苏熠盯着她嫣红的唇,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鬼使神差般地吻了上去。
奇异的感觉从纠缠的唇间一直蔓延到两个人的心里,苏熠的脑子里明明有些抗拒,可是身体却让他舍不得松开。他揽住洛子熹的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身上贴,胸前碰到的柔软让他瞬间抛弃了脑中所有的抵抗,反而浮现出那两团白皙柔软的样子。
苏熠被补药补了那么长时间,更有他不知道的是,前些天,李姨娘差人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当时洛子熹正有事,看也没看,一部分送去了厨房,一部分送去了苏熠的屋里。
被送去厨房的尽是些虎鞭鹿茸之类的专项大补之物,厨子又按照李姨娘给的方法,每次用的量不多也不少,掺在炖品和汤里也吃不出任何异味,可谓用心良苦。
苏熠没想到自己会对洛子熹敏感到这个程度,吻得难舍难分时马上就起了反应,直到洛子熹胸口的伤被他挤痛,闷哼出声,他才清醒过来,慌乱地松了手。
两人都是喘息不匀,面红耳赤,洛子熹明明已经感觉到他的变化,还坏笑着凑上去,又故意用身体在他身上蹭了蹭,蹭得苏熠越发僵硬。
“苏熠,你说,你是爱上我了,还是只是想要我?”
苏熠脸色像是要滴血,他转身逃跑似地拔腿就走,洛子熹不肯放过地追了上去。
洛子熹去谢府的时候,是带着温明一起去的。她原本想把苏熠也一块儿带上,又想起谢府里还有一个对苏熠虎视眈眈的谢榛,最终她还是把苏熠留在了宅子里。
大概是因为林烟死的时候处理得太过草率,以至于这么快又死了一个,谢家老爷子觉得晦气,于是这次不光请人来做了法事,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巧得很,洛子熹意外地发现,谢家请的戏班子竟然是玉喜堂,因此,她也自然地见到了玉喜堂的名角江南月。
江南月看见洛子熹的时候,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如同见了别的达官显贵们一样,神情语气都如出一辙,连称呼也再不是“子熹”,而成了“洛小姐”。
他对洛子熹如此冷淡,而对谢榛却截然不同,洛子熹看见江南月和谢榛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耳语温存,神色极是暧昧。
再红的戏子背后也需要一个撑腰的人,不然在这势力混杂的S城中寸步难行,这样看,江南月离了洛子熹就找到了谢榛,似乎也说得过去。可是,洛子熹总觉得江南月并不是这么简单。
玫红在给谢枫做妾之前不过是个舞女,没有什么地位,因此,前来吊唁的人也大多并不是冲着玫红,而是瞅机会来巴结谢家的。
这些人没想到,此行不仅巴结了谢家,还难得见到了洛家大小姐洛子熹。于是吃饭的时候,洛子熹在觥筹交错、相谈甚欢之间,“不知不觉”地就喝得多了点,以至于大家各自回府了,她还醉意未减,理所当然地只能留宿于谢府。
谢家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客房,半夜,所有人都睡下了,洛子熹才毫无醉意地起身,跟隔壁的温明打了声招呼,便悄悄地出去了。
她一路向着后面的灵堂而去。灵堂上灯火昏暗,三五个守夜的下人,已经睡着了一半,剩下的两个人,正在烧纸钱。
大概因为实在困了,玫红生前又没个好人缘,纸钱还没烧尽,烧纸的人便已经起身走开,寻了根粗大的柱子靠着睡去了。最后那一个也是懒怠到了极致,眼看着风把烧了一半的纸钱吹熄,他都不想动一动。
未燃尽的纸钱鬼是拿不走的,洛子熹隐隐地听见一声幽怨的叹息,接着,就看见一个女鬼飘乎着走过来,对着烧了一半的纸钱,望“钱”兴叹。
眼看着到手的钱没了,女鬼心情着实不太好,她皱了皱眉头,昏暗的灯光一下子全都熄灭了,灵堂中央的棺材板也“哐哐”地响了两声。最后一个醒着的人,让她吓昏了过去。
洛子熹禁不住笑了起来,她没想到玫红还挺有意思的。
她原以为,这个生前就爱整林烟的女人,被人害死了以后会变成凶灵,再去害别人。没想到她并没有,她生气也只是吓唬吓唬别人,出出气罢了。
她这一笑,玫红就看见了她。玫红眼巴巴地蹲在纸钱边上,有点疑惑:“你看见我了?”
“看见了。”洛子熹笑嘻嘻地走过去,指着她心心念念的那堆东西,“我帮你把纸钱烧完,你陪我聊聊天,行吗?”
“我最擅长陪人聊天,”玫红瞬间眉开眼笑,“不过,除了这些钱,你能不能再帮我烧上一副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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