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启示录》6.6

    露西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但十分陌生的房子里。
    满目极具复古气息的高逼格生态木吊顶非常严肃地表明了她此刻的状况：她被人救了，而且对方绝不是官方派遣，以及这家主人一定非常有钱。
    露西顶着天花板发呆长达一分钟，这才缓缓低下头，朝自己的腿看去——
    嗯？这个被包裹成白色肥蚕茧的东西是什么？是她的小腿吗？！
    这个手法实在是太不专业，太不走心了！简直敷衍了事毫无责任感！
    露西挣扎着要起身——她之前失血过多，虽然被救回来了，但显然对方并没有很重视伤患人员的身体状况，只是草草止血消炎了事，即使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她很渴：嗓子里灼热得都要冒烟了，偏偏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拖着条伤腿她还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转悠四处去找水喝，内心里一万条MMP彩色弹幕。
    不过还没等她像蚕宝宝一样从床上挪下去，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惊得她汗毛直竖，倏然掉头就朝窗边望去——
    一个戴着红头罩紧身连体裤的家伙蹲在房间的窗台上，歪着头一脸好奇。他身后背着双刀，语气还是那样熟悉，轻快中含着无厘头式的疯疯癫癫：“你还没死？……噢一个好消息不是吗？……嘿，你急着下床是尿急了吗？厕所出门右转，不过我一点都不介意把你扛过去，顺便帮你脱下那碍事的裤子——”
    露西越听越不对劲，急忙在他说完这句会招来飙升仇恨值的话前出声打断了他，表情憋闷极了，“——我不尿急，先生。”顿了顿，她脸通红，耻辱感爆满地又小声加了一句，“……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来点能喝的水吗？”
    她在“能喝的”上面加重了音调，她觉得对这个家伙而言这实在很有必要。
    “啊，水！”死侍恍然大悟，他仔细看了看露西干得起皮的嘴唇，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真抱歉”的神态，然后毫无预兆地往后一个空翻——在露西惊恐的注视下整个人都从二楼窗台上掉了下去——
    露西呆在原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重物落地的闷响，事实上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拖着伤腿去一看究竟，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口哨就从门口外的走廊处传来，她回头一看，死侍左手举着一瓶还冒着淡淡白雾的罗曼尼康帝，右手拿着一罐可爱小巧外貌似曾相识的白色饮料走了过来，啪的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甩了甩手欢快无比地开口，“你更喜欢哪个？”
    露西：我更喜欢白开水。可惜她不敢这么说，面对死侍这种她完全摸不透貌似武力值还极高的变-态，病患露西没有挑三拣四的机会。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死侍不断挤眉弄眼的暗示下，选择了那瓶知名且昂贵的梦幻之酒，97年的罗曼尼康帝红酒。
    死侍欢呼了一声，“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儿~”
    他非常直接地用牙齿咬开了酒盖，这咬合力看得露西都忍不住牙酸，但对方看上去根本一点都不勉强，他高高兴兴地拿出来一个吸管插-进小灌装饮料，非常欢快地吸了起来，还没等露西看清楚他究竟是从哪里拿出吸管的，一瓶饮料就见了底，死侍还不甘心地多吮吸了两口，直到确认一滴也不剩了，才无趣地丢开，砸吧砸吧嘴一脸回味。
    露西抽空看了一眼地上还在翻滚的空瓶，上面一行LOGO赫然入目：Yakult。养乐多。
    露西：……
    “嗯……痔-疮发了，最近有点便-秘。”死侍似乎是瞧出她眼神里的异样，一本正经地朝她解释道，顺便舔了舔嘴唇，“而且味道还不错……不过这可是我在儿童房里找到的最后一瓶了，你想喝也没了。”
    露西默默喝了几口红酒，糟糕至极的心情让她根本无暇尝出这号称世界第一红酒的滋味，等到冰凉的液体稍稍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她安静地躺回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在死侍歪着头好奇的目光下，忽然开口说道，“……这是哪里？你能带我回家吗？”
    死侍用手掌托着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带你来的时候这家的主人正好被附近的那些cock脸星人炸飞，尸体还在花园里冒烟呢，不过我猜你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先去厨房找了点能吃的东西，顺便解决完了一些扰人食欲的东西，回来看你在地板上还在喘气，就干脆把你放在这儿了，想着也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露西：“……真是谢谢你了死侍先生。”好歹等他吃完还能想起他刚才丢下昏迷中的重伤患，这已经是非常来之不易的一面情谊了。
    不过他刚刚说了什么？什么脸星人？
    “至于你的家……”死侍耸了耸肩，一点也不遗憾地开口，“如果你指的是你来这里后登记的那栋公寓的话……”他做了一个“boom”附带被炸上天的手势，露西瞬间就明白了，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她一点也不想问清楚死侍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住在哪儿的，就像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成为自己手机通讯录中一员的一样。这个世界太混乱了，充满了入侵的暴力，生命轻贱的冷酷，印在骨子里的疼痛和脑海中盘旋不休的惨叫。她不喜欢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喜欢。可以这么说：在她尚未搞懂她来到这里的意义之前，它的混乱无序就抢先在所有美好之前降临在她头顶，这让露西对接下来的生活充满了悲观情绪，而且毫无期待。
    她只想要和平，为什么就是无法得到满足呢？
    那个自己好不容易才住习惯的，虽然狭窄但干净的小屋，也突然就这么没了。她心里充满了茫然，觉得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像从树上坠落的发黄的叶片。
    这样生无可恋地想着想着，她顿时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看上去一定颓丧极了，可身心的双重压力让她根本无法制止脑海中这种悲观情绪的扩散，她似乎能够稍稍理解那些新闻报道里PTSD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她也许会成为其中之一。
    露西缓缓拉上被子，企图遮住自己悲伤的脸。不过被子有些重，她拉了两下都没成功拉上去，摊在床上，心里愈发想哭了。
    死侍好奇地观望着这个目前属于二级残废的年轻姑娘慢吞吞地做着这一切，她明明看上去特别忧伤，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毫无波澜，平静到底，就像是对这个操-蛋的世界认命了一样。他觉得莫名地有些反差萌，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露西的脸蛋，为温软光滑的触感点赞，然后回报性地帮她轻轻松松拉上被子，盖住了她柔软泛白的嘴。
    露西一动不动，看着乖巧极了。
    死侍歪过头，搓着下巴望着她，忽然就开口来了这么一句话——
    “知道吗，你就像个真人芭比娃娃，小女孩儿最爱的那种——当然我不是指你的脸，虽然你的确拥有金头发和蓝眼睛，嗯……我指的是那种感觉，”他故作沉思，“——像个精美的玩具，一动不动地微笑，被人换上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和首饰，即便非常生气也从来不会开口讲话……”
    露西悲伤的情绪霎时间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冲散了，她愣了愣，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芭比娃娃？她居然给别人这样的感觉吗？
    死侍想了想，一脸的严肃沉重，“大概是因为……你好像从来不会拒绝人——你第一次看到我甚至没有尖叫！多么令人值得铭记的一刻！我那时都快要喜极而泣了！”
    他夸张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语气里充满了治愈励志的正能量，“而且直到现在，我也从没听见你发出哪怕一丝的哼哼声，我几乎都要开始怀疑你受了个假伤，要知道我的第一任女友只因为在化妆时长达一厘米的假指甲不小心把下巴划出三毫米的小伤口都尖叫哭泣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很有情景感噫地颤抖两下，然后捧住自己的脸，朝她眨了眨眼睛，“和她们相比，你可真不像一个女人，芭比。”
    露西沉默了半晌。
    “哼哼。”她勉强发出蚊子般的低哼声，以此来反驳他说自己受伤后不会呻-吟的不满。
    死侍眉梢一跳。
    她不得不无奈地小声开口，听上去依旧没什么底气，“也许我比较能忍痛吧……”
    也许只是习惯了不说出口，觉得没有必要，也无人会理。也许真的就是比别人更能忍受痛苦，因为知道这样的疼痛远没有结束，而哭和叫只会浪费气力，别无它用。
    对露西这个解释，死侍看上去并不能信服，他无谓地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他话锋一转，忽然凑近了她的脸，好奇地巡视她的眼底，不想漏过任何一丝细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你就不害怕我对你做点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吗？——虽然我知道我技术很好到最后你也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露西只有上半张脸在外，她看着死侍的头罩，无法通过面具来判断这张布后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神态。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听见他很轻的呼吸，那种陌生的气息缓缓包裹了这片狭窄的空间。对于他人而言这已然算作侵犯个人领地的行为，但在她脸上，找寻不到这张被倏然激起的警惕感:那是一种人身体里极其细微的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弱者对于强者天生的油然而来的恐惧与防备，可以通过陡然僵直的躯体，紧绷的肌肉，缩紧的瞳孔，以及放缓的呼吸来验证。可在死侍眼里，这些以上应该出现的反应，露西全都没有。
    这个看上去温顺内敛到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姑娘，是真的根本不害怕他这个穿着奇怪言行举止异于常人的家伙。这可真是不同寻常极了，而且很值得研究一番。
    情感缺失症？还是单纯的反应迟钝？
    露西像个蚕宝宝般乖巧地躺在被窝里，她直视他的眼睛，似乎是想了一下，才小声回答，“我觉得你对我并不感兴趣。”
    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愈发低了，不侧耳细听就会忽略过去，“……而且我以为你需要的是一个朋友，而不是炮-友，所以……”
    搞了半天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常被当作妇女之友的好gay蜜？
    死侍不满地嘟哝，“其实这两个一点也不矛盾……不过也许你是对的，嗯……乖巧聪明的芭比娃娃，的确不是我的菜。说真的我更喜欢泼辣又危险的性感美人儿，她们通常锋利得像刀子一样可以割伤人，不过爱上你之后却可以变成敞开肚皮任你抚摸的小黑猫，让我欲罢不能……当然她们如果能大度一点就更完美了……噢，嫉妒，这个无处不在的刽子手，令我的每一段真爱都遭遇了令人无比难过的滑铁卢……”
    露西看着这个家伙陷入苦恼的自怨自艾中，终于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