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日子枯燥乏味, 除却每日劳务,溪涯大半的时日都是在自己客卧中打坐修炼,偶尔去甲板上透透风。
水路要行三日, 近三日黄昏之时,才隐隐看到了些许陆地的影子, 远处水天交界处, 有数个岛屿漂浮海上,白启在船桅上望见那岛,便脚下轻点向着与头船并立的几艘船舶而去, 依次对掌舵人嘱咐了什么,而后便见到那其余几船分头离去, 各行一个方位。
“他们去何处?”溪涯在船沿上望见, 回头问白叶。
白叶眨巴一下白如透玉的眼睛, 笑道:“海口这处有十七个岛, 咱们来了十七艘船,正好各去一处。”他用手指点向不远处,“那便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是海口群岛最中的那座。”
“这般。”溪涯嘀咕一句, 伸了下懒腰, 心情轻松了不少。
白启落在甲板上,扫了一下衣衫, 见他们二人在此, 便缓步过来, 平声而道:“你们两个这是又得了空闲?”
“今, 今日师父让我上来透透气。”白叶缩了脖子结结巴巴,似是忐忑着,倒是溪涯分外镇定,只点头道:“师叔,我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就差师叔出手指点。”
白启轻叹了口气,道:“明日吧,不多时就该上岸了,麻烦事颇多,溪涯,过会儿你就和白叶一处去帮忙,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是。”溪涯乖巧点了头,目送她离开。
白叶这才大松了口气,拍拍自个的胸脯,回头悄声对溪涯道:“你可知白启姐姐要去办何事?”
“不知?”溪涯摇了头,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知晓,”白叶四下瞅瞅见无人在附近,便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轩辕国的人怕是早就到了,咱们两国一块筑海墙,白启姐姐就由不得要去打个招呼。”
溪涯闻言斜瞥他一眼,含笑道:“你又非议师叔,不怕她收拾你?”
“不敢非议不敢非议,就是好奇。”白叶揉了揉脸,再不敢多说什么。
近岸之时天色已暗,溪涯听命随白叶去安置行李,白启则飞身向着岛屿另一侧行去,直到白民国子民升起来篝火,开始准备饭食了才回来。
她与领头几人打了招呼,而后便四下去瞧,终在人群之外的一处偏僻幽暗的地界寻到溪涯身影,便上前来坐在她身旁,望她一眼悠悠哉哉地道:“怎不去火堆旁坐着?”
溪涯抬头望一眼,垂眸下来,低声道:“这处就好,安静些。”
白启斜瞥她一眼,淡笑了一下,“性子内向些,与遥舟所说倒也无差。”
溪涯闻言顿了一下,抬头飞快地望她一眼,而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师父与您谈论过我吗?”
“说过几句,无非就是夸奖炫耀。”白启站起了身,轻拍一下她的肩膀,“走,陪我去散散心,正巧我也不喜热闹。”
溪涯垂眸弯了弯嘴角,利落爬了起来,扫去衣服上灰尘,随她一处往林中走去,离了那喧闹的篝火。
林中寂静,月光轻落而下,盖了薄薄的一层,白启领着她往海滩边上去,踩着柔软的白沙砾,静立在海边,悠闲地望着海潮来退涨歇。
白启眯眼望着远处,忽低叹一声问道:“溪涯,你可能与我说说这太古上境外是何般风景?”
“太古上境外?”溪涯皱眉思索一下,认真道:“人世间有城池、村落、街市店铺之类的,喧闹极了,至于其他上境中,溪涯只来过太古上境,其余的也不知会有何物。”
白启回头望着她,白眸之中有些许亮光闪烁,“我听闻人世间有百态之职,凡人各司其位,还有各色节日祭典,不同地界习俗各异,明明不过须臾之地,却衍化出诸多的不同出来,不像天界这处,从西海到东海,往往无甚么差异。”
“许是如此……”溪涯有几分犹豫,“我并未去过多少地方,故并不十分清楚。”
“你已到过不少地界,足够让我羡慕。”白启轻笑一声,“我曾想成年之后就出西海去,游遍太古上境后便入其他上境,最后去凡世走一遭,可直到现儿,我去过最远的地界也不过南山。”
“师叔怎地没能出去游历呢?”溪涯出声问她,话音一落,却也霎时明了。
白民国中,怕是有诸多事情离不了她,她为族长,怎可能随意就走了。
白启却未抱怨什么,直淡淡道一句:“无非是寻到了更重要的事罢了。”
“师叔……现儿可还想出去看看否?”溪涯探身向前,小心翼翼地问她。
“想啊,怎不想。”白启回头与她对视,笑容不减,“只是现儿已无了当年的冲劲,也无了那份初生牛犊的心境罢了。”
“师父说要带我去云天上境,师叔……可想随我们一处去看看?”溪涯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了。”白启闻言却垂了眸,摇头低声道。
“师叔……”溪涯想开口劝告几句,话音刚落,却忽见一阵寒光而过,便灵活地侧身躲过去,转眼一看,却是白启手持一柄银白长剑贴着她的身子刺过。
白启嘴角带笑,道:“不错,躲得挺快,今日得了闲,正好我亲自来试试你。”
“好。”溪涯知她不想再谈那事,便负手抽出斩云剑,双剑相碰,铿锵作响,白启未使出仙力,二人不过剑招相接,过了数十招,才缓缓收势。
夜里歇在简单搭建的帐营中,待的第二日清晨,众人都起了个大早,齐聚在海滩边上,需得要设台祭天,才能开始筑海墙。
溪涯这才见到所谓轩辕国子民,从远处扭扭摆摆行过来,一众都是人身蛇尾,身着蓝色绣纹的异域服饰,头上盘绑着无数的小辫儿,领头那人身着红衣,带着族人在白民国外停住,与白启点头打了招呼。
两国人无需多说什么,齐齐升幡焚香,各出一个巫师手持玉璧祷告。
溪涯望着,却觉心头疑惑,便低声问白叶,“此处不就是天界,咱们这又是在向谁祷告?”
白叶的面色毕恭毕敬,听闻她言,只淡淡道了句:“向旧神和……天道。”
“天道?”溪涯轻声嘀咕一下,觉着心头隐隐约约泛起些许莫名情绪,不知是疑惑还是明悟,天道,天道……天道为何?
那边祷告已结束,有几人抬着祭品行到海边,齐齐倒了进去,眼看那祭品零散随海波而去,两国近百人齐齐跪下,溪涯一头雾水,只见旁人跪了,自己便也不得不半跪了下。
祭天仪式毕了,白启来寻她,说要带她去一处地界安心修炼,之后筑海墙一事自有工匠去做,她并无用武之处。
二人随意收拾一下,溪涯与白叶道了别,二人就一处御剑而去,溪涯不识方向,只跟在白启,待的过了几个时辰,才隐约见着一处荒岛,落了下去。
岛上沿海尽是荒石怪砾,近岛中才得一片翠绿树林,白启带她行了近半日,才入了最里那处,一棵茂盛红叶桑树,杆如高柱,枝如盘虬,树冠茂盛繁密,足有数里之宽。
溪涯被眼前之景震撼,只见树冠中隐有晶莹之光落下,砸碎在地上。
白启带她行到红桑树的另一头,那处有一座石头小屋依桑树而建,现儿顶上落了一层红叶,院中也铺了一层,堪堪一副好久未有人住的样子。
白启脸色淡漠,扬手一道清风而过打散了那堆落叶,外处好歹能看出大概模样了,两人这才入屋去,只见其中早已潮湿发霉,桌上柜中满是积水,一架木床上的褥子冰凉如寒泉。
溪涯小心翼翼地寻了一处干燥的地界站好,望着白启,犹豫道:“师叔,这处好似不能住人。”
“我知。”白启回她,言语之中却多冷淡,而后抬手在面前,轻轻一吹,忽一道纯白火焰然然而起,随白启的手轻轻摆动,随后猛然席卷了整个屋子。
溪涯被骇了一跳,正要抬手去挡那火焰,却闻白启一句:“莫怕。”
那火焰并不烫人,只微微发热,裹住屋子燃了半刻,便熄了去,烧灼干净了其中的湿气。
白启在屋外设下一道符咒,隔绝落叶与露水,二人挽起衣袖收拾一二,好歹这屋子现儿看起来能住人了。
打扫之后已是黄昏,白启督促溪涯把例行功课做了,岛上最多石块,故白启取些岩石出来堆砌成个石头人,暂作溪涯对手。
虽不知远处那十七海岛上海墙建的如何,溪涯在这红桑树下每日勤加修炼,功力倒是沉淀了不少,只是这几日白启每天都要去岛上转悠一圈,似在寻什么东西,溪涯问她,她却又不肯说出口,让溪涯着实费解不少。
一日,月明星稀,溪涯在海沿边上与石头人过了数招,待的气力耗尽便预备收手回去,白启今儿不在岛上,去了海墙那处查看一番,溪涯一人不敢在海边待太晚,恐出什么事端。
她略梳洗一下就打水准备回去,才走一步,忽就听到不远处海面之上有“嗤嗤”的声响,她顿时大惊,连忙侧身躲在岩石缝后,只探头出去,隔着清幽月光依稀见着了个细长的影子在海上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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