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话中的意思好像遥舟已到, 溪涯忙转头往门口望去,却并未见着有人进来,也未有什么声响。
乘黄见此一笑, 道:“距此地还颇远呢,约摸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姑娘莫着急, 先随我徒儿去用些饭食,这一日奔波,也辛苦你了。”言罢, 它唤白启过来,叮嘱几句, 白启的眸子望着溪涯, 随意点了头答应, 而后出门领路, 将溪涯带去了一间白沙堆砌成的屋子。
屋子简单,其内的摆设物件倒是应有尽有,二人同坐在白石桌子旁, 白启唤人端上些吃食, 不消半刻, 便有几人鱼贯而入,手中端着菜肴, 多为河鲜鱼类。
溪涯只稍许吃了些就放了筷子, 频频抬头看着窗外, 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着实担忧极了遥舟。
白启本慢条斯理地用着饭,见她这幅模样,就道了句:“不必着急,遥舟能找来。”
溪涯回头望她,依旧对她强行带走自己的事有几分耿耿,便冷然犟道:“你又怎知道云中君一定会来,若是她觉着麻烦,不来怎办?”
“那她就是欠收拾了。”白启慢悠悠地咽下一口鱼肉,道。
溪涯心头大怒,她能忍得了别人对自己冷言冷语,但她绝忍不了有人对遥舟口出狂言,便猛然站起了身,望着白启眼神冷意忽生,一字一顿地道:“我师父不是你说收拾就能收拾的。”
“哦,你是她的徒弟?”白启抬头,面上微有半分惊讶,却并不在意她话语中的怒火,低头挑着鱼刺,自言自语地疑惑道:“她怎么收了个凡人做徒弟?”
“跟你何干?”溪涯咬牙道。
白启不回话,只斜瞥她一眼,继续用饭,留溪涯一人在对侧死瞪着她,半晌,忽悠悠抬了头,自言自语一句:“来了……”而后拍衣起身,看也不看溪涯一眼,便出门去了。
溪涯闻言忙追了出去,屋外依旧是月明星稀,街上的水晶灯熄了不少,隐隐有了几分入夜的样子。
此刻人少寂静,乘黄一兽在街头半立,抬头望向空中,那处腾空而立一位白衣女子,面色沉静,见着溪涯二人出来,便含了笑,合手一拜对乘黄道了句:“劳烦您替我看着徒儿,不过好歹事先也该与我说一声,免得我四处乱找,白白担忧。”
乘黄盯着她,半晌无言,直看得遥舟面上升起些无奈,才悠悠道了句:“果真是你,我本以为你失踪近千年,许是早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羽化了。”
遥舟一挥袖子落地下来,用手指点点面颊,似有几分做贼心虚,“哪里,我还未看破仙途,怎也不至于羽化了去。”
乘黄本盘坐在地,现儿便起了身,轻飘飘地望了一眼遥舟,语气中已无面对溪涯时的柔和,只冷淡道:“看来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师父了,也罢,我只教了你几套剑法,怎也担当不起鼎鼎有名的云中君的师父。”
“您可莫说这话。”遥舟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抬手一躬,弯腰下去,“师父依旧是遥舟的师父,不过就怕师父不愿认我这个不孝徒弟。”
溪涯站在一侧,闻言心头大惊,她是断断没想到捉了自个的人不仅不是遥舟的对手,反而还是她的师父,自己的师祖。
白启于她身旁,将她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的真切,嘴角微微弯了几分,状似无意地道:“我也算是遥舟的师姐,按理,你该叫我一句师叔。”言罢便只目光炯炯地盯着溪涯,眸中似有几分期待。
溪涯闻言抬头与她相望,看见她眸中调侃,心中顿生尴尬,这么来说,她刚儿的争论恼火倒似无理取闹了,毕竟白启是师父的师姐,自个的师叔,她刚才的话怎也算不得挑衅,溪涯的火气早消了下去,两手在身后揉了一下,便躬身道:“师……师叔,溪涯刚刚冒犯,请师叔莫要责怪。”
“无事。”白启似是甚满意,轻点了头,就转身望着那二人,面色沉静极了。
那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乘黄忽地转身离去,遥舟兀自叹了声气,望向这处,缓步过来,与白启相视,露出了淡笑,“许久不见啊,小师姐。”
白启面上的沉静微微破裂几分,冷声回她:“莫要没大没小,何为小师姐?”
“知晓了。”遥舟“噗嗤”笑出了声,好没容易忍住,转手揉了揉溪涯的头,“涯儿,吓到了吧?”
看见她时溪涯心头就安定不少,她忍下想冲上去抱住遥舟的念头,躬身对她一拜,“徒儿没事,劳师父担忧了。”
客气疏离,仿佛两人之间不过最为平淡的师徒关系,遥舟收了手,心头隐隐失落,她的小徒儿长大了,便疏远自己了。
白启望着二人,轻咳一声,扰了这古怪的气氛,淡声问:“何时准备回云天上境去?”
“再过些日子。”遥舟回她。
“太虚上境的那位小帝姬来这里寻了你好几次,你不预备和她传个话?”
“……暂还是免了。”遥舟摇了头,苦笑了一下,“她们要问的话,我还未想好如何去答,倒不如先不见为好。”
“也好,你自个定主意吧。”白启拂了袖子,回身指着背后的屋子,“这处你们师徒二人住,我过会儿叫人来收拾。”
见她这就要走,遥舟伸手拦她一下,开口道:“还有一事,可否麻烦小师姐相助?”
白启回头,眼神隐有不悦,看的遥舟忍不住笑出了声,白启的嘴角抿了一下,道:“……说。”
“我徒儿溪涯,劳烦师姐替我教导几日,师父想是有事要嘱托我,恐我难顾两全。”
白启望望她,又回头望望溪涯,嘴角微微弯了弯,“甚好,我也很喜欢你的小徒儿。”
溪涯望她,如临大敌,她觉着这位师叔与自己的八字好像不太合,便瑟缩一下,见遥舟果决的模样,只得无奈合手拜了一下,“劳烦……师叔……”
第二日天气大晴,遥舟早早便出了门,待溪涯洗漱穿好,白启已大咧咧地坐在堂中座上,端着一碗青白的粥,用瓷白小勺舀着一口一口喝着,桌上还摆着数碟小菜。
见她出来,白启微微抬了抬头,而后继续喝粥,淡然道:“来用饭,以后早起半个时辰。”
溪涯有几分拘谨,乖巧地点头,“是,白师叔。”
二人用过饭,白启就领她出了城,漫步往山上去,许是近海,此处山峰矮小,其中多长冬青和石斑木,白启带她穿过了数座山去,来到一处平坦地界,自找一处岩石坐下,随手捡了几根树枝扔在溪涯面前。
溪涯不知她是何意,疑惑抬头,问:“师叔,这是要做什么?”
白启未回话,她抬手对着那散乱的树枝一招,忽有一阵清风拂过其上,将那几根树枝抬了起,在风中转动拼接,落地时就成了人形,一个一人多高的木头人,化而为手的枝条上还挂着一根作为剑的木棍。
白启垂了手,活动了一下肩膀,懒散地道:“这几日,你的对手就是它了。”
它?让自己与一堆树枝比试?溪涯犹豫一下,摸了摸背后的斩云,而后摇了摇头,随地取了一根树枝,端在手里,点头道:“好了,师叔。”
“哦,不用剑吗?”白启望此,兴致勃勃地问道。
“斩云太锋利了些,总不能把这几日的对手砍碎了吧。”溪涯淡笑,提手树枝尖指天,“请赐教。”
那树枝人闻言动弹起来,动动胳膊伸了伸腿,提着木棍对着溪涯,停住了几分,而后忽就蹬地冲了出来,一棍砍下,冲着溪涯的肩膀。
它的动作甚慢,溪涯抬枝横挡,轻松将它打了出去,随手扬起灵力带着几枚石子飞出,直打在树枝人的各处关节,穿透了去,在其上留下几个小孔。
“哦?”白启来了兴趣,半伏起身子,认真地望着,“是凡世的招数吗?我未曾见过。”
那树枝人未有痛觉,被石子打穿之后仍大步冲了过去,木棍上扬起阵阵清风,对着溪涯横砍竖劈,动作愈发凌厉,下力也愈发重起来。
溪涯挡下几招,手中树枝转动几下,忽灵活地动作起来,于空中转了一圈,而后一手带力推开了对手,脚下轻动回剑追上去,一套流利的剑法迎接直上,树枝打在木棍上,砍得其上渣茬四飞,转眼千疮百孔。
有猼訑陪她比试,她学过的剑法步法现儿都用的熟练极了,最后一招收势,便转身翻到树枝人背后,横砍过去,直打向它的腰。
树枝人适才接招接的甚吃力,现儿这一横砍,溪涯本觉着它应是接不来的,却不想它手中木棍忽地收回在身侧一立,正好挡去溪涯的力。
“这……”溪涯隐有吃惊,略歪头看了看,不远处白启已缓缓起身,面色依旧冷然,眸中却有笑意,开口悠哉地道:“看来遥舟对你着实费了心力,甚好甚好,现儿让我来试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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