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仍旧很大。
苏凉到底还是落了君以沐的后才吃完的饭, 她们换了个位置并排坐下来, 苏凉主动牵上了君以沐的手。
她喜欢这样，尤其是想到也就这几天有时间和君以沐在一起, 回到学校，可能平时接打电话都难。
她们一起趴在桌子上, 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眼珠子人转来转去，虽然不知道哪里有趣, 却还是笑得不亦乐乎。
“君以沐，来，是你妈咪发的视频。”君以沐的老师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君以沐。
一听到妈咪，君以沐立即就坐直了身子，还摸了摸头发, 低头确认衣领是完好的。
她不想让妈咪看到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妈咪会不开心的。
最近妈咪心情好像也不好, 晚上的时候会在阳台上抽烟和哭泣, 还有在电话里和争吵。
好像是因为生气，所以才去了国外, 很远的地方。
苏凉手里空落落的, 她也坐正了身子, 看着君以沐上上下下检查自己的样子。
君以沐真的开始变了。
不是她以前所了解的君以沐, 似乎变得更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本来应该是好事的。
可有那么一刻，她心里边浮起来的念头却在说，还是傻乎乎的，一副不所以然的君以沐更好。
“妈咪。”君以沐接过老师的手机，冲着镜头露出个甜甜的笑意。
苏凉坐在她侧边，可以看见视频里边一直在晃，君以沐她妈妈根本就没有看镜头，在走路还是干什么，只听得到她的声音：“都还好吗？我可能要过好些时间才会回去，让齐老师给你订了个手机，到时候你自己去买个卡，以后我会发视频检查你的功课，舞蹈课也要上不要落下了，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
——
苏凉惊讶地张了张嘴巴，视线从手机上晃来晃去的镜头转到了君以沐脸上。
刚才那句话，可是一点都没有顿。
不过也就四个字而已，苏凉按捺下心惊，继续看着君以沐和她妈妈视频。
“还有，你现在和谁在一起？”镜头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她有一头黑色的头发，有些微卷，脸上戴着墨镜，可以看出来她坐进了车子里边。
君以沐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了眼伊芙老师，眼睛里有些许埋怨，然后迅速站起来往外边走去了，留下心里有些发紧的苏凉。
耳边除了窗外的刷个不停的雨声，苏凉还听见君以沐她妈妈在那头的声音：“不是说好了，不和她玩吗？她算是你哪门子妹妹。”
“你还好吗？真是抱歉，君以沐她妈咪让我帮她帮着君以沐，所以我就顺带提了声你在这里的事情的，不知道她会那么大的反应。”伊芙老师很是抱歉地冲苏凉笑了笑。
“嗯。”
苏凉本来也想笑一笑的，最后嘴角怎么也没能勾起来，她本身就不擅长与亲近，只是在君以沐面前这些时间多了很多表情而已。
现在她想做的表情大概只有一种，就是丧。
君以沐妈咪说得可是一点也不错，她本来就不是君以沐的妹妹，凭什么经常来找她。
非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那就是凭着心里边的那点喜欢吧。从君以沐妈咪的口吻里，苏凉已然明白，君以沐早就接到禁令，不许君以沐和她玩了的。
可是君以沐从来就没有和她说过，我妈咪不喜欢你这样的话。
苏凉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她不想面对伊芙老师满脸的同情，干脆就站了起来，往外边走去。
从未感觉这般惹人注目过。
好像每个人都在看她，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苏凉静静地穿过餐厅的桌椅，在刷刷的雨声里往外走，她刚刚看到君以沐走出来了，走进了旁边的应急出入口。
周边所有的人都在雨雾里变成了影子，她的世界里只有君以沐是清晰的，苏凉安静地跟在君以沐身后，拐进了门内。
君以沐的声音软软的，她往上走些，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对着手机说话：“妈咪，你不要说……。”
“阿凉。”
君以沐停了停，才说了阿凉两个字。
“她很好，会听……话。”
苏凉没有往上走，她静静地站在楼梯下等君以沐。君以沐和她妈咪聊天的内容自然而然也被她听到了耳内。
君以沐刻意地规避说话结巴的毛病，似乎是为了显示两人的反差，君以沐妈咪说话很快，也很严肃：“我不管她听不听话，但我警告你少和她往来，你忘记我怎么教你了吗？要做一个厉害的人，那你就应该和厉害的人做朋友，你看看她什么样子，还动手打人，读的也是个破学校，她妈妈也就是个工人，你还和她们走那么近，她长大了也会和她妈妈一个德性的。“
“不会、的，阿、凉现在学习、很认真，她会和我读，一个学校，我以后，也教她跳舞。”
视频那边的人显然被气得不轻：“My god！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跳舞这件事情你以为随便就可以学会吗？而且拜托你先管好自己好不好？你从小我就帮你请了老师，我让你上好的学校，为的是什么？”
君以沐像做错了事情似的，话越说越不利落，一会延迟一会停顿：“考……进第一戏剧、学院的……表演系，或者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做一个、厉害的女、孩子。”
“你知道就好，我会尽量早些回来，你记得我说的话，还有怎么感觉你说话还是结巴得厉害，去李博士那里作康复练习了吗？”
“去了。”君以沐轻声地回答。
“记得按李博士的要求做到最好。”君以沐妈咪说：“好就这样吧，拿到新手机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再见亲爱的。”
“再见，妈咪。”君以沐摁掉视频就急急忙忙往下跑，她记得苏凉还在餐厅里边等着她。
刚走到楼梯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阿、凉。” 在苏凉面前，她总是改不掉结巴的毛病，大概是因为妹妹即使她说话说得磕磕巴巴，妹妹也总是很认真的听。
苏凉背对着君以沐，手插在裤袋子里，原本想着要装作很酷的样子，无所谓地等着君以沐下来的。
可还是忍不住地背过了身子，低下头看着有点脏色的帆布鞋尖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阿、阿、凉，你怎么了。”君以沐拉了拉苏凉的手，妹妹的背影显得好单薄。
还一抖一抖的。
妹妹哭了。
君以沐有些慌张：“没有，关系的，阿凉，我不会不，理你。”
止不住。
苏凉深吸了好几口气都被哽了回去，这种感觉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这辈子也没有经历过。
就是脆弱得无以复加。
苏凉不是难过君以沐可能不理她的事情，她只是想到君以沐可能真的会成为很厉害的女孩子。
而她还会是个烂人。
她难过的不是她们可能会分开，而是她们的分开，或许是因为她的无能和差劲。
“阿凉，不哭。”
君以沐绕到苏凉的前边，抬手帮她擦着眼泪：“我、心疼。”
一点也不酷，苏凉侧开头，弯下腰来把脑袋靠在君以沐肩上，她不想让君以沐看见她哭的怂样。
过了会苏凉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哭下去。
她再不停下来的话，怕君以沐会嚎啕起来，光是这么小会的功夫，君以沐就嘤嘤地越哭越凶。
苏凉自个抹了把眼泪，然后站直了，捏了捏君以沐的脸，看着她花成一团的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干嘛哭？”
“想、陪你、一起。”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那就陪着妹妹一起哭了，这样妹妹至少有个陪着一起哭的人，会不那么难受。
看到苏凉笑，君以沐就跟着一起笑了笑。
“阿、凉你为、什么难过、得哭了。”君以沐从小包包里拿了纸巾，帮苏凉仔细地擦着眼睛，还特意踮着脚尖帮她呼呼地吹了两下：“红、红、的。”
“因为你要变成厉害的女孩子了。”苏凉挫败地叹了口气，把心底的那点小心思轻声说了出来：“可是我什么也不会，以后也要像我妈那样做不喜欢的工作。”
像前世一样，摆脱不了的没用。
“不、会的，阿凉，妈咪虽、然很凶、可说的有、些话、是对的、要变厉、害，才能好、好生活。”
君以沐的眼眶仍是有些湿，显得一双瞳孔格外地亮：“我要变、厉、害，这样就、能让阿、凉不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现在就变得很厉害的样子了，说这么多话。
好像一切都是明天的事情一样，苏凉拿着红巾轻轻地帮君以沐把腮边擦净，然后说：“你要去排舞了。”
“嗯，我要去、变成、厉害的、人。”
君以沐在苏凉脸上亲了下：“传给你一、点厉害、的能量。”
苏凉突然想起来童话本里边的对话，于是有模有样地来了一句：“好像真的很厉害，所以女王大人，我要给你什么样的回报呢？”
“女王大、人想吃、你、做的菜。”君以沐有些意犹未尽地亲了亲苏凉的唇，伸出了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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