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声音掉了》17.小小刀一下

    吃饭的整个过程，君以沐都低着脑袋。
    李槿玉让服务生拿来菜单，然后问君以沐：“小沐，你要吃什么，和妈妈说。”
    君以沐没有回答她，仍旧低着头，手指在暗着的平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滑动着。
    李槿玉从回来以后，就没听到君以沐和她说句话，疲惫的面容上再又是多了层无奈：“苏凉，你真没打过她吧？”
    “你说话啊，我妈都问我第三遍了，我欺负过你吗？”苏凉百口莫辩，用手肘顶了顶君以沐。
    “啊？”君以沐惶然无措地抬起头来，看看苏凉再又看看李槿玉，看到李槿玉关切地冲她笑了笑，她便連着点了好几下头：“嗯嗯嗯嗯。”
    李槿玉面上一沉直接看向苏凉：“还敢说没有？”
    “不是。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呀。”苏凉气得就差掀桌子了，眉头全挤到了一块。
    这时候君以沐霍地站了起来，然后在苏凉和李槿玉的错愕下捡起平板就飞身跑出了饭店。
    李槿玉回过神时，苏凉也跑了出去，只是不到五分钟，苏凉就回来了：“没事，-0我们先吃饭。”
    “你追上她没有？”李槿玉有些不放心，犹豫着该继续点菜还是拎着包包走人。
    苏凉抢过菜单看了起来，胡乱地在招牌栏里点了几个价格不算贵的菜，支走了服务生后才和李槿玉解释说：“她回家了，我给她说了会帮她打包回去。”
    “回家了就好。”李槿玉强打起精神，放下手边的包包，长吁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我这几天也没好好和她谈谈，你呢？跟她相处得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多了解些？”
    苏凉一看到老妈满脸的倦色，口气就好了很多：“没有，就总是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不过有时候不太爱理人。”
    有好几次，苏凉都发现她叫君以沐的时候，君以沐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爸爸怎么都不回来？你们没有聊过君以沐的事情吗？”苏凉装作低头喝荼，用眼角瞟着老妈的反应。
    老妈神情黯淡，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爱回来不回来，反正我们过我们的。”
    “那君以沐呢？”苏凉仍是有些不解，要是君以沐的父亲一直不回来的话，那她们干嘛还要一直呆在这里，还要照顾君以沐。
    这时正好上菜，李槿玉拿筷子敲了敲盘立马换回了以往急吼吼的口气：“吃饭吃饭，吃完给小沐打包一份。”
    “哦。”苏凉接下来就没有再问了，心里却对于老妈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已然有数。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苏凉无意间看到了老妈的微信，他们两人都是在上边交流的，后来见了几次面，关系就这样确认了。
    老妈就是这样的性格，许多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过苏凉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两个人之前关系才会一直不怎么好。
    吃过饭，苏凉跟店里边的服务员要了两个打包盒，把没怎么动筷的菜都打包起来，再要了一大份饭。
    “吃饭。”苏凉拎着袋子回到楼上后正看见君以沐趴在桌子上写字，边写还一边抽抽噎噎的，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
    喊了她也没应，苏凉暗自切了声，然后把打包回来的饭菜都拎到了厨房里边。
    老妈这个时候还在楼下打电话，隔着两层楼梯也可以听见她因着愤怒而提升的分贝。
    吵吧吵吧，苏凉现在最大心愿就是老妈可以尽快和那个男人决裂才好。
    回到房间里边的时候，君以沐仍然旁若无人地边哭边写字，她写一会就趴在桌子上边哭一会。
    她的脸离桌子很近，又是侧着的，几乎看不到苏凉进来。
    “你哭够了吗？”苏凉有些无语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扔到桌子上。
    君以沐这才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的，手慌慌张张地把本子掩了起来。
    “你躲什么啊。”君以沐连串的动作把苏凉也吓了跳。
    君以沐把原本藏到身后的本子顺到了怀里紧紧捂着，然后又钻进了桌洞里边。
    她抱紧了怀里的本子，不知道放到哪里好，她蹲在桌洞里边，努力地压制着哭声。
    姐姐怎么可以哭鼻子呢，妹妹现在一定更不喜欢我了。
    越是这样想着，君以沐觉得眼睛更加发泛酸。
    “呃。”
    正在这时，君以沐没能忍住突然打了下嗝，头刚好咚地嗑在了桌洞上边。
    苏凉就这样呆呆在站在床边，看着桌子下边，脸上全是泪痕的君以沐一下接一下地打着嗝。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来了以后，一次下马威也没施展过。
    总觉得这丫头脑子是坏了吧。
    “呃、那、呃、个。”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儿，君以沐才抬手指着床边放着的平板。
    苏凉这才把平板拿起来想递给君以沐，不过想了想，她点开了平板，打开写字板在上边写字【你心情还没好吗？】
    她记得好像是从君以沐说了心情不好后就不怎么和她打照面了，总是绕开走，叫了她的名字也不应。
    看来也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小孩。
    君以沐接过平板看到上边的写后，眼泪流得更凶了，小小的身体把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桌子抖得琳琅作响。
    从写字，到把平板递过来，她的手都不停地抖着：【我心情还没有好，你有事情就写给我看，好吗？】
    平板上边有几滴眼泪，苏凉用纸巾擦了下，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她盯着缩在桌底下的君以沐看了好一会。
    君以沐怀里仍旧抱着那个本子。
    那个本子，苏凉曾经见过的，被火烧去了几页，从13年开始记，结束于17年。
    君以沐似乎有意不给她看见。
    苏凉把写了字的平板重新递到桌下给君以沐。
    上边写着：【好，给你打了饭回来，不吃就凉了。】
    君以沐一下子就抬起头。
    咚。
    她的脑瓜子重重地顶到了桌子上边，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疼，而是一下接一下地点头：“嗯嗯嗯嗯。”
    毛病。
    只是君以沐还没来得及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苏凉就一下子被李槿玉推倒在了床上：“还说你没有欺负她，看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我……。”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李槿玉拿到什么就是什么，伸手就原本就放着端坐在床上熊猫在苏凉身上轮了两把。
    “妈妈、妈妈、不、不打。”君以沐这时候才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拦着李槿玉。
    李槿玉这停了手，抽过桌上的纸巾，帮着君以沐把脸上的眼泪抹掉：“你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谈谈。”
    “不、不打、妹妹。”君以沐拨浪鼓似地摇着脑袋。
    “她皮实，你先吃饭去。”李槿玉半扯半拉地把君以沐往楼上推，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在床上翻白眼的苏凉。
    她把惨兮兮的熊猫明明推到一边，然后手就摸了到了有些发硬的东西。
    是君以沐的日记本。
    也不知道她刚刚在写什么，苏凉侧过身子，看着就放着床上的本子。
    君以沐那么紧张这个本子干什么？
    苏凉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脑袋，最后背对着本子闭上了眼睛。
    那种小女孩的日记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想去青青草原做客之类的大笑话。
    第三次重复转过身来面对着日记本的时候，苏凉还是没能忍住把指尖伸向了微微有些张开的页缝里。
    页缝里头夹着笔，正是君以沐刚才在写的东西，上边有好些字眼都被眼泪化了开来，变得有些模糊。
    不过这并不影响。
    君以沐的字很工整，一眼看上去就能看清楚内容的那种。
    【世界好安静，好安静，好害怕，我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不知道妈妈在说什么，她们一定会对我很失望，会以为我不想理她们。可是我不想告诉她们我有问题，我不想妹妹和其她人那样，把我当成一个残疾人看。】
    世界为什么好安静。
    苏凉再往前边翻了一页，那里画了很多横线，像是刻意要涂抹掉的内容。
    最下边只画了一两条线，大概就是刚刚在划，因为被打断，所以还能看得见字。
    【助听器虽然有些小问题，时不时不灵，可总比没有好，掉在地上被妹妹扔了，以后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字体上面被划了很多线。
    苏凉把本子合上，定定地看着刚刚君以沐缩着的桌洞，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君以沐会那么慌张和害怕。
    君以沐害怕苏凉知道她的秘密。
    苏凉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飞也似地跑下了楼，这时李槿玉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苏凉后大叫了声。
    苏凉没有应。
    李槿玉郁郁地往下追了几步，眼看着苏凉跑出了一楼的大门，她才停住了脚：“今天是怎么了，个个都不爱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