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南乔》97.4-9

    吉玉的身子时好时坏, 好些的时候都是他带着依依和然然念书。除了必念的四书五经, 他而今也领着孩子读几篇庄子。这天带着孩子讲到论语七则
    南乔侍立在一边看孩子跟着念书嘴角带着笑，然然不解“不义而富且贵, 于我如浮云。”（注：出自论语七则）吉玉正色同儿子解释“期待男儿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同时封妻荫子安享荣华, 以此得来的富贵虽然备受世人推崇尚且祸福难料, 更何况不当手段得来的富贵，不如粗茶淡饭尚且心安。”
    “祸福难料？”然然歪着小脑袋，吉玉被他那诧异的表情逗的尽力忍着笑“你祖父戎马一生却惨死自己人的刀下, 虽备受世人称颂为不败战神，可落的尸骨无存。你外祖父是出名的贤王，说起来为奸细所害，可真正的死因不是救援不及吗？”
    “可皇上伯伯说我家世代忠心护国，理应受无上荣华。”依依口齿清楚，南乔望着女儿“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为臣子以君王为纲常, 总有委屈往肚里咽的时候, 娘还是愿意你们一辈子做江湖帮派的少主和大小姐，自由行走江湖, 快意恩仇。”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也该带着孩子们出去涨涨见识, 俩小不点儿也能出门了, 咱们挑个好日子回洛阳祭祖才是。”吉玉又开始疼痛, 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笑着和孩子们说，然然一听一蹦多高，依依先是抿嘴笑，然后瞧着爹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连忙凑过来擦拭“爹爹你怎么了？”
    “坐久了腰痛，爹爹没事儿。”吉玉尽力挤出点笑模样冲依依说“领弟弟去告诉义父挑个日子咱们一家子出门。”
    南乔搀扶他回房躺下，边走边商议“谷里气候合适，还是在家里养病才是。出去怕严重了反复。”
    吉玉把前后已经想了清楚，他没有多少时间再去等待身体更好的时候，今后只会越发的糟糕。
    琅玕本来是要带着连儿去游泳，爷俩收拾好了刚要出门依依来了，听说去玩依依也就忘记了爹说出门的事，琅玕一看这样计划取消这游泳变成了捉鱼，气的连儿耍赖，依依也噘嘴。
    真到了河边孩子们们又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男孩子们把上衣脱去裤子挽起，先是捉鱼后来连水底的泥都抓了出来互相往脸上抹，连素来举止得体的依依今儿都弄成了花脸猫，追着然然一把按进水里，俩小不点立刻两把泥招呼到了大哥的脸上。四个小东西根本就忘记了是来捉鱼的，只有琅玕拣了柴火正儿八经叉了几条鱼不断翻转着烤着，闻到香味的小没良心们一股脑抢了，只留给他一地鱼刺。
    拣到几颗好看的河卵石，连儿颠颠地跑过来献宝一般给爹爹看，琅玕帮孩子认真装到口袋里，告诉他家里有瓶子回去帮他做好。
    可一个个小花猫一般带回去只怕南乔不依，琅玕见他们闹累了让他们各自把脸洗干净，老实点儿在岸边晒干了再回。
    然然躺在晒得热乎乎的石头上望着天上的飞鸟“要是带弓就好了，咱们再好好解解馋。”
    “说的好像家里亏待了你一般，一天就知道吃。”琅玕一个胳膊搂一个小不点儿，连儿还不时推卿儿一下，警告他这是我爹。
    卿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那小脾气跟他娘一个模样，立刻起来准备和哥哥决斗被琅玕按住“老实点儿，衣服弄脏了回去我又得挨骂，你爹娘又该抱怨我带你们到处野去了。”
    “也就我娘说几句，我爹不会的。”然然怕琅玕下回不带他们，琅玕哼一声“你爹假斯文，属他一肚子坏水。”他随口一说，就忘了这可是人家吉玉的亲生儿女，然然小嘴一撇“我娘都说我爹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小子学的摇头晃脑，直接激起了琅玕肚里那坛子陈年佳醋。
    “说的也是，咱们男人打小崇拜的第一个男人都是自己父亲，我也是这般，我爹医术高人品好，性子有些桀骜不驯，年轻那会儿也算是远近闻名的美男。”
    “真的，比你还好看？我要见爷爷！”连儿直接晃胳膊，琅玕把他抱怀里“见不到了，爷爷走了，等连儿大些爹带你去给爷爷上坟去。”说完了忽然想起这几个小奸细“拉钩，谁说出去谁是小狗，不但要汪汪叫，还得围着谷里爬一圈儿。”
    “为什么不让说”然然长大了凡事爱问个明白，俩小东西被学狗叫唬住了倒也没事。
    “你爹身体不好，怕他知道了难过。当初我爹对他比我对我好，我都怀疑他才是亲生的。”琅玕对这个爱刨根问底的然然还是挺喜欢的，这孩子武艺大部分和他学的，唯独骑射是南乔手把手教，这孩子虽然双手已经有了茧子，可脸蛋依旧细嫩，想起少年时和吉玉比武，那会儿自己可是没有十足把握能赢了他的，吉玉在琅玕心里就是那个别人家处处比他优秀的孩子。老爹曾经骂自己吉玉除了泡妞不及你，没有一处不比你强。可事到如今琅玕觉得老爹说的不对，尤其这泡妞，吉玉比自己强着多了。
    瞧着太阳往山梁那走，琅玕不敢再耽搁，催着几个不情愿的小兔崽子回去，依依耍赖要背背，然然还算有个长兄的样儿，一手领一个弟弟，琅玕背着闺女回去，快进院子的时候先命然然探听一下敌情，依依狡猾地很连忙从义父身上下来，省的娘又说义父惯着自己。
    可派出去的侦察兵然然没了消息，琅玕就知道这院里怕是有埋伏，摆手示意依依爬到墙上瞧瞧，依依刚一探头，南乔的声音传来“下来，女孩子家的不走门翻墙，肯定是你义父挑唆的。”
    连儿一听母亲的声音吓得一缩脖子，琅玕把他藏着门后领着卿儿硬着头皮往里进“今儿天气真不错，风和日丽的，昭然你站那干嘛”趁南乔回头的空儿，琅玕跳到厢房把卿儿交给乳母直接翻墙跑了，拐到正门抱起躲在门后的连儿一口气回了自己院里。
    南乔回头什么都没有知道上了当可琅玕已经没了影子，吉玉依着门边笑边咳嗦，摆手示意媳妇回来歇着。
    看着媳妇生闷气吉玉把她转过来“你和你哥生气你给我后背做什么？实在恼他拿剑去砍他。”
    “大哥比兔子跑的快，南乔砍不到。”南乔长出一口气，吉玉帮她顺顺“不过是出去玩儿去了，咱们小时也贪玩的。”
    “都玩儿野了如何管教？”
    “你又是对付予南那一套，而今也不想想你拿什么赔偿予南的童年，琅玕带孩子带的极好的。”
    南乔不好顶撞丈夫一会儿也就睡熟了，第二天依旧没见琅玕张罗出门就猜到孩子们玩高兴了忘记了。
    见琅玕牵着蛋蛋出去溜，吉玉也牵了匹马，许久没骑也想活动一下。
    瞧见吉玉骑马琅玕嘴巴张的老大，夸张地望望天上的日头，吉玉一扬马鞭“敢比试一下吗？”
    “不敢，我怕马累着你，你累死我！”
    吉玉带路，琅玕跟着后面瞧着越来越偏他望望四周“这么荒僻的地儿要是有狼我可没有你媳妇那两下子。”
    “百年之后我们四个一起葬在这里如何？我先挑地儿，这边挨着谷雨，那边挨着南乔可好？”吉玉站在山坡上很满意这处空旷。
    “你俩省点地儿吧，一个坑够埋了！”琅玕没想到吉玉愿意死后葬在沧澜谷，他是有资格入皇陵的陪葬陵的。
    “这个给你！”吉玉给琅玕一张纸，琅玕看完撕个粉碎，纸屑随着风漫天飞舞。吉玉丝毫不意外他会生气。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自然是要做成的。薛奕已经准备好咱们过两天去趟洛阳祭祖，顺便带着孩子们好好玩玩，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陪他们好好玩耍了。”
    “我警告你，若说典妻你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若说休妻我妹犯了七出哪条？就算你怀疑她和我不清楚，你家聘的时候她父亲尚在，而今高堂不在尚且有三不去！”
    “你想哪儿去了？若是她不去，我家日子可真就过不下去了！靖北王太妃在小王爷没成年的时候有事是要顶上去的，只有太妃不再是太妃，北境军务朝廷才会安顿几位重臣共掌。南乔振臂一呼，不光北境要听，连南境那十万人马也是唯南乔马首是瞻的，你怕她死的慢吗？我活着朝廷尚且觉得有个制衡，只怕我闭眼之后，洛阳那边睡觉都得睁着眼了。你以为我乐意？放心我会安顿好，你只要装傻肯定会抱的美人归，你要是良心不安就多疼疼孩子们，可千万别和南乔提前透露这个事儿，不然就是鸡飞蛋打，咱们这个家什么都不会剩下。”
    “你别仗着她爱你就为所欲为，她若是知道了第一个不饶你。”琅玕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吉玉望着这地儿淡然一笑“我想你不至于迫不及待，等我住到了这里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