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门外,层层礼灯延展老远, 排列有序的光色交相辉映, 将空荡荡的土地填满。边角处, 融着不起眼的两团影。
段子修猛地停步,转身, 凝睇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多少次, 他念旧情放过她漏洞百出的算计,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这又要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了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气势汹汹地问罪。
若是只算计他还好, 若敢欺负到妈头上, 他眸底划过一抹厉色。
高大的身躯罩过来, 地毯上, 庞大阴影覆盖娇小的,从远处看, 好像在亲密拥抱。
沈娆退半步拉开距离,注视他, 平静道:“对不起。”
这是原主沈娆欠段子修的。
夜色里, 女人态度温和诚恳,倒好像真正脱胎换骨了般——从前每当面对他,她总是一脸鄙夷, 却不知做出那种神情的她最是丑陋粗鄙。
段子修打量着她:“怎么说?”
沈娆苦笑一声:“你知道的。”为了取得段子修信任,先顺利将他从今晚的修罗场带走, 沈娆搬出夏星耀道:“我从前待你很不友善……却也是前两日才在夏星耀醉后得知, 那些事都是他嫉妒抹黑你。”
青年微怔, 随即冷笑:“我不会原谅你,不必白费力气。”
沈娆叹气:“我没奢求你原谅我。只是,你能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么?”
沈娆长得极好,运道也好。否则也不会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靠一支广告一炮而红,后被鬼才导演宋琛看上,拍了《谍影》斩获国内国际三料影后,一步登天。因这份好,她一向都是骄傲的,脊梁笔挺,头颅扬起,即使因身高差距仰望别人,也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感。
可现在段子修却从她眼里发现了类似企求的光泽。
他古怪地看着她:“不能。”拔腿欲走,却被拉住手腕,侧眼望过去,女人清艳的眉眼竟微微透着丝紧张,她似乎想要找什么说辞,最终还是放弃了似的,直白道:“为了段阿姨也不能?”
怕段子修误会,沈娆急急解释:“段阿姨当年没少接济过我们,正好这几年我也有点存款,不多不少,给阿姨治病却绰绰有余。”
段子修摔开她的手:“你派人调查我?”
沈娆摇头,将锅一并扣给夏星耀:“夏星耀醉酒那日说的。”
段子修有瞬间的沉默。
他心里的挣扎沈娆都知道。无非是觉得她又有什么阴招,亦或拉不下面子。
于是她边从包里翻出张卡边道:“当然,这钱也不是给你,你过了这阵儿可还得还我呢。”递卡时,她故意做出副放心不下的模样叮嘱:“一会儿得给我立个字据。”又小声翻旧账:“你小时候从我这拿糖,答应拿一还十,总是赖账……”
果然,段没脑子受不住激,一把将卡扯过去。
“密码!”
沈娆笑着报数:“980125”
段子修闻言目光再次变得古怪。
这是他的生日。
“哦。”卡变得微烫,段子修越想越觉着这女人该不是喜欢他吧!从前做的事难不成是欲擒故纵,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他虽玩世不恭,却并不随便。
想到医院里等着手术的母亲,还是将卡扬了扬:“我会尽快还你。”
有了这卡,也没了再留在这的必要:“回见。”
他这次没打算迁就后头的人,走得很快,身后高跟鞋的声音急而快:“你有车么?”
段子修脚步一缓。
刚卖完。
沈娆追上来:“这太偏,这么晚一个人摸黑下山很危险。再说就算你自己下去也没公车坐了。末班车在八点。”她微喘:“我送你吧。”
酒红奥迪从停车场滑出,稳稳驶过崎岖山路,上到无人高速,路过星星点点的灯,又路过亮如白昼的中心城区,最后停在偏僻郊区。
“Tell me am i miastaken.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g.……”
光盘转动,曲调轻缓,还在流淌。
沈娆转头要让他下车,却发现人在后座睡得四仰八叉,香甜无比。
他横躺着,欣长身躯占满三人长的座位。
胳膊枕在脑后,鸦羽般的睫毛淡淡闭着,在白皙绮丽的面容投下淡淡阴影。右眼底一颗泪痣,昏暗光下尤其鲜红,好像天下的华彩都被吸到那里去了。
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好别扭挤在座前空隙,望起来可怜巴巴的。
“嗡……”沈娆收回目光,看眼手机屏幕,再看眼后座的人,拔钥匙,开车门,走出去。
郊区在夜里和深山一般荒凉。
特别是段子修这个小区,因为价格便宜非常,属于远郊中的远郊,路灯还坏掉多数。
四周无人的黑寂里,只有一团淡淡的荧光,微弱地照着沈娆带笑的脸。
“是,我先走了。”
电话那段传来个男声,带了些调侃与试探:“为了个男人把你老板独自丢在宴会?哦,还有被用完就抛弃的伯乐。”
沈娆将涉及段子修的部分嬉笑过去,又正经道了歉:“宋导,您也帮我跟老板说一声,真是突发事件。改日请您吃饭赔罪。”
“好吧。”对于沈娆这匹千里马,宋琛总是格外宽容:“自己在外小心,办完事赶紧回家。让罗晓去帮你?”
罗晓是沈娆的专职经纪人兼助理,也被沈娆丢在酒店。
沈娆拒绝:“不用麻烦。”
“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好。”
“啧,说不定和她那个小竹马在干什么呢。”
走廊,宋琛挂了电话,笑着瞥旁边一脸冷霜的男人:“要说这玩意儿真是随根。”
“派人盯着他。”男人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沈娆?”
“段子修。”
*
回车上时,后座的人要醒未醒,正迷迷糊糊揉眼睛。
漆黑的发丝散乱,目光迷蒙,红唇微张,打了个呵欠。
“起来吧,回家睡。”
听见沈娆声音,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他猛地弹坐起来,目光伶俐警惕,瞳孔微缩,像极了才发现侵犯领土敌人的炸毛猫。
沈娆嘴角弯了弯,看他骨肉又一点点放松下来,摆出平常那副傲气不羁的模样:“嗯。”
他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里。
回到隔了大半城的公寓已凌晨一点。
沈父沈母都睡了,沈娆轻手轻脚回房。卸妆,冲完澡,裹着浴袍吹头发,手机接连震动两声。
正好头发干得差不多,她放下吹风筒,划开锁屏,十多个电话跃然屏上,十二个罗晓的,一个宋琛的。
还有许多条短信,无外乎是罗姑娘啰啰嗦嗦的担心与叮嘱,与宋大导演的嘲讽。
其中有一条格外特别,被淹没在短信堆里,一串数字,没有署名,
沈娆点进去,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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