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唤之被抬走了, 人群还没散去, 那群清泽学子的学生涌了过来, 看着陆淼淼，兴奋道：“陆夫人, 你刚才的样子好棒！”红衣烈烈，明媚容颜已盛过天上朗日，虽是女儿身, 但章唤之都不急她半分的风头！
陆淼淼谦虚微笑。
只因早就知道，所以有所准备而已。
《成仙》风头太盛，早在当初还在知安书铺的时就有很多的风言风语了，什么牛鬼蛇神的话都有，陆淼淼并没有理会。一则是那本是造谣诋毁的话，你越理他越起劲，二则，亦有《成仙》的书粉压回去, 起不了什么大风浪。
但《妖》就不一样了。
这本是试水, 它也没有粉丝基础，而且在有些人眼里，这内容太过出格。
出头鸟是必定的，有心找茬的人也会蜂拥而至。
而且这事肯定还有后续, 章唤之是个没脑子的，不管不顾就这么直接上了门, 也没什么手段头脑的, 后面估计还有事。
管它的, 反正自己不心虚，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心里定了，看着清泽学子们雀跃的眼，眸色一沉，“还楞这干什么？回去读书去！”陆淼淼眉峰一沉，学子们就下意识站直身子乖乖的看着陆淼淼，然后瞬间回神，你看我我看你，刚才怎么那么听话？
大概，刚才的陆姑娘很像纪先生？
一边往外撤，一边还笑嘻嘻道：“夫人，《妖》什么时候再卖呀，我们真的想看。”
杀夫的女人，还真想瞧瞧。
除了清泽学子外，还没散去的其他人，脸上也有些趣味。
这波不亏，免费的广告了。
陆淼淼朗声道：“三日后《妖》会再度售卖。”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还剩下十多个，这是来买成仙的，陆淼淼正要进书铺做生意，余光忽然撇到一抹青色的衣衫，身体下意识一顿，然后迅速抬头看过去，凤眼修眉，青衫依旧，不是纪隽仪又是谁？
这么快就回来啦？！
他，他有看到刚才的事情吗？
“王伯，你在这守着，我有事，先走了。”
匆忙让工坊的工头先守着铺子，提着裙子就快步向纪隽仪走了过去，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虽见他神色淡然一如往昔，但还是小声试探道：“这么快就回来啦？那个，刚才，你有听到什么话吗？”
天，不会在他面前暴露本性了吧？
纪宁垂眸看着陆淼淼。
因刚才的激动，脸颊浮着好看的红晕，额间因有薄汗，瓷白晶莹。陆淼淼本就怕他看到听到，他久久不言，心里更是忐忑，不觉抿住了唇，正要再言之时纪宁忽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青帕递给陆淼淼。
“做什么了，一头的汗。”
陆淼淼接过手帕胡乱擦了两下，再问。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宁：“晨起出发，快马此时也到了。”又看向一旁刚刚散去的人群，漂亮的眉微折，“刚才这里聚了一群人？发生什么事了？”看着纪隽仪眼里不似作伪的疑惑，陆淼淼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扬着眉，笑的愉悦。
“没有什么事。”
又道：“那我们回去吧，你吃午饭了吗？”
话落脚也往外面迈，可不想他听到别人的讨论。纪宁顺着陆淼淼的步伐也跟着迈步，颔首道：“在路上用过了。”陆淼淼点头，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幸好没被他瞧见，现在秋景正浓，街边两侧树叶微黄，秋阳暖暖撒在上面，渡上了一层金辉。
秋日总是倦怠，懒洋洋的，只想就这么一直卧着仰看云卷云舒。
“我们回去小酌一番吧？”
“这个时候喝点桂花酒，赏秋景最惬意不过了，而且我养的秋菊也终于开花了！”
陆淼淼侧头看着纪宁，兴致勃勃的邀请，却在抬头时就撞进了一双微带笑意的清润凤眸，那里似涟漪划过，怔住，不觉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纪宁轻笑，偏首，声音磁性低沉。
“今日的你，比往日更美。”
“不觉就看痴了。”
哎呀。
陆淼淼捂着脸矜持笑。
这么会说话呢~
…………
这边陆淼淼和纪宁甜甜腻腻，芙蓉城其他地方，可不平静，且不说章唤之的事，只说书铺竟推出了新书，《成仙》的书粉当即就激动了，《成仙》一看就知是要写数年的大长篇，来点新书也能慰藉心里空虚不是？
而且，万一是和《成仙》一个类型的呢？！
今天就一百册《妖》，好运拿到的，自己还没看呢，就被朋友蜂拥上了门，虽然后面传出《妖》不是大梦先生新书，而是书铺那个漂亮的跟仙女似的老板娘写的，老板娘写的？那老板娘可漂亮。
而且，她和大梦先生的关系怕是不浅。
书在她在卖，对外有什么话也都由她口传出。
这关系肯定不一般的！
虽然有些失落这书不是大梦先生的新书，但漂亮老板娘的账还是要买的，这么漂亮，什么书都愿意买！
一百册的《妖》，在芙蓉城迅速被争抢起来，从好友那里抢到的自然忙不迭埋头看了起来，而没抢到的，捶胸顿足，暗暗决心三日后定要第一个去买书。
旁人尚且如此，谢长青就更不必说了。
别人不知道大梦先生是谁，可他一直知道呀！虽心恨章唤之，但他现在已经暂时退败，先把新书看了再去收拾他，一拿到《妖》就埋头细看起来。
而芙蓉城关注这件事的人，要么已经在捧着新书看了起来，要么就在笑谈中午那件事，就连章唤之的书粉都不能否认，这章老先生，今天中午，真的像个憨包，连哪个写的都没搞清楚你就切闹事了。
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现在哪个不晓得你就是眼红人家成绩比你好嘛！
章唤之悠悠转醒后，入目是熟悉的摆设床褥，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内人刘氏正在床边守着，见他醒了，忙上前温声询问，“你怎么样了？”章唤之神志还有些模糊，下意识摆了摆手，而后神志回笼。
中午的一幕幕深刻的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被一个无知的妇人，给气吐血还晕了？！
章唤之眼睛忽的瞪大，脸色再度涨红。
刘氏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如此，忙轻拍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口里也急道：“大夫说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再生气真的要落病根了！”
“滚开！”
章唤之一把把刘氏给推开。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一生的脸面都丢光了，还在乎什么病根？！想着陆淼淼中午那张张扬的脸，章唤之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一个妇人，一个妖女，居然也敢这样对自己？！迅速从床上起身，胡乱套好了衣服，随意整理了一下。
径直出了门。
章唤之平日朋友甚多，总聚在一个茶楼谈天说地，章唤之直接去了老地方。章唤之是这里的常客，虽科举一途不如人意，但章唤之写话本已经数十年，《忘楚》也曾大卖过，在这一行里，也都尊称他一声章老先生。
往日虽表面谦和，但心里总是欢喜旁人的恭维的。
但今日，茶馆茶客热闹如旧，但上来打招呼的，真没几个，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章唤之，章唤之咬着牙冷着脸，迅速上了二楼包厢。
常包的厢房里，好友已有数个。
一看到章唤之就起身，关切道：“你如何了，身子怎么样？”
章唤之入座，猛灌了一杯冷茶下去，心头火不仅没熄反而越来越盛，想到陆淼淼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是为了讽大梦的，现在章唤之心里所有的矛头都转到陆淼淼身上去了，摆手，“身体没事，中午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有什么对策没有？”
好友也跟着入座，中午的事他们确实知道，此时听到这话，为难道：“要去讨伐她，咱们得占住一个理字，但她今日的话也算没错，妖行妖事，本来妖就和人不一样，咱们不能用人的思维去批判一个妖呀。”
“这事还真是不好说。”
章唤之也是为难这个，找茬你得先占住理你才能找！几人商量了一番还是没找到好法子，章唤之烦了，让掌柜去通知平日的好友，人多了总有法子！
很快厢房里就聚集了二十多个人，不大的厢房挤的满满当当。
“静一静！”
章唤之站起来，抬手。
“都听我说。”
“今日之事，不是我章某一个人的耻辱，在座的各位，也是你们的！”
在这里面的人，都算得上章唤之的好友，大多都是写话本的，还有几个书铺的掌柜。看着他们脸上的诧异，章唤之继续道：“是，今天中午，是章某一个人丢了脸，但你们想过，这事后，意味着什么吗？”
顿了顿，声音铿锵，落地有声。
“意味着那大梦身后一个女人就把你们都给打败了！”
“今日之事已经传播出来，有多少人在抢着那女人的书，你们的话本，还有人看吗？！”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写话本的，虽然他们的成绩可能比不上章唤之，但也算过得去。可是《成仙》出来后，销量骤减，虽都有老本家业不愁，但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在这么发展下去，以后还有什么活路？
现在别说《成仙》比不过，连他身后的女人都比不过了？
章唤之看着他们的神情，知道自己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还不快想法子，都想喝西北风吗！”
众人细细思量，沉寂半响后，忽然有一位年轻人站了出来，脸嫩眉青，章唤之皱眉看着他，“你是谁？”
“我侄儿。”
却是周掌柜站了出来，周掌柜是章唤之的熟人，章唤之点了点头。那年轻小生羞涩一笑，轻声道：“诸位前辈，小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斗胆说出来，若有不对，还望莫怪罪。”
章唤之点头。
“你说说看。”
小生道：“妖行妖事，这话，说有理她确实有理，但说无理，却也是无理的。”章唤之心神一阵，“怎么个说法？”
“书里是妖没错，但看书的，是人呀。”
“妖行事没错，但人若跟着妖来行事呢？”
“那就是错了。”
章唤之一时只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眼睛发亮看着那人，“好小子，你继续说！”
“当然，拿这一点去辩，确实也站不住什么脚，因为咱们身份都不太够，不是大家，也没人迎合咱们，若咱们集体去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他若也承下了这话，就好说道了。”
章唤之：“德高望重之人，谁？”
小生又道：“清泽学院的柳正明山长如何？”
“他桃李满天下，这芙蓉城谁不敬他？若他能站出来将此事盖棺定论，章老先生今日之耻，就可翻篇了。”
柳正明山长？
章唤之心里有点憷，自己当初读书时成绩并不如何，多年写话本有了点名声，但和正经先生比起来，到底是野路子，自己这一波人，是没资格也没胆子去见柳正明山长的。现在贸贸然去找他，合适吗？
章唤之满脸疑惑，那小生也不再多说，退到了周掌柜的身后，退下时瞥眼看了一眼周掌柜，满脸冷漠，哪有刚才的羞涩？周掌柜心里一滞，苦笑一声，正着脸色上前。
“我看这事可行。”
章唤之看着周掌柜，“如何可行？”
周掌柜道：“这《成仙》当初就在清泽书院门口卖的，虽然柳山长为人开明，书院门口那些书铺他也没禁，但当初《成仙》刚出时，就连你我都是茶饭不思只知看书，更别说那些学子们了。”
“想来，那时候，学子们的心思肯定不再学习上。”
“虽然柳山长没有说什么，但我认为，大抵也是不悦的。”
“就这点看来，是可以去找柳山长的。”
周掌柜是章唤之的积年好友，章唤之的书都是在他的书铺卖的，章唤之很信任他。刚才他侄儿的话，虽过到了心里，但犹豫甚浓，而现在周掌柜开口后，直接就入了心里扎根，老周说的没错，当初为了看《成仙》，那些学子们不知耽误了多少课业。
现在又来个《妖》。
说不得又要耽误一次学子的学业。
柳山长必然是不愉的。
“好！”
章唤之做了决定。
“我们去找柳山长，把那个祸乱人心的妖女赶出芙蓉城！”
…………
“怎么还哭上了呢？”
纪宁无奈的抱着陆淼淼，陆淼淼整个人挂在纪宁身上，杏眼迷离，白嫩的脸上满是酒气晕红。说好浅酌的，谁知陆淼淼直接把酒当水喝了，三小坛都是她一个人喝的，到了后面，纪宁拦都拦不住。
现正抱着纪宁撒酒疯。
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手挽着脖子，脑袋埋进纪宁的颈窝。
“呜呜……”
只知道哭。
“嗝！”
“你，你都没夸我，我今天可厉害了，一个人怼了一群人，你都不夸我……”
声音又软又绵，喷出的气息撒在纪宁的脖间，纪宁闭眼，绷着身子，半响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弯身将陆淼淼打横抱了起来，哄她，“我们淼淼最厉害了，先休息一会好吗？”
抱着陆淼淼往里间走。
“我不！”
陆淼淼开始挣扎，小腿直扑腾。
纪宁怕摔了她，将人小心放了下来。
陆淼淼抬头怒瞪纪宁。
“你这夸奖一点都不走心，太敷衍了！”
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又润又亮，纪宁好笑看着她，“好，那你说，怎样的夸奖才是不敷衍？”
“唔。”
陆淼淼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出门，拍了拍有些混沌的脑袋，然后眼睛一亮。
“不要夸奖了，要奖励！”
纪宁：“好啊，你要什么奖励？”
陆淼淼双手张开，呲牙笑得像个傻子，眼睛都快笑没了。
“要抱抱！”
纪宁抿笑看着陆淼淼，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胆大直白的姑娘，嘴角也被她感染了直往上扬。
“好，抱抱。”
上前一步将满身酒气的小疯子抱进了怀里。
“唔？”
衣领忽然被扯住，低头看去，小疯子正抬头看着自己，软软道：“你太高啦，你弯下来一点。”“怎么？”纪宁配合的弯身，然后酒气更浓扑进鼻尖，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小疯子双眼完成月牙，笑着退后一步。
“这才是奖励！”
“我肖想你好久了！”
纪宁看着陆淼淼，她正叉着腰得意，雄赳赳气昂昂昂的，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一般。上前一步将人控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的朱唇，“今天酒都被你喝完了，让我尝尝可好？”
陆淼淼瞪大眼看着他。
“唔？”
“唔！”
纪宁直接弯身吻住了心心念念的唇瓣，看着陆淼淼瞪大的双眸，弯眼一笑，手伸出捂住了她的双眼，唇舌更近一步，将她所有的气息都吞了进去。
…………
龙三等了又等，脚都站麻了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精神一震，正要说话却忽然一顿，定定看着纪宁的唇，呀！
纪宁正着脸看着龙三，气质依旧端方，清润如水。
“如何了，上钩了吗？”
龙三还看着纪宁的唇，听到这话下意识道：“成了，他们明日就会去找柳山长。”纪宁点头，“行，明天你派人去裴家看着，若裴大人来了书院，就不必多做说，若他没来，“请”也要请过来。”
裴家应该会来，但凡事有意外，纪宁习惯任何事都有所准备。
龙三点头。
看着纪宁的唇，犹豫几息，正要说话，纪宁却直接转身，“你去歇一会吧。”淼淼还在里面睡着，虽然刚才看着好像睡实了，也不知这会是不是又在闹酒疯了。看着纪宁笔挺前行的背影，龙三挠了挠脑袋。
“先生，你唇上有胭脂……”
纪宁身子明显一僵，然后很快继续前行，只是过门槛的时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龙三正要去扶，纪宁已经站稳了身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龙三在外面嘿嘿直笑。
嘴巴边上都是女人的口脂，脖子上好像还有红点，刚才状况多激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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