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师科举日常》53.初露水面08

    琼林宴当天, 陆决明收拾好东西, 在宫门口和众进士们一起, 由公公引入琼林苑等候。
    陆决明这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着，看有谁是晋王一派的。
    晋王要是想在琼林宴上对付他, 肯定不可能亲自出手，而是借他人之手来答道目的，说不定他自己都不会出现在琼林宴上。
    但是陆决明观察了许久, 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想想也对，想在皇帝面前对付他，要是连掩饰脸色都做不到，还怎么不动声色的给他上眼药。
    不一会儿，皇帝的身影由远及近，众进士们纷纷起身低头，不敢直视天颜。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众人头顶, 皇帝威严不失亲和的声音响起。
    “谢皇上。”众进士们磕头谢恩, 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皇帝坐在御坐上，接下来一声“赐坐”，下面的臣子们按照官职依次坐下，最后才轮到金科进士。
    看着下坐的金科进士们, 姿态端正，谦和有礼又不卑不亢, 皇帝微微点头, 天启的将来, 就要看他们了。
    “众卿家在聊什么，看大家详谈甚欢，可否与朕说说？”
    听到皇帝的话，众人都跃跃欲试，他们现在算是天子门生了，自然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即使不能现在就得到一官半职，在皇上心中留下个好印象也是极好的。
    “回皇上，我们在讨论琼林苑风景优美，柳公子擅长丹青，现场描了一幅琼林苑丹青图，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将琼林苑的一切刻画的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学生自负擅长丹青，可在柳公子面前，学生甘拜下风。”
    一位学子站出来，申请落落大方，侃侃而谈，虽然说着自谦的话，却无端让人生出许多好感来。
    “噢，拿来瞧瞧。”皇帝笑了，他虽然喜欢务实的臣子，但是也不会限制臣子们有自己的爱好特长，只要能在不耽误政事的情况下，他还是比较欣赏的。
    而且琼林宴就是给金科进士们一展所长，他也想从中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否则琼林宴岂不是毫无意义。
    “是，学生献丑了。”柳长云站起来，将画作交给近侍。
    初见皇帝时的激动已经平复，现在大家几乎都能以平常心对待皇帝，但是该有的恭敬还是有的。
    皇帝结果一看，连连叫了三声好。
    丹青疏落有至，细腻却又不失浩然之势，可见其心思缜密。
    “来人，有赏。”
    这幅丹青，就是在见多识广的皇帝看来，也是属于上乘之作，柳长云看年龄不及而立，看来能力不错，要好好看一看。
    近侍拿着一个托盘过去，柳长云一见欣喜之情无语言表，他急忙跪下谢恩，“谢皇上。”
    柳长云喜不自胜，对皇帝的赏赐爱不释手。
    无他，只因皇帝赐下的是一只，铸造手艺已经失传的画笔。更让他控制不住激动的是，从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极好。
    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能让皇帝满意，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不激动？
    这时，又有一个学子站出来。
    “启禀皇上，学生听说传胪擅长书法，不如就请传胪来题字？”
    陆决明老神在在的坐着，时不时的吃一两口东西，听到有人叫自己还噎了一下。
    那人见陆决明如此，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能劳动晋王如此重视他。
    陆决明见了，也不在意，心里还想着终于来了。
    晋王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不在明面上来，陆决明虽然不在意，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不知道敌人在哪儿，每次反击起来都很麻烦。
    陆决明笑着说道：“沈兄抬爱了，我哪擅长什么书法，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要是毁了这幅丹青就不好了。”
    这就是在故意给他难堪，都是不会书法的。
    不过书法不会，他倒是会另外一种字体。
    当初被老中医领回去之后，每次看到他给病人开药，药方单上都是一堆看不懂的鬼画符。
    或许一边人会觉得看不懂，丝毫不感兴趣，可是陆决明不同，看到那鬼画符一样的字体，他就觉得很好玩，闹着让老中医交给他。
    “无妨，陆卿不妨一试。”皇帝倒是来了兴趣，看着下坐众人，他觉得今年的金科进士们，本事都不小。
    皇帝同意了，可沈姝却不想就这么放过陆决明，顺带着把柳长云也拖下水，“柳公子，不知可否同意，让陆传胪在贵作上添上几笔？”
    能考上进士的都不是傻子，即使不知道沈姝和陆决明有什么过节，可也知道，如果自己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引火烧身。
    于是他淡淡的笑了笑，对着皇帝一俯首，十分恭敬的说道：“学生全凭皇上做主。”
    皇帝看到这，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却沉了下去。
    老二的手，伸的太长了。
    连皇帝都同意了，陆决明还能拒绝吗，显然他不能。
    见被赶鸭子上架，陆决明也丝毫不显慌乱，他站起身来，镇定自若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学生就献丑了。”
    陆决明走到桌案前，早已有近侍将丹青放好，陆决明提笔，想了想，题了一首众人都耳熟能详的，符合丹青画作意境的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鬼画符一样的字，竟然和丹青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陆决明停笔，近侍将其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见，脸上表情各异，但大多都是想笑却又不得不憋住，有的憋的脸红脖子粗，仪态尽失。
    沈姝脸色难看，猛然看向陆决明，他没想到陆决明竟然真的敢写。
    陆决明却不理他，转身对着皇帝行李道：“皇上，学生献丑了。”
    皇帝见到这幅画，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好，好，陆卿果字，果然写的妙。”
    沈姝说不出话来，孟津却接着开始发难，略带嘲笑与不屑：“陆传胪的字，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不知师承何人，怎的如此……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呐。”
    再坐的都不是蠢人，孟津的未尽之言他们焉能不知。
    不过现在他们不想去探究深意，只是浮于表面，有懂字体的，已经用一种别样的眼光看孟津。
    孟津见陆决明沉默了，刚沾沾自喜，想要接着再发难，誓要将陆决明在皇帝心里的印象刷到低谷，可是他突然发现，怎么有人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同情？
    还有皇上怎么也用惋惜的目光看着自己？
    陆决明轻轻的笑了笑，好像完全不在意孟津的刁难，他如是回答：“学生的字乃是家父所传，家父去世的早，所以未曾样学到悬壶体的精髓，让孟兄见笑了。”
    “什么悬壶体，我怎么没听说过？”孟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一本还在憋笑的众人再也忍不住了，全都“噗嗤”一声，就连自诩重规矩的言官们，都笑的涨红了脸，整个琼林苑里都充斥欢快的笑声。
    站在一旁的沈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悄悄的离孟津远了一点。
    他瞪着孟津，双目怒火喷张，该死的孟津，真是丢脸至极，晋王怎么排了这么一个蠢货来。
    然而孟津还茫然无知，他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也差点维持不住了，如果不是知道今年的科举，每一步都由他来亲自安排的，他真的要怀疑又像上次那样被泄题了。
    皇帝脸色微不可查一边之后，他对近侍说道：“你来解释一下，什么是悬壶体。”
    “奴才遵旨。”近侍领旨，稍微提高一点声音，确保在坐的都能听到，用极简单的几句话，将什么是悬壶体解释的一清二楚。
    “悬壶体原为悬壶济世体，是大夫们在开药方时所用的字体，因为其自成一体，与常用字体不同，后人为了方便记忆，便将这种字体成为悬壶体。”
    近侍说完，孟津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如芒在背。
    现在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
    现场一度尴尬，可沈姝碍于晋王的命令，不得不开口说话：“听方才陆兄说，陆兄父亲早逝？”
    “对，学生的母亲以亡故十年有余，父亲亡故也有九年了。”说到这，陆决明脸色突然黯然下来，似乎不想在说下去。
    可是沈姝却不放过，他追着说道：“我听人说，你和本家，已经分家了？可是按照宗法，父母亡故，家中尚有老人在，难道不是更应该承欢膝下，替父亲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