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师科举日常》22.初露锋芒08

    梁柏跌跌撞撞了一路，记不得自己跌了多少跤，也分不清自己摔了多少伤，他心里念的想的，都是他的娘子，娘子的音容笑貌，娘子的温声细语，再也容不下其他。
    此时的梁柏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发丝凌乱，身上全是散发着酒臭味的泥。站在门口，心中的痛苦，就要控制不住喷涌而出，可是他胆怯了。只要他不进去，不看见，一切就都没有发生，可是他骗不了自己。
    “娘子！”梁柏凄厉的喊道，他不敢相信，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现在就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身体僵硬，脖子上的那道紫红色勒痕，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他踉跄着跑进去，看着床上无声无息的娘子，脚下一软，一下子扑倒在床边，浑身颤抖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心中凄惶不已。
    “娘子，你起来呀，相公回来了，你起来看看我呀。”梁柏小心的给慧娘梳理着耳边的头发，力道极轻，生怕惊扰到熟睡中的娘子，他怔忪的看着慧娘，喃喃低语道：“娘子，你快起来呀，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再也不气你，你快起来好不好。你不是说清明想去踏青吗，你快起来，你想去哪儿，只要你和相公说一声，相公都会带你去。娘子，不要再睡了，快起来好不好。”
    梁柏语无伦次，悲痛的趴在床边，完全沉浸在悔恨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慧娘的睫毛微微颤动。
    “娘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只要你起来，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再也不会瞒着你了。”梁柏泣不成声，他再也不敢了，瞒着娘子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只要想想就痛的撕心裂肺，他是真的后悔了，只要娘子能醒过来，就是要他现在就死了也愿意。
    “哗啦！”梁大嫂刚进屋，见到屋中的梁柏惊得打碎了手中的碗盏，褐色的汁液溅了一地，一股浓郁的药味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孽子，你还知道回来，怎么没死在外面？”梁大嫂痛苦的捶打着梁柏，埋怨的指责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可怜的媳妇，还年纪轻轻地，就这么没了。”梁大嫂打着打着，又想到最近这孽障干的事，顿时悲从心来，原本三分的痛，现在已经是十分。
    梁柏一听，心中闪过一阵明悟，茫然的说道：“是啊，该死的人是我，可是我怎么还没死，怎么会是我娘子，怎么能是我娘子，该死是我。”
    “柏儿，你到底咋了，什么死不死的？”看着行尸走肉般的梁柏，梁大嫂一悸，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的问道，儿子的情况似乎不太对，难道是被刺激狠了。
    哎呀，这可不行，梁大嫂一拍脑门，赶紧说道：“柏儿，你倒是说呀，为什么要和慧娘和离，有什么瞒着慧娘，瞒着我们。说清楚了，也好让慧娘走的明白。”
    “不瞒着了，再也不瞒着了，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慧娘，只要慧娘……”梁柏眼神空洞，目光没有焦距，恍如游魂。可就是这一点让梁大嫂欣喜非常，太好了，感谢陆先生，儿子和媳妇之间有救了，他们的家又要完整了。
    “慧娘，你都听到了，好孩子，快起来吧。”
    “娘，你再说什么？”梁柏呆呆的转头，目光呆滞的看着梁大嫂，配上那红肿的眼眶，泪湿脸颊更显得傻气。
    “相公，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什么都告诉我，不在骗我吗？”
    轰！！！
    咔嚓！！！
    听到熟悉的声音，绝望的梁柏犹如五雷轰顶，他张大嘴巴，慢慢的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慧娘，还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傻傻的说道：“娘子，我怎么会听到你的声音，是不是我也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噗嗤！”看着往日里清风朗月的相公，如今这般傻里傻气的模样，慧娘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相公，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都还活的好好的。”
    “是吗，难道我不是在做梦？哎哟！”说着还掐了自己一把，感知到痛觉后咧开嘴，笑起来的样子的更傻了。
    “哈哈哈哈。”慧娘终于大笑起来，近些日子来的郁气，也在这笑声中消散的差不多了。
    梁大嫂别过脸去，这么蠢的儿子，她没眼再看。
    “慧娘，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醒了。”梁柏喜不自胜的傻笑着，只有看到娘子还活着的喜悦激动，哪里还顾得上娘子和母亲合起伙来骗他的事。
    “是，你没在做梦。”慧娘忍住笑意，心疼的为相公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咳咳咳”梁大嫂刚转过身来，就看到这闪瞎眼的一幕，轻咳了两声，“柏儿啊，你没忘记刚才说过的话吧。”
    虽然她不忍心打扰儿子和媳妇之间的相处，可打铁要趁热，要是过了这个劲儿，儿子又转回壳里，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是啊，相公，你能和我说说吗？”慧娘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相公宁愿折磨他们一家这么久，也不愿意说出来。
    听到问话，梁柏的笑容逐渐淡了，久久没有说话，梁大嫂和慧娘也不急，能让梁柏死心的满他们这么久，一定是件大事情，要是能轻易说出口，也不必等到现在。
    梁柏沉思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梁大嫂和慧娘欲言又止，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艰难的说道：“娘，慧娘，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怕你们承受不住，才想着能瞒着就瞒着。”
    梁大嫂和慧娘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娘。”梁柏鼻子发酸，忍住泪说道：“孩儿，孩儿命不久矣了。”所以他才要和慧娘和离，只有先和离了，时间久了，慧娘对他的感情就会慢慢变淡，才不会对他的死感到心痛。而且，和离和休妻不一样，休妻是妻子有损妻德，而且和离是两人和平分开，不会对慧娘的名声造成影响，这样和他和离后，慧娘也能再次找个好归宿。
    “什么，柏儿，说什么胡话呢，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梁大嫂大惊，可不置信的说道。
    “是啊，相公，别说傻话。”慧娘也不相信，自从他们成亲以来，相公连个风寒都没受过，怎么可能命不久矣？
    “娘，慧娘，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梁柏看着慧娘，缓缓说道：“慧娘，你还记得上次我们遇上的山匪吗？”
    “当然记得。”要不是那山匪头领突然发疯放了他们，他们估计就回不来了。
    等等，慧娘心里忽然一动。
    在放他们之前，相公似乎和山匪头领单独待过，难不成就是那时候山匪对相公做了什么？
    想到这，慧娘紧张的问道：“相公，是不是，是不是山匪做了什么？”
    “山匪！？”梁大嫂肝胆欲裂，这两个死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都憋在心里，是想吓死她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们没有告诉我？”
    梁柏说道：“娘，我们平安回来了，也不想让您担心，就和慧娘商量了一下，没有告诉你。”
    “那你说说，命不久矣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先放一放，她现在已经明白了，折磨他们一家这么久的症结就是儿子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那日山匪本来是不会放我们的，后来山匪首领将我单独拉出去，说他本来想用我们来玩一场游戏，却不想有感于我们夫妻情深，舍不得拆散我们，但是又不能就这么放了我们。于是想了另外一种玩法，他拿出一颗叫七绝散的药丸子，在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就会静脉尽段，七窍流血而亡。他说只要我夫妻二人，有一人愿意服下，就会放了我们。”梁柏深情的看着慧娘，“我那么爱娘子，怎么舍得娘子受苦。”
    “相公，你怎么这么傻呀。我们夫妻一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独自承受着。”慧娘泪如雨下，一头扎进梁柏的怀里，她的心疼极了，又很自责。相公背着她为她做了这么多，甚至连命都搭上了，可是她呢，她却在埋怨着相公，埋怨相公近日来的冷漠，可是从来不知道，相公背着受了这么多罪。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上天不公啊。”梁大嫂悲戚的喊道，他爹就是死在山匪手上的，为什么儿子也走上了同样的路？
    “梁大婶，你们能不能先别哭了，梁公子没病，也没中毒，他会长命百岁的。”看着哭成一团的三人，陆决明有些无奈。他对医理没什么了解，可是对于毒药确实知道不少，梁柏身强力壮，一点中毒之像都没有，怎么会命不久矣？估计是吗山匪头子为了贪图好玩，而故意骗他们的。
    梁大嫂哭着回头，“陆先生，你说我儿子没有中毒，会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