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师科举日常》5.初来乍到05

    陆老夫人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暖意，这个儿子果然没让她失望过，她赞许的看了一眼陆老爷，这才冠冕堂皇的说道：“老大家的，这两年来生意不景气，没赚到多少钱，还亏损了不少，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钱。而且，你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家里就不多给你家产了。老大家的，你别不高兴，老身也是为你好，想你叔做的这生意，说不得哪天就会血本无归，我这也算是提前为你规避风险。”
    什么！？
    陆决明震惊了，她收回刚才说的话，陆老夫人不是脑残，而是根本没有脑子！
    给新婚夫妇分家也就算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陆老夫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过得这么滋润。
    忽然，陆决明心脏一痛，好像被劈成两半一样，流出踽踽鲜血，腹中脏器都搅缠在一起，她猛然抬头，脸上的悲痛与哀伤都要溢出来，她红了眼眶，眼泪瞬间聚集在那双明亮的眼中，一脸不可置信，一直藏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称呼脱口而出：“奶奶，您要赶孙儿走？”
    陆决明放任痛处在心中肆虐，她知道，这是原主最后的眷念。
    在他心里，哪怕奶奶对自己千般不好，万般厌恶，可是对自己总归有一点祖孙亲情的。
    直到这时，陆老夫人这番话才彻底打碎了他的那一司希冀，也粉碎他的最后一点执念。
    陆决明对陆老夫人的感情是真的，不过那痛苦不堪的表情，却是他自己演出来的。
    他性子直，行事爱憎分明，做不来以怨报德，以直抱怨的事，谁让他不痛快了，他就让谁也痛快。
    陆老夫人是原主的奶奶，可不是他的奶奶，若是陆老夫人能安安分分不作妖，他可以完成原主的心愿，将陆老夫人当做亲奶奶侍奉。
    没错，从这一刻起，陆决明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由她变成他。
    若是还不肯认清现实，不仅是不尊重自己，更是对自己不负责任。除此之外，就算是为了枝儿和青黛，他也要接受现实，毕竟还欠着原主身体的人情呢。
    至于陆老夫人，今日他的悲痛，就是要对方记住是谁给的，来日对方想到这一幕就痛切心扉，悔不当初。
    一直安安静静的青黛记起陆决明说的话，陆决明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同时她又觉得好玩，也跟着一脸震惊的说道，“奶奶，您要赶媳妇走？”
    面对陆决明的震惊痛苦与崩溃，陆老夫人看也没用看一眼，甚至连音量的没有波动，“老大家的，你也十六了，不小了，现在又成了家，也该懂点事了。去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搬出去吧。”
    说完一顿，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老身说过，不许叫老身奶奶，要叫老身老夫人。”
    陆决明虽然才到老夫人的反应，可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毕竟，就算撕破脸，现在也不是时候。
    “是，老夫人，孙儿不会再犯了。”陆决明收敛思绪，随即脸色一白，身子微颤，似是不可置信，忽而又想到，难道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老夫人对他们，从未仁慈过。
    掩下眼里的凄然，陆决明以首叩地，久久不能起身。
    做戏就要做足了才够味。
    青黛见此一急，难道相公真的很痛苦？
    不行，相公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谁敢欺负相公她就揍谁。
    青黛拽紧拳头，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刚想要站起来，却忽然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
    青黛下意识的低下头，就看到陆决明微微松开的手。
    咦！
    是相公！
    青黛焕然大悟，心中泛起笑意，相公还真是可爱呀，焉坏焉坏的，这是准备秋后算账。
    自认读懂相公的青黛也跟着低下头，趴在地上说道：“是，老夫人，媳妇以后不会再犯了。”
    陆老爷此时听到老夫人的话，即使胸有成竹，也不免心跳加速，不枉费他在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做么多年，现在他心里畅快极了。
    八年前他哥哥一直压在他的头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明明不得母亲喜爱，却处处比他强，这让他如何不妒忌，要不是方面他当机立断，哪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而现在，哥哥唯一的继承人被他养废了，又即将被分出去，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他的东西，整个陆家就是他的啦！
    陆白术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忽而又幸灾乐祸起来，他嘲讽的笑了笑，嫡子嫡孙又怎样，没了奶奶的庇护与宠爱，连条丧家之犬都不如。
    一直淡然的陆白英颇觉无趣，起身道：“奶奶，我还有功课要温习，先回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还嘱咐道：“你学业要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奶奶说，奶奶别的没有，闲钱还是有两个的。”
    “奶奶，那孙儿告退了。”陆白英转身，无视伏在地上的陆决明，轻飘飘的擦身而过。
    啧啧啧，陆决明咋舌，瞧瞧，这就是陆老夫人呐，前一刻还对她说没钱，下一刻却对陆白英说缺少了只管找她要，她有的是钱。
    这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与厌恶啊！
    陆决明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听到让他更震惊的消息，也让他再次刷新了对陆老夫人的三观。
    “老大家的，你也看到了，白英在州学里进修，开销巨大，再加上这些年生意不景气，进项不够府里日常开销。所以老身做主，把你母亲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用来填补亏空，一部分用在日常开销上，现在也所剩无几了。现在你成了讼师，也算学有所成，只要肯努力，不会为生计所扰。而白英不一样，他现在才刚过了县试考上秀才，今后的路还很长，资金需求很大，再加上接下来的乡试会试的又是一笔开销。所以，老身做主，将这最后的一笔钱留给白英读书所用，也算是维系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分了。老大家的，你没意见吧。”
    “什么！？”陆决明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次他是真的震惊了，震惊到他忍不住爆粗口。
    我艹！
    太不要脸了，真是太不要脸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脸皮厚道堪比地球啊，不要脸程度全宇宙无敌啊！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老夫人，孙儿知道，我们兄妹俩父母早亡，叔叔能接受我们兄妹俩已是看在父亲的份上，能我们长大实属不易，怎能在要求其它？养育之恩大于天，叔叔对我们兄妹俩的恩情，我们生死无法报答，家产理当奉送，我们兄妹俩毫无怨言。只是老夫人，那是孙儿母亲的嫁妆啊，是母亲留给孙儿唯一的遗物，是孙儿唯一的念想。孙儿已经没了爹娘，没能替父亲在老夫人面前尽孝已是不孝，现在叫母亲的嫁妆都护不住，死后孙儿有何颜面去见爹娘。老夫人，您告诉孙儿，这不是真的，为什么孙儿连母亲的嫁妆都守不住啊，老夫人！”
    陆决明脸上伤痛欲绝，抱着陆老夫人的腿声泪俱下，凄惨无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差满地打滚了。
    装可怜，谁不会啊！当年在孤儿院，他可是装可怜的祖宗。
    而青黛同样抱着陆老夫人的另外一条腿，哭道：“老夫人，你不要拿相公娘亲的嫁妆，你把相公娘亲的嫁妆还给相公吧。”
    反正现在，她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丑八怪加傻子，傻子怎么能控制住自己说什么话呢？谁又能真跟一个傻子计较？
    这次陆老夫人那张有着深深法令纹的老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双腿被陆决明和青黛抱住挣不开，又被吵的气血上涌，险些栽倒在地上，站定后勃然大怒，抓着拐杖就要往陆决明身上招呼去。
    “放开，放开，你们放开老身。来人呐，来人呐，将这两个孽畜给我拉出去。”
    而坐在一旁的陆老爷和王氏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他们没想到陆决明会想到这种不要脸的招数。
    此时先机已失，又看到陆老夫人脸色发白，显然是气虚之症，一时间也顾不得形象，一起扑上来，一个拉陆决明，一个扯青黛，终于在下人的帮助下将老夫人救了出来。
    也不管陆决明如何叫喊，命下人将陆决明两人拖了出去，自己小心的扶着陆老夫人回屋。
    而被拖走的陆决明，哪里还有之前的癫狂之态，反而是红润，悠然闲适的整理衣物上沾染的灰尘。
    青黛继续演一个小白，拍打这灰尘担忧的问道：“相公，相公娘亲的嫁妆怎么办啊？”
    “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他们吞下去多少，就要他们吐出来多少。属于他的，他可以不要，但是绝对不能被人强行夺走。
    看到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陆决明意味不明的轻笑。
    秋落——
    呵！
    不知道会给他多少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