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不一会儿就进入酣眠,而外间的陆决明却是辗转难眠。
说来也挺巧的,原主和她同名同姓,身世也差不多,都叫陆决明,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想到那段原本不属于记忆,八岁丧母十岁丧父,嫡亲祖母无视冷淡,被叔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婶婶王氏笑里藏刀,兄妹欺辱嘲笑,下人仆从欺凌虐待,偌大的一个陆府中,只有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要说完成陆决明苦难的根源,还得从陆决明那领不清的祖母说起。
三十五年前,当时的陆夫人也就是陆决明的祖母,在生产陆家大少爷,陆决明的父亲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历经千辛就回来她因为身体受损,再也无法生育。
若是一般人,对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孩子自是极尽疼爱,可陆夫人偏不,甚至因此恨上了自己的孩子,还偏激的认为如果没有他,自己就不会坏了身子,还差点没了命。
在陆老爷去世后陆夫人更是变本加厉,毫不掩饰她对路大少爷的怨恨与厌恶,恨不得剥皮噬骨,宁愿把姨娘生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充当嫡子,也不想和陆大少爷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陆决明和陆商枝作为陆大少爷的孩子,自然是恨屋及乌,也一并被厌弃了。
下人惯会见风使舵,眼见着陆老夫人厌弃了陆决明和陆商枝,自然是极尽刁难磨搓,以此来讨好陆老夫人,顺便满足自己心中无法言表的欲望。
至于陆决明的外祖柳家,陆决明的外祖父只得了一个女儿,在柳夫人去世后身体一直不好,听到唯一的爱女去世的噩耗更是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没有外家帮衬,又遭受陆家当家人的厌恶,陆决明和陆商枝在陆府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因为陆老夫人当初抱养姨娘生的孩子一事,整个郯城的人都知道,陆老夫人不喜亲子,反而更疼爱妾生子,陆家曾一度遭人唾弃。
所幸陆二少爷,也就是陆商枝口中的叔叔还有一点心计,知道自己兄长的一双遗孤可以养废养歪,却不能够养死养残。
否则在陆决明这嫡子嫡孙还在的情况下,他这以不光彩的来家主之位,是不能再继续当下去了,不说外人的唾沫星子能不能把他淹死,就是族里那些老家伙也绝对饶不了他。
陆决明不屑的笑了笑,这陆老爷当真是虚伪呢,既要面子又不想出钱出力,给原主买个奴隶做媳妇就能不招人嘲笑,就能堵住悠悠之口?
这是在羞辱陆决明,还是在羞辱整个陆家,堂堂陆家嫡孙的正妻,是个随手买来的奴隶!
看到这里陆决明对原主既产生了同情,又有同病相怜之感,又生出心心相惜之意,他们都是被最亲最爱的人伤害过。
陆决明出生在一个偏远山区,那里思想守旧,一心一意要生儿子传宗接代。
但是非常的不幸,因为陆决明的父亲干活时摔伤了身子,陆决明的母亲生了她以后再也没有怀孕过。
于是乎父亲开始堕落酗酒,开始埋怨母亲为什么生不了男孩,直至动手家暴,母亲受不了父亲的打骂,又不愿意离婚,最终将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陆决明身上,怨恨她为什么不是男孩。
就这样,父亲家暴母亲,母亲家暴陆决明,陆决明的童年都是在打骂中度过的,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父亲醉酒后不慎掉进池塘淹死,母亲因为承受不了打击疯了,亲戚们都不愿意收养年幼的陆决明,害怕她也有家暴倾向,一致决定将陆决明送进孤儿院,直到被陆姓老中医领走,给她改名叫陆决明。
因为父亲留下的阴影,长大后的陆决明不愿意接触男人,但是她对女人却很矛盾复杂,既恐惧又怜惜,因为母亲,她恐惧女人,同样是因为母亲,她怜惜女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变成了一个男人,别看她一直表现的很镇定,可是心里的慌乱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到自己变了性别的身体,陆决明苦笑,她现在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没死,还是该不幸自己没死。
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她都不能用既来之则安之来勉励自己。
“大少爷,您还没起呢?老夫人老爷和夫人还在等着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敬茶呢,大少爷,不是我春杏多嘴,做晚辈的就要走做晚辈的样,怎么能让长辈等呢。”春杏好像忘记自己奴婢的身份,进门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其中还夹杂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妒忌。
凭什么她好人家的姑娘,只能在陆府做下人,而那个不过是老爷随意买来的壮如大象的丑女人,竟成了陆家的大少夫人。
“哟,大少爷,你怎么睡这儿,有床不睡睡软塌。莫非,是被大少夫人给打了出来?”春杏讥笑道,想到还隐隐作痛的伤处她就恼恨,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罢了,竟然敢打她。
陆决明冷喝道:“出去。”
陆决明心里窝火的厉害,这一连串剪不断理还乱的变故直叫她头疼,现在这没眼色的还在这叽叽歪歪,吵的她火起。
至于敬茶,呵,陆决明可不觉得他们会那么早就等着。
“哟,这人呢,成了亲果然不一样,我们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也学会发火了。”春杏好不畏惧陆决明的冷脸,小心的呵护着刚涂了丹蔻的指甲,晃晃悠悠的说道。
陆决明冷厉的说道:“我说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这就是医药世家啊,这就是陆府的丫鬟啊,完全骑在主子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啊!
“相公,我来帮你。”春杏刚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没有穿衣服,所以没出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后一溜烟的跑出来,眨眼间就站在陆决明面前,像母鸡护崽儿一样,将陆决明护在身后,“相公,别怕,我来救你。”
春杏在见到青黛的瞬间心脏突突跳了两下,身上的伤处似乎更痛了,她瑟缩的一下,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注意点自己这一举动的春杏脸色一变,半是威胁半是愤怒道:“行行行,我这就出去,不过你们可别磨磨蹭蹭的,要是惹得老夫人生气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见春杏走远了青黛才转身对陆决明说道:“相公,你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陆决明眉间一跳,她暂时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新身份,想到一会儿还要去敬茶眉头就皱的更紧,只是胡乱的点头后冲着外面喊道:“秋落,备水。”
洗漱过后,陆决明看到青黛拿着一方纯白丝绸小方巾过来,她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
“相公,这要怎么弄啊?老夫人说要把这个给她的。”
“这是什么?”陆决明声音艰涩道。
“落红啊,老夫人说洞房后帕子会变红,要我把变红后的帕子给她。可是现在帕子没变红,该怎么办呢?”
“落……红?”陆决明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该死的,这陆家到底教了青黛写什么?
从昨天青黛说的第一句话开始,陆决明就知道,青黛的记忆肯定出了问题。而且,即使青黛现在处于这种懵懂状态,那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气质,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而且,青黛只是失忆了,不是傻了,若是以后青黛想起来,真要较真的话,陆家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老夫人到底教了你些什么?”陆决明有气无力。
青黛皱眉冥思苦想一番后才一一说道:“老夫人说要我听相公的话,要给相公生小娃娃,要和相公洞房,要伺候好相公,要把红色的帕子拿给老夫人,还有……”青黛的头忽然低了下去,声若蚊蝇,陆决明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倒是看见她的脸上慢慢爬起红晕。
陆决明见此心里一紧,她是真的怕了青黛的语不惊人,喉头动了动艰难的开口,“还有什么?”
“还有按照小人书上所画的取悦相公。”青黛不敢抬头,她虽然不知道小人书的那些小人在做什么,但是她本能的感觉到那是一件很羞涩的事情。
什么?
陆决明一头雾水,看到青黛羞涩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
什么!
陆决明大惊,难道是小黄书?
“青黛,你能把书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青黛立刻回房间将书取来放在陆决明手中,“给,就是这本。”
陆决明只看了一眼就一把合上书页,老脸烧的通红。
这、这太刺激了,现代的某些限制级动作片她没少看过,可是接受了这种热辣程度,她忽然目光诡异的看向青黛,这么劲爆的小人书,她居然只是有点脸红!
“老夫人还给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了,就这些。”青黛小声说道。
“行,你现在听我说。”陆决明深吸一口气,将小人书放在一边,摆正青黛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非常郑重的说道:“你说你要听我的话,那么我现在就有话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
青黛见陆决明这么严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乖乖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记住。
“好,我要你从今天开始,把老夫人教你的东西全部忘记。不,是把除了我之外,所有人教你的东西全都忘记。除了我交给你的以外,一个字都不要记住。我的话记住了吗?”
青黛现在就如一张白纸,谁都可以在上面写写画画,画画的人是什么样,纸就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她一定要拨乱反正。
“嗯,记住了,今后我只听相公的。”青黛乖巧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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