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常父一巴掌趴在桌子上, 震得上面的茶杯都跳了一跳, 常母坐在一旁,眉眼和顺的仿佛是个菩萨, 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仁慈。
“去画舫游湖,听歌姬唱歌, 看舞姬跳舞,这都是不是大事。可是子衡, 带着自己的姑姑, 和朋友在画舫上大打出手,旁的不说, 你姑姑的名声, 还要不要?”
常玉昌对常父的暴怒没什么反应, 常母这种温柔的语调,却让他害怕的打了个冷颤。
他偷偷看一眼齐寒,齐寒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正大光明的走神中。
常玉昌咬紧牙关, 想到了齐寒对他说的话, 强挺着硬气的说:“爹,娘,我不娶妻, 你们若再给我找媳妇儿, 我就睡在迎客楼, 再也不回来了!”
“逆子!你是要气死为父吗!”常父指着常玉昌的鼻子, 气的胡子都吹飞了,“来人,把少爷给我关进柴房,面壁思过,没我命令,不许出来!”
“遵命,老爷!”几个奴仆自外面进来,作势要将常玉昌带走,常玉昌刚要反抗,被齐寒瞪了一眼。
虽然不明白齐寒的意思,但常玉昌还是做了个听话的好孩子,任由下人将他带到柴房关起来。
常玉昌离开,常父脸上的愤怒立刻消去不少,常母也从观世音状态脱离,嘴角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哥哥,嫂子。”齐寒冲着这两人笑了笑,常母常父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的光。
常父比常寒大了二十多岁,常寒出生后,常玉昌都两岁了,常老爷子是个管生不管养的渣爹,常寒出生后,当初已经嫁为人妇的常母帮着养了一两年。
名义上双方是兄妹,实则更像是父女。
“莫要嬉皮笑脸,此事你肯定参与其中,父亲让你过来,不是让你来闹事,你若再跟着子衡胡闹,我便把你送回道庶去。”
常母说着,起身走到齐寒身前,亲昵的戳了一下齐寒的额头。
齐寒捂住额头笑的天真,“嫂子才不会呢,就算哥哥狠心,嫂子也一定不会让我回去的,对不对,嫂子?”
夫妻两受不住的就是常寒撒娇,他们两一辈子都没能生下个女儿,或许是命中子女缘浅薄,二十多年来,只有常玉昌一个儿子。
小子嘛,小时候多数很是淘气,当初常玉昌两三岁淘气时,夫妻两得了个小棉袄似得小姑娘,疼的跟心肝儿似得,后来更是把没有女儿的心思,都给了常寒。
常母长叹一声,伸手将齐寒搂在怀里,很是感概,“就算嫂子不愿意,寒寒也总是要嫁人的,等以后你嫁人,为人母了,就忘了嫂子了。”
常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说着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常父看见,立马上前将常母搂过来,连声轻哄,他还是个帅大叔,常母也是个美妇人,两人相偎在一起,别提场面有多好看了。
好看到齐寒觉得自己好像被塞了一嘴狗粮。
“嫂子若是舍不得,寒寒就一辈子不嫁人,陪着嫂子。”
“胡说什么,女子总是要嫁人的,等你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说了。”
常母一边哭,还一边反驳齐寒的话。
齐寒撇撇嘴,常父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离开。
齐寒秒懂,点点头,趁着常母不注意,跑出了大堂,一路快步走到柴房前。
柴房前,尽职尽责的小厮正在看守着,远远看见她了,连忙给她行礼,口称姑小姐。
“我有点儿事要和子衡谈谈,把门打开。”
“姑小姐,老爷他……”
“放心,哥哥难道会责怪我吗?”
小厮一想也是,若齐寒是家中小姐,老爷还能责罚一二,但齐寒是姑小姐,和老爷平辈,老爷哪儿能随便呵斥啊。
想罢,二人将门打开。
齐寒进去,正看见常玉昌无聊的靠在柴堆上坐着,大长腿伸的老长,又长又直,再加上细细的腰肢和宽厚的胸膛,还有被太阳晒得有些微红的脸,当真是秀色可餐啊~
日后的妖狐,也是有艳福啊,这样的美人,简直说不清楚谁睡谁。
齐寒可算知道,为何那迎客楼的翠眉姑娘,对她大侄子念念不忘。
“姑姑?你来啦,怎么样啊?”
看到齐寒,常玉昌惊喜的坐起身,被柴堆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服,露出了脖间白皙的皮肤,还有性感的锁骨。
齐寒被这副色气满满的图像诱惑一瞬,恍惚了一秒,随后正色道:“大事不妙啊。”
“啊?”常玉昌大惊失色,不会吧,他连好兄弟都往死里踹了,还没法摆脱这个订婚!
“我觉得吧,大侄子你的脑子可能是出问题了,是不是整日喝花酒,把你也喝昏头了?”齐寒扯动一边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满满的嘲讽,“过去有半个时辰吗?你就问我怎么样,就算要退婚,也轮不到常府退啊!”
常玉昌噎了一下,明白是自己太心急,这才招来姑姑的嘲讽。
“我也是太心急,怕这个方法不奏效,姑姑你说,咱两的名声都成这样了,苏府应该不会还想着联姻了吧?”
常玉昌为人聪明,但对于人情世故,还是缺了根筋,他对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毫不知情。
齐寒想着原著里的情节,叹了口气,蹲在常玉昌面前,拄着下巴摇摇头,“不一定,苏家空有财富却朝中无人,他们一直想在朝中找个靠山,可惜之前苦无门路,家中虽有年少女子,却多是旁系,并不顶事,唯一一个掌上明珠,便是苏素冉。你是常家嫡长子,代表着朝中常家一系,苏家不会轻易放手的。”
常玉昌苦恼的把脸皱成了菊花,他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八岁,虽然花心,但其人没有太多其他心思,尤其是对于朝上的勾心斗角,各个派系间的争斗,他更是完全不感兴趣。
他知道的事,还没有常寒一个身在家中的闺门女子多。
“可我做出这样的丑事,苏家也咽的下这口气?”
“当然,你就是和男人在一起,苏家也能咽得下去。”
齐寒是从常父常母的态度中,看出了这场联姻双方的决心。
常父常母没有谈论关于苏家会不会退亲的事,他们第一时间是选择将常玉昌关起来,这说明,双方的态度是一致的,他们都想要将事情压下去。
“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打兄弟了。”常玉昌颓然的耸耸肩,往后一躺,没个正型的躺倒在柴堆上,也不嫌弃柴堆硌腰。
“你那个兄弟,趁早断了联系,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和他在一起走动,也不怕他没钱喝花酒,把你卖给老鸨,到时候,让你卖身赔钱。”
齐寒说的话让常玉昌哭笑不得,他一只手捂脸,胸膛不停震动,闷声笑了半天。
齐寒就冷眼看着常玉昌笑,她蹲在原地,脸上带有天真的神色完全褪去,面无表情。
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本来是想着可以借此机会阻止订婚,现在看来,剧情的力量很强大,她完全不能阻止。
奇怪了,订婚在原著中也不是那么重要的剧情,她怎么连这个剧情都阻止不了?
哦对了,订婚在下部,以宋卓为主角的主线剧情中,是非常重要的辅助剧情。
失策。
齐寒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复杂庞大的剧情任务,她不擅长记事的人,剧情点太多,她会忽略很多东西。
可怕的是,她又不能将剧情的每个点用纸笔记下来,三无手机又是个除了当显示屏外,什么都干不了的废品。
唉,死局啊,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如此,姑姑,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你在柴房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啊?让我在柴房睡一晚上?”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常玉昌表示,除了考试外,他从来没睡过这么简陋的房间!
“对,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带你走。”
“带我走?”
常玉昌被齐寒的话惊得腰腹一用力,便坐了起来,由此可见,这位绝对是个有六块腹肌,不,八块腹肌的男人!
“对啊,带你走,离家出走,我看话本里都会写,不想随便嫁人的大家小姐,和书生私奔的事,这也是反抗父母的一种手段,我觉得可以试试。”
常玉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咱们若是走了,父亲母亲,一定会急坏的。”
“你觉得,在道庶,有一个地方,能瞒得过常家的眼睛吗?”齐寒冲常玉昌翻个白眼,“放心吧,前脚咱们走,后脚哥哥嫂子就会知道,咱们只需要摆出一个姿态,那就是,绝对不联姻。”
“姿态?”
单纯善良的常玉昌大少爷,还不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什么叫装模作样。
什么叫,戏精的最高境界。
“别想了,明天听我的,我正好想去山上瞧瞧,闲云野鹤,多悠闲啊!”
“悠闲?吃穿用度怎么办?”
常玉昌比齐寒现实多了,他是个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大少爷,可受不了有一天跑深山老林去,没有美人,没有美酒,那日子多无聊啊。
“俗!俗不可耐!真的是太俗了!”
齐寒三俗扔常玉昌脸上,常玉昌干咳一声,煽动手中的折扇,“我不是俗,是会过日子,姑姑你身为女人,却不识柴米油盐酱醋茶,天天只知道闲云野鹤乐得自在,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呵呵,你一个男人,天天嘴里眼里都只有那些俗物,还做得一手好菜,连女红都会,我嫁不出去?说的好像你能娶到媳妇一样。”
常玉昌合上折扇,刚要和齐寒讨论这件事,齐寒就摆摆手,让他别说了,“行了,折腾一天了,好好休息,准备一会儿吃晚饭,你明早不愿意走也无所谓,明天不走,中午,你就等着被哥哥压着,给你好兄弟负荆请罪去吧。”
说完,齐寒转身离开,常玉昌见此连忙拉住她。
“姑姑,好姑姑!可不能看着侄儿丢脸啊!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常玉昌发现自己真的好悲催,父母让他联姻,姑姑又是个说话办事都不同凡人的大小姐,身为家里唯一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很有压力啊!
齐寒满意的点点头,摸了摸常玉昌的头,“乖乖在柴房待一宿,明天姑姑带你去私奔。”
常玉昌再次苦了脸,什么话从他这个姑姑嘴里说出来,都那么惊世骇俗。
第二日一大早,齐寒拎着个小包袱,敲开了柴房的门。
门口的两个奴仆本来想阻止齐寒,但俱被齐寒一句“我有要事找大侄子”,给堵住了口。
“呐,东西在包袱里,拿着你的小包袱,快些上山去。”
一进屋,齐寒便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了常玉昌,常玉昌接过来一看,里面是几身粗布做的衣裳,还有两三块包头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看看包袱,再看看叉腰站在他面前的姑姑,“姑姑,不是吧?你就给我这点儿东西?我是去山上逃难当野人吗!”
常玉昌拎出一身长袍,粗布长袍被浆洗了多次,看上去旧得发白,衣角处还有点点黄斑,看上去像是没有洗净的油污。
“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才借到这样的破衣吗?穿着一身锦衣出逃,你是生怕他人不盯上你,是吗?”
齐寒也有自己的思量,她想看看,若是常玉昌一贫如洗,《妖狐记》中的妖狐,还会不会看上他。
说起来也奇怪,在《妖狐记》中的妖怪,像是另外一种形态的人,会痴迷男子的外表,但更多的,还是喜欢男子身后的价值,或是钱,或是权,或是才华,总有一样要出众,才能赢得妖怪的喜爱。
常玉昌出身富贵,有了一张好皮囊,还有不俗的才华,齐寒打算把这些东西都给他抹了,若这样那些妖怪还能看上常玉昌,齐寒就相信爱情。
“可是,姑姑不是说,我此番出逃是做个姿态给父亲母亲看吗?穿的这样破旧,若他们真找不到我,急坏了怎么办?”
“你也太小看常家了,你便是变成乞丐,哥哥嫂子也能找到你。让你穿得破旧些,不过是因为人情险恶,你又是跑到那无人烟之地,若是遇上坏人,你打不过,白白丢了性命怎么办?”
齐寒说的振振有词,常玉昌将信将疑的接过破旧衣袍,又苦了脸,“就算如此,姑姑也不用让我穿的如同乞丐一般,稍显破旧的衣服也就算了,这衣裳,右臂破了个洞,姑姑叫我怎么穿?”
齐寒一愣,定睛看过去,常玉昌手上的长袍,还真破了个洞。
霎时无语,她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尴尬的事,早知道就换户家境稍好的人家了。
“套上外衫,看不真切,你将就将就,明日我再替你寻几件。”说着,齐寒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到一旁。
看到齐寒脱衣服的动作,常玉昌下意识的捂胸,“姑姑你要干什么!”
齐寒扯了扯身上的麻布衣裳,看着一副要被那啥啥模样的常玉昌,扯了扯嘴角,“你说我要干什么,换衣服走人啊!干什么!”
常玉昌心知自己反应过度,转到柴堆后面将衣服套在了外面,别看他流连花丛,但在姑姑面前,还是个很害羞的小伙子。
大抵是因为,家人和情人,总是不一样的。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