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闵王府就已经热闹起来,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面容秀美的侍女们穿梭在席位见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寿宴, 虽忙得脚不沾地,但轻声软语面带笑意, 纤腰粉貌之间, 难免给人一种落入温柔乡之感。
有人啧啧感叹:“闵王可真会享受,光是府中的丫鬟便有这般姿色,整日游山玩水, 想必搜罗了不少可人儿啊。”
“诶,”旁的人插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这府中最美的不是人, 而是一只狐狸!”
这话果然吸引了不少注意:“此话怎讲?”
“听说闵王蓄养了一只狐狸, 通体毛色雪白,额上有一火红印记,乃闵王少时打猎所得, 此物极为通人性, 善于识文辩字, 极得闵王喜爱。”
有人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只狐狸,哪有吹得那么神, 怕不是有意巴结讨夸大其词吧!”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 方才说话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旁的人忙出来打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 上次我有幸见到了闵王一次,他抱着那只白狐狸笑的温柔极了,听说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它。若不是这狐狸有过人之处,又怎么能得到闵王的垂青呢?”
说罢又拍了拍刚刚那人的肩膀:“老弟啊,这既是闵王的宴席,便说些讨喜的话,闵王为人不假辞色喜怒无常,我劝你还是多长个心眼吧。”
那人神色涨红,其他人也不欲与此等不长眼色的人来往,自顾自地散开了。
与这边的嘈杂不同,在闵王府最高的那座楼里,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阮枝木木地看着自己毛茸茸雪白的爪子,
“我还能寄生到狗身上吗?”她动了动两只尖尖的小耳朵。
阮怂怂有些汗颜:“不是狗...是狐狸。”
“魂寄体也不仅限于人类,基本上一切有灵智的物体都有可能被宿主附身,而且你以后也是可以幻化成人形的。”阮怂怂赶紧解释道。
“...哦。”
。阮枝蹲坐在软塌上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身下的这张尺寸略小的床榻,房间里就没有其他的床了,而且房间里的布置虽然很漂亮,但不像是常住人的,倒像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阮枝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地跳到地上,身后一条大尾巴跟着她的动作一荡一荡的,柔软的毛发像是一团软云一般,她努力适应自己如今的狐狸身躯,看到案上有一面镜子,纵身一跃跳到了镜子前。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只雪白的狐狸,形状圆润,额前依稀可见一抹红色的印记,阮枝摇了摇大尾巴,伸出自己的一只前爪凑到眼前。
即便是伤人的利爪,也被人打理得整整齐齐,色泽由浅入深,淡灰色的根部隐在雪白的毛发里,没有一丝污垢。
她感到新鲜,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对自己身后的那条大尾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只可惜狐狸的身子不似猫科动物那般柔软,转过身去也只能用嘴够到些许毛发,她试图用爪子踩住自己的尾巴,险些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阮枝有些泄气,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跳到了窗边,矮下身卧在了舒适的软枕上,她将大尾巴垂在窗户里,面朝窗外看着外头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带着软枕边上垂着的流苏也一起摇了起来,身后的人看了心痒痒,上前轻轻抓住手感极好的一团。
阮枝被吓了一跳,狐狸的身体不似人身,尾巴被抓住带来一种微微的酥麻与不适,她的心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丝羞耻感,这大概是原主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了。
她跳到一旁,好在握着的人并没有用力,阮枝站起身来他便松开了,
“你做什么?”雪白的狐狸张开嘴,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女声。
“怎么,不过是捏了一下你的尾巴,为何这么大反应。”男人挑眉,有些恶趣味地看着跳开的小狐狸。
阮枝翻了个白眼:“那你把你的尾巴也给我捏捏?”
钟瑾瑜摊手道:“那尾巴也不是我想它出来就能出来的啊。”
阮枝“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欲理他,钟瑾瑜赶紧转到她面前来:“你这是怎么了?下面的人还等着我们去赴宴呢。”
“他们等的是你,又不是我。”阮枝作势要躺下,
“谁不知道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啊,外面把你传成了灵狐,你要是下去肯定给我长面子,再说了这屋里头这么冷清有什么好玩儿的,还不如看舞热闹。”钟瑾瑜使劲浑身解数要将阮枝骗下去。
见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钟瑾瑜咬牙道:“听说那个聂家的捉妖师也在,你真的不要下去看看?”
阮枝动了动耳朵,钟瑾瑜再接再厉道:“你之前一直瞧不起聂家的人装神弄鬼,现在有这个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聂家的人,你真的不去看看?聂家这一代最年轻的捉妖师聂仲景也在,听说他面如冠玉气质出尘,可是采补的最佳人选。”
阮枝一爪拍在钟瑾瑜脸上:“我可从来不采补男人!”
钟瑾瑜忙讨好道:“是是是,姐姐可不用那种污浊的法子。”
阮枝扭过头舔了舔爪子:“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下去吧。”
钟瑾瑜连忙应是,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柔软的身子,在去往宴席的路上还偷偷揉了几把她的大尾巴,考虑到周围太多人在,阮枝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抗,她抬起头咧了咧嘴,露出尖利的犬齿,钟瑾瑜心虚地移开视线。
总算到了办宴席的院子里,钟瑾瑜身为宴席的主人,自是从一旁的偏厅进去的,除了院子外头摆了几桌供身份地位比较低的人用餐之外,大厅的两侧也摆了几十桌。
钟瑾瑜坐在最上面,收起了阮枝面前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他端坐在首位上,手中抱着白狐狸,不苟言笑的模样。
“人都到齐了吗?”钟瑾瑜问道一旁的管家。
“回主子,除了聂家的两位宾客,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不用理会,开宴吧。”钟瑾瑜都已经到了,便没有等别人的道理,更何况他怕拖久了身边这位小祖宗一个不开心又溜回去。
侍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制作精美的餐具,一一放在来宾面前的案上,揭开盖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瞬间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
阮枝抬头看了一眼,钟瑾瑜一向是走奢华的路线,大到雕梁画栋,小到用膳的蘸碟,无一不精致昂贵,不过钟瑾瑜家底的确丰厚,除开他是当今皇帝的兄弟,光是他的母族都已经算是极富贵的人家了。
有侍女端着个东西上前,阮枝站起身来蹲在钟瑾瑜腿上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上松散的毛发,钟瑾瑜有些无奈道:“莫将毛抖到菜里了。”
阮枝睨了他一眼,菜碟的盖子还没掀开,根本不用担心,侍女在钟瑾瑜身边的一个小案上放了一个玉蝶,晶莹剔透色泽朗润,一看便价值不菲,众侍女早就习惯了这一幕,面色从容地盛了些吃食放在里头。
“这是海上新送来的大鱼,取其腹部最鲜嫩的肉细细烹制,保留原汁原味,佐以少量酱醋,无刺可放心食用。”
“这道是从南方农户手中采买的山鸡,虽看起来朴实无华,但鸡肉饱满弹性十足,用当日采摘的松茸鸡枞等菌类加上鸡骨细细熬成汤,再将去骨的鸡腿肉在汤中烫熟,肉香浓郁鲜美异常。”
青衣侍女一道道揭开盖子,简单地介绍了两句,钟瑾瑜见阮枝似有些兴趣,笑道:“阮阮喜欢便好,赏——”
侍女笑着道谢,也只有在面对这只漂亮的小狐狸面前,闵王才能温柔几分。
阮枝听着那长长一串繁复的制作工艺便觉得面前的吃食似乎都闪着光,侍女退下去之后便小口小口地吃着盘里的肉,虽然没有手,但是直接用尖尖的嘴巴咬也是可以的,只是两颊的毛发有些长,总会沾到汤汁。
钟瑾瑜啼笑皆非道:“都等不及我喂你,这 么饿吗?”
阮枝回忆了一下以往钟瑾瑜手把手喂原身的画面,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她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埋了下去,钟瑾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就在此时,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钟瑾瑜看过去,顿时便皱了皱眉,阮枝也抬起头来,不是她好奇,而是对方的眼神太过锐利,走进来的有两人,但是阮枝并没有看瞪向她的那个人,她的注意力都被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抢走了。
那些人没说错,聂仲景的确当的起面如冠玉这四个字,他一身紫袍身形修长,头上只简单插了根看不出材质的木簪子,阮枝定定地看着聂仲景的脸,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初生稚儿,如同山间清泉一般不染任何杂质。
“聂家仲景来迟,还请王爷包含。”他的声音也似清泉流淌,叫人听了心中熨帖。
阮枝站起身来,团起尾巴看着下面立着的二人,钟瑾瑜摆摆手:“不用客套,二位入席吧。”
等到两人入座,侍女忙着上菜的时候,钟瑾瑜凑到阮枝耳边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阮枝动了动胡子,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跟钟瑾瑜交流:“他身后那个人,我要找机会除了他。”
钟瑾瑜心里一惊,阮枝鲜少露出这般夺人性命的架势,
“出了什么事?”
阮枝摇摇头:“这你不用管,这人必须死。”
她眯了眯狭长的狐狸眼,在心中冷冷道, 阮枝看着下面坐着的人,聂仲景却突然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一人一狐目光相对,阮枝舔了舔嘴边的汤汁,露出寒光闪闪的獠牙。
聂仲景似是笑了一下,他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举着手中的酒杯朝着阮枝敬了一杯酒,阮枝摇了摇尾巴。
“我怎么觉得那家伙在勾引你啊。”钟瑾瑜在旁边酸溜溜地插了句,阮枝抬爪狠狠打了一下他放在案上的手背。
钟瑾瑜“嘶”的一声,
“王爷,怎么了?”一旁的侍女见到钟瑾瑜似有不适,上前问了句,
“无碍。”他收回手若无其事道。
钟瑾瑜心中暗自吸气,他转头时正好撞进一双带着浓烈情意的双眸中,阮枝注意到他的动作,看见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她的瞳孔一瞬间竖了起来。
柳云倩楚楚可怜地看着钟瑾瑜,一双杏眼水波粼粼,显得格外温柔多情,阮枝伸了个懒腰纵身跳下案去,踩着优雅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柳云倩面前。
她本来就是钟瑾瑜的“爱宠”,场中有不少人都注意着她,柳云倩见她停在自己面前,心中又惊又喜,正准备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就见着面前的狐狸咧了咧嘴,似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她还未驱散脑中这荒谬的想法,就见着狐狸猛地跳到她面前,伸出爪子在她面前猛地一挥,寒光一闪,柳云倩下意识地护住了脸,听见她的尖叫声,一旁的侍女想要上前拉开阮枝,却见狐狸猛地跳开了来。
钟瑾瑜看到阮枝险些被打中,猛地站起身来,厅中白影一闪,阮枝已经好端端地窝在了别人的怀里,感觉到钟瑾瑜的目光,聂仲景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钟瑾瑜看向发丝凌乱的柳云倩:“你想对本王的爱宠做什么?”
柳云倩见他面色阴沉,心中猛地一跳,她冲出去跪在大厅中央:“王爷,是那只狐狸冲上来的,臣女,臣女什么都没做啊!”
阮枝将爪子伸进聂仲景的酒杯里晃了晃,强忍着毛发被打湿的不适,在案上垫着的布上蹭了蹭,似是极为嫌弃,柳云倩脸色瞬间绿了。
她目露委屈地看向钟瑾瑜,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只狐狸身上,不由得暗自咬牙。
阮枝抬起头对着钟瑾瑜动了动耳朵,钟瑾瑜见她没事,又觉得方才那一举动有趣,面上怒意微收,准备走下来将阮枝抱走。
阮枝却在聂仲景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埋着头躺下了。
“看来王爷这爱宠果真十分通人性,看来它甚是喜欢聂公子啊。”一旁身着便服的中年男人啧啧称奇。
“呵呵,阮阮调皮,让众位见笑了。”钟瑾瑜扯起嘴角。
“还望聂公子莫要见怪。”他皮笑肉不笑道。
“不妨事,这小狐狸甚是可爱。”聂仲景摸了摸阮枝,修长的手指陷入她柔软的毛发,一旁的钟瑾瑜见到这一幕险些翻了他的桌子。
“我去聂家几日,你莫担心我,记得小心那个柳的。”阮枝在聂仲景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钟瑾瑜。
见她早有打算的模样,钟瑾瑜压下心中的忧虑:“聂家世代捉妖,你可有把握?”
“放心吧。”阮枝合上眼。
两人的对话在瞬息之间完成,旁人看不出分毫异样来。
钟瑾瑜收了不悦,对着聂仲景笑道:“既然我这小狐狸舍不得你,那就麻烦聂兄将她带回去养几日吧。”
闵王的狐狸可不是想养就能养的,一旁同行的人正要推辞,聂仲景却点点头:“多谢王爷,在下定会好好照料,软软。”
钟瑾瑜咬牙切齿道:“那便好。”
他只是方才听到聂仲景这般叫她,便跟着叫了,心中只觉这名字跟怀中的小狐狸甚是相配,又软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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