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倾城梦》10.十

    原来地狱竟是如此漂亮的地方。
    高高的天花板上有彩绘的图案，颜色有些斑驳，想是年代已久了。蓝墙圆窗，很有西域风格。用丝绸装饰的大床，很鲜艳。被子摸在手里很舒服却不知是什么料子。
    卿诚原以为无边的黑暗之后该是骇人的地府，他以为自己该去的地方。哪知睁开眼却看见了仙境，如仙境般的地方。转过头，一个结着一根大辫子放在胸前的女子坐在床前。
    他轻叹一口气。原来，还活着。
    “你醒了？”那女子问道，展开了笑容。
    卿诚张了张嘴，发现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他看了看那女子。那女子又一笑，起身端来一只茶碗，喂卿诚喝下。卿诚只觉一阵清凉甘甜，看那碗里的液体，和水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那两位同伴怎么样？”他的声音终于没有那么可怕了。
    女子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问题是这样。一双大眼看了卿诚一阵，方说：“他们已经醒了，现在很好，在隔壁的院子里。”
    卿诚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问道：“这里是哪里？姑娘又是谁？”
    “这里是祥水城，我是绿萝。”
    “绿萝？很好听的名字。”卿诚睁开眼看向绿萝泛绿的瞳仁，说：“绿萝姑娘是西域人？”
    绿萝不回答，站起身调皮地眨眼笑道：“我得去告诉隔壁的人你醒了，省得那个穿黑衣的大个子老要闯进来看看。”
    穿黑衣服的大个子？是。。。萧寒。卿诚的脸微微一红。身体还是有种很疲惫的感觉，他又闭上了眼。
    一阵脚步声过后，卿诚感到有个黑影罩在了脸的上方，睁眼一看，是萧寒坐在床边，英俊而透着些疲惫的脸上有紧张的表情。卿诚不由得笑了。萧寒看见他的笑容，一颗心放了下来。
    “祥水城，萧兄听说过沙漠里有这样一个地方么？”卿诚不太明白茫茫沙海里怎么会有一座城池。
    半天没有回应，卿诚有些奇怪。却看见萧寒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他心里就更加纳闷，是说错什么话了么？
    卿诚一脸不解，萧寒只得叹了口气，说：“你叫我什么？”
    “萧。。。兄。。。”卿诚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记起有个低低的声音曾在他耳边说话，还有一个。。。吻。卿诚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眼睛也别了过去。萧寒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皮皮地笑着又把他的脸扳了回来。
    他又问了一遍：“叫我什么？”压低了嗓音里满是温柔。
    卿诚不知该把眼睛放在哪里，游移了一阵，垂眼看着萧寒的胸口不敢动。半天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子润知道这个祥水城么？”
    看卿诚涨红了脸，声音也弱了下去，萧寒心里像有东西在慢慢溢出来。他加深了笑容，不再逗他：“传闻魔鬼沙海中有一片富饶的绿洲，出产一种很奇异的香料。每隔三年会有一批商队到沙漠外的集市出售这种香料，价格很高。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有人试图跟踪过这些人，不过都没有回来。据说都死在沙漠里了。”
    “你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绿洲？”
    “这还不太清楚。我出去看过，的确是绿洲不假。”
    卿诚心中颇有些感慨，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暗河没有找到，却进了从未有人找到过的绿洲。原以为要在沙漠里变成一堆白骨，现在却躺在舒适的大床上。
    二人又说了会话，那位叫做绿萝的姑娘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将萧寒赶了出去。萧寒起初不肯，绿萝双手一叉腰说你要不想让他早点下床走动你就赖在这儿好了。萧寒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卿诚一个没撑住大笑了起来。见过傲气的萧寒，恼怒的萧寒，温柔的萧寒，像这般无可奈何，被人指着鼻子还乖乖听话的萧寒几时见过。绿萝在一旁也是笑。一时间卿诚竟忘了他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卿诚身体虽差，在床上又躺了一天之后便可以下床走动了。开始时脚还有些发软，走了几步，脚下就轻便了起来。绿萝笑眯眯地看着他，拉起卿诚的手便要带他四处逛逛。被一个女子拉住，卿诚有些窘，想挣开又怕伤了姑娘家的面子，只得被她拉住了到处走。
    祥水城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个城堡。西面是个不大不小的湖，四周长满了水草植物和灌木。城堡里的房子基本是沿湖而建，向东延伸出去。最东面比其他房屋高大些的是城中首领的居所，也是他卿诚现在住的地方。
    见绿萝拉了个陌生人四处走，住在城里的人们都好奇地出来张望。卿诚粗略地算了算，祥水城不大，居民大概有几百人。看那些房屋，有的已经相当古旧，相信这城和住在城里的部族应该有不短的历史。
    卿诚正想继续往前，冷不丁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了下来。抬头一看，好高壮的一个棕发汉子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正要开口询问。那汉子却劈头问道：
    “你是什么人？谁准你到处乱走的？”
    语气又狠又快，倒把卿诚问住了。走在前头的绿萝折了回来，看到这一幕，忙拉开了那汉子的手臂，生气地喊道：“努合扎，你干吗？他是我的客人。”
    “他就是你从沙漠里救回来的人？”听到绿萝发话，努合扎的脸色缓了缓。
    “原来救卿诚的就是绿萝，却为什么不告诉我？”卿诚笑着看向绿萝，绿萝冲他吐了一下舌头，笑着不说话。
    努合扎听见卿诚直呼绿萝的名字心中恼火，又见绿萝像撒娇似的对这个外来人做鬼脸，怒火更盛。他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清俊风雅的男人，恶声恶气地说：“就算是被救回来的，也是外人。没有允许不得到处走动。”
    “我说了他是我的客人。努合扎，我爹都不说话，你凭什么管我。”绿萝脸色一沉，仰起头，瞪那汉子，真的生起气来。
    “没有，我不是管你。绿萝。。。”又高又壮的一条汉子见到绿萝生气竟有些手足无措。
    卿诚见这二人间流动的气息，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他悄悄退了出来，往回走了一段，回头看，那两个人还在拌着嘴，不由得笑了笑，转头继续走却撞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笑什么呢？”
    卿诚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说：“没什么，看人吵架觉得很有趣。”
    萧寒似乎没有注意到卿诚刻意拉开了距离，只问道：“身体好了？刚才找你找不到，没想到是耐不住跑出来。”
    卿诚一笑：“找我有事么？”
    “没事不能找你么？”
    一句话说的暧昧，卿诚惊疑地看着萧寒，那人脸上是无害温暖的笑容。卿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两日萧寒不论说话动作都有说不出的暧昧。他不知是什么促成了这样的改变，是沙漠中那绝望的一吻，还是被他发现自己。。。
    心里翻腾出的不安与慌张让卿诚只有一个念头：逃走。不看到这张温柔的脸会不会好一点？
    “没事的话卿诚先回去了。”连语气里都带了慌乱。卿诚低头只管往前走。萧寒没有拉住他，只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半晌，叹了口气，大步跟了上去。
    转进院子，卿诚发现沙子渊站在门口。沙子渊见他回来对他略点了点头。
    “沙兄找我？”
    “嗯，这里的首领要见我们。萧寒呢？”
    卿诚不自觉地回头，却没发现那一抹黑色，有些安心又有些空落落的感觉矛盾地让他很不舒服。
    “他应该在外面吧。沙兄去找他便是。”
    沙子渊看了他一眼，向外走去。走到卿诚身边却停了下来：“不用找了。”
    萧寒已然进了院子，倚着一根柱子看着他们。
    三人被带进了宽大的议事堂。正前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祥水城的首领察其格。议事堂的左侧右侧各坐了3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听完了察其格老人的一席话，萧寒第一个忍不住发问。
    “这是祖先立下的规矩，凡进入祥水城者必须成为部族的子民，不得擅离祥水城。不愿留下来的，只有死。这是祖先为保护部族子民，保护祥水城不受外族侵扰而定下的。” 察其格看着堂下站立的三个年轻人，说：“留下来吧，祥水是个世外桃源，你们会喜欢这里的。”
    三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在沙漠中死里逃生，却要被如此古怪的规矩困在这里。
    卿诚上前一步，说：“首领，不是卿诚不愿留下，只是确有要事，耽搁不得。还望首领能够通融。”
    “不错，我们三人要赶去瀚海城，不能久留此地。”萧寒在他身后说道。
    察其格犹豫了一下，向左右询问意见。那些老人有的沉吟，多数却在摇头。卿诚皱起了眉头，看来是不行了。
    果然，他们商议了一阵，察其格正色说道：“祖宗的规矩不能破。三位必须留下来。”
    卿诚退回萧寒身边，神色黯然。他低头，却瞥见萧寒的手按在腰间的软剑柄上，心里一惊，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暗暗摇了摇头。
    待出了议事堂，卿诚拦下了萧寒：“萧兄不可在此动武。他们于我们有救命之恩。”
    “那我们就要留在这鬼地方么？”笑话，几个死鬼的烂规矩岂能把他们困在这里。萧寒心中很是不爽，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叫我子润。”
    看着像个孩子似闹别扭的萧寒，卿诚轻笑，听他又固执地要自己叫他子润，面上有些红。卿诚飞快地瞥了一眼沙子渊，却还是一付平淡表情，让卿诚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就算你杀了出去，外面是茫茫沙海，没有水，没有食物要如何走出沙漠？还是先留下来，从长计议，总是有机会的。”卿诚看了看萧寒，抿了抿嘴：“子润，你不该如此冲动。”一声子润轻得几不可闻，萧寒却丢了气恼的脸，笑了起来。
    沙子渊看了看二人，嘴角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既如此，就留下来等候时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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