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倾城梦》2.二

    忘不了，
    还是忘不了
    不知是第几次，又浮现那苍白的半抿双唇和清冷如月光的双眼。萧寒自嘲地一笑，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半卧的身体化作一抹黑影融进夜色里。大漠夜空里的月无端地让他想起几日前看到的那一双眸子。
    “老大，你怎么又跑到屋顶上来喝酒了？”
    萧寒睁开眼，少年的一袭红衣艳得有些妖异，也不理会他缠上自己腰部的双臂，只淡淡地问：
    “要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红衣少年见他没有拉开自己的手不免有些窃喜：“岩儿几时让老大失望过。落云庄那只安狐狸半个月前抓了个叫做罗卿诚的书生。姓安的喜好男色，也没什么好奇怪。不寻常的是这个书生没上安元凌的床，却进了落云庄的地牢。进了那儿就算不死，半条命也没了。”
    原来他叫做罗卿诚，卿诚，倾城，倒配得上他那一双眼。
    “就这些？”
    “老大你有点耐心好不好。”少年瞪了萧寒一眼，萧寒倒也不在意，叫他继续说下去。
    “安元凌像是从那书生手中夺了样东西，叫什么‘断月’，姓安的好像还想从他嘴里打听某个人的下落，至于那个人是谁，岩儿就不知道了。”
    看少年有些泄气的样子，萧寒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这落阳镇毕竟是安元凌的地盘，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原本沮丧的脸因为萧寒这一句话立刻又恢复了神采，那叫做岩儿的少年柔柔地笑着，眼睛一转，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那个‘断月’，是什么东西？”
    “那个啊，”萧寒的笑容里有几分看不懂的深意：“是沙漠里人人都想要的梦想。”
    “岩儿打听到这么重要的东西，老大要给岩儿什么奖赏？”月光映在少年灿若春花却透着几分狡黠的笑脸，叫人移不开眼。
    知他心里正打着什么鬼主意，萧寒笑问：“你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唇上便被偷吻了去，刚想捉了那坏小孩痛揍一顿，却见一个红色身影飘远，传来恶作剧式愉快的笑声。这小家伙，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萧寒拿他没辙，只得摇头苦笑。
    一个不会武功的书生身上居然带着“断月”，想到他那一身的伤痕，萧寒忍不住一叹，君子无辜，怀璧其罪。不过这罗卿诚竟能撑过半个月的酷刑，倒叫人有几分敬佩又有几分好奇。落云庄安元凌的手段最是毒辣，大漠里五大三粗的响马盗贼听得他的名字也难免色变，一个文弱书生。。。
    心念一动，当即扔下酒壶，已有了打算。
    身形一飘，人已进了客栈的房间，唤来方才逃回房间的少年，萧寒脸上是满满的狂傲，偏偏说话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懒散音调。
    “岩儿可愿随我去落云庄偷样东西？”
    少年一下兴奋起来，眼里是按耐不住的神采：“老大可是要去取那‘断月’？”
    “不是。”
    “那去偷什么？”
    “偷人。”
    见少年惊讶地张大了嘴，萧寒忍不住大笑。不错，任它是大漠第一庄，任他安元凌有如何手段，他萧寒想去的地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无人能阻拦，那安元凌愿意用残酷的刑罚折磨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书生本与他无关，但既然那人挑起了自己的兴致，救了他又何妨？
    此时正斜靠在地牢墙壁上的罗卿诚却并不知道自己原以为必定要丧命在落云庄的命运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而改变。
    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疼痛已完全不在他的感官范围之内，如今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不用再醒来。双腿间的血迹和□□特有的腥膻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几个时辰前那一场凌虐。叫他好生奇怪的是明明自己都已经麻木，偏偏那人像是上了瘾般，每日都要玩一场掠夺游戏。
    刚开始几日，罗卿诚回到地牢总会忍不住地呕吐，吐到喉头泛着一阵阵的血腥味，而现在他连那人留下的痕迹都懒得擦拭了。
    恍惚中又回到江南细雨夜，竹屋小院中，久候若光兄不至“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适。难得自己坐在这黑乎乎的地牢中还有想与人对弈的心情，罗卿诚淡淡一笑，伸出手指就着未干的血迹竟画起棋盘来，只是如今若光兄已然仙游，他又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棋逢对手的知己。
    手中画的分明是那夜未下完的残局，若光垂下的手，掉落一地的白子，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颜安详地仿佛只是睡去，却是没了呼吸。
    “兰亭，若我去了，这把‘断月’劳烦兰亭替我送还瀚海城主。这是我欠他的，是时候还清了。”
    兰亭，以后再没有人可以这般唤他了，而他只为一句临终的嘱托北上又西行，好不容易到了这大漠边，却落在那人手中，生不如死的境地。
    “断月，断月。。。”罗卿诚口中呢喃，怕是断不了月却能断了他的性命，苦笑渐渐浮上嘴角，若光兄啊，你到底是交了件什么样的宝贝给兰亭？
    萧寒进得地牢，看见的竟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点着血迹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情景，惊讶之余更生出几分敬意，即使是江湖豪杰，又有几个能有这份安闲和平静。
    罗卿诚抬头，记得是两日前闯进大厅无端要走五百两银子的那位，不知为何现在一身狱卒的装扮，配他不羁的相貌有几分滑稽，不禁皱了皱眉，又笑了笑。
    “阁下可是来要回那日相借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