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同奔跑》16.第十六章 极致的郁闷

    夜晚的故宫，庄严静谧。古旧的宫墙，沧桑的殿宇，朦胧的夜色，静静诉说着跨越五百年的神秘。然而离故宫的西宫门不远，却是盛满年轻人喧闹与躁动的老what酒吧。
    其实这酒吧很小，小吧台，小过道，小舞台，小到只有几张桌子，屋子是四合院的两间偏房。这里没有宽阔的舞台和pogo的场地，这里不优雅也不整洁，但这里每个细节都充满了艺术感，独有一股皇城复古的韵味。酒吧很低调，从来都不打宣传，30块钱可以看场十几二十人的live，却通常是些不知名的歌手与小乐队，只偶尔有厉害的乐手过来即兴玩会儿。
    林十三不明白良子为什么对这里心心念念，良子却说这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修长纤细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玻璃酒杯，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在酒吧灯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这是什么酒？闻着挺香的。”
    “朗姆，加勒比海盗里那个疯疯癫癫的黑眼圈喜欢喝。”良子指着林十三手中的酒杯说：“这种金色的纯，你少喝，后劲儿太大。”
    “怪不得……”林十三不断揉着太阳穴，说实话他已经喝不少了，五杯？还是六杯？
    一旁的阳四万嚷道：“小十三，你酒量不是挺海嘛？现在脸红成大姑娘了！”
    良子最烦阳四万说风凉话，白了他一眼说：“有本事你喝五杯纯的试试，让你找不着北。”
    没想到阳四万倒臭来劲了，掳袖子要拼酒，“良子，咱俩喝，谁先醉谁脱了裤子跳护城河去！”
    “行啊，没问题！”良子笑着答应，“说话算数，光屁溜，连裤衩都得脱！”
    “必须算数，喝！庆祝你归队演出成功！”
    阳四万和良子扯着大嗓门互相划拳，台上有个三流乐队调音很垃圾，林十三的耳膜被震得嗡嗡响，头也突突地疼，像是有人拿着木鱼敲他脑壳似的。屋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林十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门外飘去。
    “你去哪？”安小旭追上来问。
    林十三指指外面寂静的北长街，“我出去透透气，不太舒服。”
    安小旭关切地说：“难受就回去，你可别硬撑，不过大家都喝酒了，让良子打车送你。”
    林十三摇了摇头，“别扫了大家幸，我没事，去外面过过风就好。”
    故宫西宫门外的城墙边种着大垂柳，下面是护城河，河岸有供游人休息的石凳子。林十三坐在石凳上，夜风带起护城河凉飕飕的水气扑面而来，顿时觉得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角楼方向，一个男人倚靠着河岸栏杆，注视了林十三很久。林十三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gaydar的直觉，不出所料，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兄弟，没人陪啊？我看你半天了，中意你。”
    男人的话说得很直接，林十三没有理会。
    “你长得挺不错嘛。”男人伸出手勾了一下林十三的下巴，动作露骨。
    林十三厌恶地偏头躲开，他最反感这种碰触，不禁冷冰冰地骂道：“你少他妈碰我！”
    “哟，怎么这么凶啊？”眼前这朵花浑身带刺，男人想摘却又怕扎手，只得再试探着挑逗，“跟哥哥玩玩去好不好？哥哥真的中意你。”
    林十三站起身，把男人推了个趔趄，骨子里泛出的狠劲儿让他看起来并不同外表一样柔弱，“滚蛋！再他妈用脏手碰我抽死你！”
    其实，林十三这种表里不一的性格，纯粹是后天养成的。打小林十三可是个十足的小霸王。因为长得像女孩儿，妈妈就喜欢给她穿花里胡哨的裙子，所以小伙伴们都叫他十三妞。可是十三不乐意啊，明明自己是纯爷们儿，所以谁叫就打谁，直到把家那一片儿的孩子都打了个遍，就再也没人敢叫他十三妞了。
    林十三他爹不喜欢他，所以林十三跟他也不亲。林军可是打小就喜欢这个外甥，林十三发脾气，他纵容他。林十三哭，他哄他给他买玩具，要多好有多好，都他妈简直了，说是亲儿子别人都信。那时候，林十三骄纵任性越发严重，直接导致了没有小朋友敢跟他玩，结果孩子就抑郁了。后来，林军送他去学画画。林十三受到艺术的熏陶之后，就把臭脾气揉成坏水藏进了肚子里，在人前只显露出他艺术家般优雅的举止和俊俏的外表。时间久了，他反倒搞不清楚究竟哪种性格才是真正的自己。
    男人一看这小子还挺不好惹，纯粹自讨没趣，怏怏地走了。林十三刚平息了些火气，就听见酒吧门口变得吵吵嚷嚷。
    “你们低调点儿，别闹这阵仗，爷我就是去……去游个泳！”阳四万从酒吧里冲出来，边喊边脱裤子。
    良子一把拽住他道：“四万，四万，咱不游了！你没喝多，是我喝多了！”
    “别拽我！我知道我没喝多！我就就就……就他妈想游个泳！”说着，阳四万真动手脱了裤子，随意扔在路边上。
    阳四万本身挺壮的，再加上发酒疯，倔牛一样。良子一人拉不住他，只得回身喊救兵：“安小旭！超子！快过来帮我！”
    “啊哈哈，爷爷我的裤衩……是……是海绵宝宝的！你们丫谁是派大星？”
    “四万，别闹了，裤衩可不能脱啊！”
    “怎他妈不能脱了？爷爷我又不阳痿！”
    阳四万疯了，手舞足蹈地站在护城河边，已经露出了半个屁股。说时迟那时快，老凯和超子冲了上去，哥俩配合相当默契，下手干脆利落，一人把阳四万胳膊往后拧，一人抡圆了巴掌照着阳四万的脸“啪啪”就是俩大耳刮子。
    阳四万被打得眼冒金星，仍然在说胡话，“嘿嘿，我看见派大星了，嗝！好多派大星……还他娘滴转呢！”
    良子看着阳四万被乖乖抬了回去，才长吁了一口气，弯腰拣起被扔在路旁的裤子，抖落抖落灰尘。突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石凳上的林十三，就回身把裤子给了安小旭，大步走过去坐在了林十三身旁。
    “什么时候出来的？”良子问他，“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十三叹了口气，“我早出来了，你光顾着和那疯子拼酒。”
    良子想起阳四万那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举动，不禁又笑了笑，“哈哈，好几年没和他们来老what喝酒了，他们丫一个个的都太兴奋。”说到这里，良子才想起来问林十三：“对了，你怎么了？”
    林十三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好像被良子忽视了，就把头瞥到一边，没好气地说：“我头疼，快死了。”
    良子听了一慌：“特疼么？是不是喝酒喝的啊？要不我送你回去？”
    “现在好了。”
    “……”
    林十三没再说话，良子也没什么可说的，点了支中南海，陪着他一起卖呆。夜晚的北长街很静，林十三记得有首歌叫《深夜里走过长安街》，现在倒是有些应景。看着隐在幽深漆黑巷子里的老what酒吧，他突然很想知道良子的梦是如何从这里开始的。
    仿佛心灵感应，良子自觉地开了口：“我说过这儿是我梦开始的地方，其实……也是结束的地方。”
    “什么意思？”林十三很是疑惑。
    “我的第一场live就在这儿，也是我的最后一场，之后我就退出了。”良子弹了弹烟灰，苦笑着摇头，“唉，算了，我又不想说了。”
    林十三多少明白些，那回忆绝对不会太美好，也许会是一道很深的伤疤。他也不想在这问题上对他纠缠不放，相比之下他更好奇怎么总会有人喜欢站在不远处注视他们。
    烟燃尽，良子捅捅身旁的林十三说：“看见那边的大婶没有？盯着咱老半天了。”
    林十三点头“嗯”了一声，“看见了，估计找伴儿的。”
    “找伴儿？找咱当老伴儿？”良子有些慌，“我擦，大婶过来了……”
    大婶步伐轻快地跑了过来，堆了满脸谄媚的笑容，怀里不知道揣了什么，鼓鼓囊囊的，上来就问：“小伙子，要片儿么？小日本最新的。”
    俩人可算明白了，啥找老伴儿啊，分明是卖毛片儿的。
    良子挠了挠下巴问：“谁的新片儿啊？拿出来瞧瞧。”
    大婶刚要往外掏，林十三连忙摆手说：“我们不需要，您找别人吧。”
    “干嘛不要？”良子一脸纳闷，“这不是省得下载了么！”
    林十三白了他一眼，坚决地说：“我不看这东西。”
    “你不看我看。”
    “不许看！”
    “为什么啊？”
    大婶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只心想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真讨厌啊，哪有拦着兄弟买片儿的！可越看，越觉得俩孩子不对劲，难道是……
    “俩人别吵了，你们看看这个行不行？”说着，大婶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张盘递给林十三。
    林十三一瞧，立马不说话了，只顾歪头偷着笑。
    “臭小子，这回你怎么不拦着了？”良子抢过盘，往封面上一看，顿时傻眼了，“啊？这……这……”
    光盘封面绝对高清无*码，赤*裸裸地印着一个男人正在给另一个男人做口腔运动呢。
    大婶一看良子的态度，以为他不喜欢这种，就殷勤地边掏边问：“不喜欢这张啊？我还有别的，你看你看！”
    “别……拿走拿走，我他妈受不了……呕……”
    林十三现在真的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良子又吐了，还是像上次那样荡气回肠，谁能解释一下他反应怎这么大啊……
    大婶也很郁闷，这种小伙子还真是头一回遇见，比大姑娘还纯，瞅个不穿衣服的封面能都激动成这样。想了想自己还是赶紧走吧，别回头他抽了羊角风，再讹自己医药费。
    良子把刚刚灌下去的酒全吐了出来，顿感神清气爽，没事儿人似的掏出烟点上，坐回石凳上开始吞云吐雾。
    林十三嘴角抽搐，已然看傻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这，你到底什么毛病？”
    良子用手夹着烟指向他，警告道：“你别问啊，再问我还吐。”
    “不问了！”林十三气哼哼地坐下说：“下次我他妈陪你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