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贺航远和沈孟秋从营地里出发的时候, 绝大部分的人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
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没有负重前行, 贺航远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森林里飞来飞去，说不出的轻松和惬意, 仿佛背上真的长了一对翅膀似的。
沈孟秋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子，有时候在堆积着树叶的大树根旁边儿停下来, 弯下了腰, 手指在树叶和泥土间拨来拨去，贺航远走近一看, 居然是一处野菌窝。
“野外能就地取材的东西不少, 吃的也不少, 但像这些菌子，颜色艳丽的都是有剧毒的东西, 吃不了。”
沈孟秋担当起了野外美食专家, 一路上教贺航远如何在森林里寻找食物，哪些野果野菜是可以生吃的，哪些是必须烹饪好了才能下肚子，又有哪些是不能碰的。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在河边停了下来。
把装了食材的竹篓子搁置在附近的石头上, 沈孟秋让贺航远在附近捡点柴火, 自己脱了鞋卷起裤脚, 打算下水摸鱼。
“教官, 除了我们会有人来这儿吗？”
来的路上已经捡过了一些枯树枝, 贺航远也就在旁边随便捡了一些, 看差不多了, 在河边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两手两脚一伸，被阳光晒得暖和的大石头就成了天然的大床，贺航远侧躺在石头上，望着从河里抓了一条鱼正往岸边走的沈孟秋。
堂堂大地影业总裁，树上摘果，下河捞鱼，贺航远觉得，这要是拍成一个纪录片或者综艺节目，那收视率肯定好！
“嗯，就我们两个。”沈孟秋拎着鱼尾巴把鲜活跳动的河鱼给砸晕了，微微仰着头往贺航远的方向看，那人穿着一身花绿的丛林作战服，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像撒满了阳光的河水，波光粼粼，分外纯净。
“你先睡会儿，午饭好了我喊你。”
弯下腰，沈孟秋把鱼扔一边，双手在河水里洗了洗，又在裤子上擦了擦，这才把刚才放到一旁的外衣给拿起来扔到了贺航远身上，他说道：“披着，别着凉。”
四周凉风微拂，绿意葱葱，河水潋滟，阳光轻柔，一片柔和的寂静里一颗在凡尘俗世里待久了的心也得到了救赎一般，仿佛回到了还在母亲襁褓中时的安稳与无忧，全然的放松之下，贺航远还真的有一些困了。
“你做饭，我睡觉，这样好吗？我可是出来训练的。”
“今天休息，不训练。”沈孟秋笑着说道。
“那我先洗个澡！”贺航远腾地一下从石头上坐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沈哥，你要一起吗？”
反正这附近也没什么人。
“……好。”沈孟秋应了一声。
清凉的河水触碰到皮肤那一瞬间，还是让贺航远轻轻抖了一下，腿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下了水以后，便被夏日里难得的清凉所包裹。
不只是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还好几天没有好好洗澡了。
“沈哥？”
“这样就好……”
手往水底钻，迫切地想要触碰更多，一个原本计划十分钟的澡，也在你帮我擦背，我帮你擦胳膊，偶尔的互换亲吻，克制而又克制不住的亲昵行为里延长到了快一个小时。
近一个月里的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哪里够呢？
沈孟秋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倒是看贺航远精神奕奕的模样心里颇为感叹，他心里清楚想更亲密一些的人不只是他一个，贺航远年纪比他小，有才有貌还有他沈孟秋的爱。
这般的人，即便是年少轻狂恃宠而骄他也会去宠着爱着。
偏偏懂得克制的人，不只有他一个。
宠而不骄，反倒是让沈孟秋心里更想疼爱他年轻又优秀的未婚夫了。
水里闹腾了一会儿，上岸以后没多久，贺航远就枕着沈孟秋的衣服在阳光的轻抚下睡着了。
诱人的香味顺着风在鼻息间萦绕，小小的睡了一觉，贺航远醒来的时候沈孟秋的午饭也做好了。
出来的时候，贺航远只带了一些随身的武器，沈孟秋背着一个竹篓子，竹篓子里放了一些调味品，一小瓶油和一个铁盘。
这会儿铁盘搁在石头搭成的小灶台上，底下是燃着火的枯树枝，铁盘里噗滋噗滋地冒着油，一尾洒满了调料的鲜鱼正是那一阵迷人香味的来源。
睡饱了就有的吃，临出来的时候沈孟秋还带了两个碗，两人各自捧着一个碗坐在旁边，将这一整条鱼连带路上采摘的野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这几天除了馒头还是馒头，难得有一顿吃上了肉，贺航远顿时觉得今天这条烤鱼真是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条鱼都要好吃。
吃完了午饭，沈孟秋把铁盘洗干净了，盛了水把烤鱼用的枯枝彻底浇灭，两人哪儿也不去，就在河边的树荫底下躺着，安安静静的，虽然谁也没有说话，贺航远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者不自在，只想让这宁静美好的时光，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今天虽说是休息，但也是分配了任务的。
三个队伍需要出来寻找下午一起吃饭的食材，对这群常年在外行军打仗出任务的人来讲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事情。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贺航远和沈孟秋回到了营地，他们带了一条鱼和路上采摘到的野果野菜。
另外两个队伍，有人抓了一只野兔，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些虫子打算炸了吃，倒是狮子他们那一队竟然弄回来一头野猪。
几天没尝肉味没吃饱的可不止贺航远一个人，晚上的时候，众人敞开肚皮大吃特吃，至于明天会有什么新的训练或者任务，那是明天的事情。
“我们这工作，有时候遇到危险的任务，你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一个汉子吃了一大口烤肉，哈哈笑着说道，“该吃吃该喝喝！这叫什么来着，把握当下的每分每秒！”
即便众人是冲着最后的奖金来的，彼此之间也是竞争对手，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感情。
一群人坐在篝火前吃吃喝喝，唱唱歌聊聊天，很快繁星便挂满了天边。
夜里得留人守夜，贺航远和沈孟秋白天便睡过一段时间了，便主动提出来由他们两个人守夜。
盛夏时节，夜里的林间倒也凉快，那一群人吃饱喝足了在帐篷里睡得香沉。
“擦点药，防蚊虫，这林子里的虫子咬一口就够人受的。”
从自己包里翻出来一条药膏递给了贺航远，沈孟秋挨着年轻人在火堆前坐了下来，拿着一根枯树枝往火堆里戳了两下，一颗颗明亮的星火在夜色里闪了闪，仿佛一只只一闪而逝的萤火虫。
贺航远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手脚脖颈的位置涂抹了驱赶蚊虫的膏药：“教官，你擦了吗？”
沈孟秋笑着摇了摇头，拿过药膏自己擦了一遍，把药膏塞进口袋里，抬头便看见贺航远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沈孟秋也就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了唇角。
“虽然一开始是冲着电影特训过来的，说实话也挺累挺辛苦的，不过现在我觉得特别满足，平时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和沈哥你一起坐在这里。”
这对贺航远而言，其实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平时确实很难有这样的机会，沈孟秋在心里感叹，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
这经历或许特别，或许难得，但一次也足够了，再多的，沈孟秋心疼。
“明天我们要搬到海边去，估计得走大半天的路，”沈孟秋朝帐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你去休息，我守着就行了。”
“你去休息，我守着！”
贺航远也跟着说了一样的话，双手抱着膝盖一副不愿意挪窝的模样。
“教官的命令都不听了是不是？”沈孟秋挑眉。
“我白天睡过了，比你睡的时间长，而且还比你年轻。”拿准了沈孟秋不会在这里对他怎么样，贺航远笑着补了一句，“这叫尊老爱幼。”
“皮！”沈孟秋也就不赶贺航远回去睡觉了。
两人凑在一起说说话，平日里彼此都是工作繁忙的人，能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过去，谈谈未来的时间，仔细算起来，其实也不多。
贺航远不大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天蒙蒙亮了，人也从野外的草地上转移到了帐篷里，双手用力揉了揉脸，清醒过来的贺航远离开了帐篷又跑了出去，在昨夜他待着的地方看到了还靠坐在那儿的沈孟秋。
灰沉沉的天色里透着一丝凉意，贺航远很快跑了过去，想到自己半夜睡着了，沈孟秋一个人熬了一夜，这心里便有些闷闷的。
“教官，对不起，我睡着了。”
“你也就睡了三个小时不到。”沈孟秋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天，“快要下雨了，去把其他人喊醒。”
“是，教官！”
贺航远干脆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往其他帐篷过去了。
望着那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背影，眼底溢出自豪笑意的同时，沈孟秋也不免暗暗感叹，近三个月的训练，现在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原本担心贺航远能不能承受得住，现如今看来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
最受煎熬的，反倒是沈孟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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