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也重生啊?》29.三更合一

    纠缠着的两个人跌到了地板上, 这下跌得重了, 姚念揉着自己的肩膀坐起来, 闪电划过,她看到萧烨摸着后脑勺, 龇牙咧嘴。
    甲板上似乎热闹起来, 船工们正协力控制着船帆。
    方才的柔情蜜意被雨水冲散,她有些担忧起来, 问道:“这船……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萧烨前世也走过不少次这条水路,对这看似凶险的风雨还算镇定,毕竟现在是箭在弦上,他心里还牵挂着更重要的事情。
    他又摸上了她的手臂,一面问一面继续行动,“磕哪了?让我瞧瞧。”
    船身又是一个倾斜, 房间内的书桌都砸了下来,当然,萧烨又失手了。
    这下好脾气的萧烨是真的要骂脏话了。
    姚念见状, 倒是扶着手臂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事已至此, 萧烨不得不拢了衣襟, 起身抬开窗户来看,外面疾风骤雨,大浪滔滔,果然凶险。
    “这……看来是遇到激流了。”被老天爷啪啪打脸。
    带着潮气的冷风灌了进来, 站都站不稳, 姚念不得不坐在地上, 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低声道:“看来水上真的比陆地上危险……”
    “行吧。”萧烨咋舌,老天爷不给面子,还能咋地?他将姚念先扶起来坐到榻上,郑重其事道:“本王保证,待我们一回到陆地上,再继续向王妃证明自己。”
    ……
    姚念无语,心里的担忧不敢说出来,这么恶劣的天气,他们真的还能上岸吗?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盏浅黄的灯光透着窗户纸透进来。
    “王爷,您醒了么?”是明凰的声音。
    废话,这样的情况还能睡着的是尸体。萧烨披上了外袍走到了门口,开了一条门缝,问道:“怎么样?”
    明凰身上湿漉漉的,显然刚从甲板上回来,“船工说前面要到一个小码头,现在风浪太大,不如先靠岸抛锚等待。”
    萧烨道:“知道了,那便靠岸吧。”如今看来确实是靠岸比较稳妥了。
    明凰点头要走,又听萧烨道,“叫陶儿来,给王妃拿件厚实衣裳来,一会儿我们还是先上岸寻个地方避雨吧。”
    明凰吃惊,抬眼接着灯光往里一望,才发现原本睡在隔壁的王妃竟在里面。非礼勿视,主子的事他又管不了,于是便神色如常,领命离开。
    船在起伏不定中开始尽力减速,准备在前方的码头停靠下来。天上的惊雷一下比一下响,予墨带着姚念的衣裳来,在东倒西歪中帮她穿戴整齐,一面意味深长的瞟她。
    “看什么看?”姚念被瞅得不大自在,噎她一句。
    不一会儿,明凰又赶来,“王爷,王妃,船靠岸了。”
    “你先行出去看看,码头附近可有避雨之处,只要将就能过今晚便好。”
    姚念和予墨对视一眼,原来明凰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又过了没多久,明凰便回来了,“四周都是旷野,和废弃农舍,唯有一座天后庙还算完整。”
    萧烨听了,便转身问姚念,“在这船上摇晃一夜也不大好受,不如我们上岸等雨停?”
    姚念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你都有了打算,还问我干嘛?
    萧烨点了点头,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斗篷内,“那我们走。”
    予墨见状默默退后,衣裳也送完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和明月结伴比较好。
    走出了有遮挡的船舱,姚念才发现,外面风雨肆虐下,几乎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
    这天气撑伞都没有用,幸亏她头上还有一片萧烨的斗篷遮挡,一行人跟着识路的明凰向那河边的天后庙走去。
    走下甲板后约莫又走了千步,终于再也没有雨水打在脸上,众人进了天后庙,各自抖落身上的雨水。
    姚念抬起还算干燥的袖管擦着脸上的雨珠,一面看向萧烨。
    他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几缕湿发贴着颧骨顺下来。雨水不断从额头滑下,凝结在睫毛上,最后又一路滚落,顺着喉结滑进了湿濡的衣领里。
    萧烨正环顾四周,没发现自己正被人偷窥肖想。
    这码头都是废弃许久了,向来这天后庙也是许久未受香火了。不过这庙里除了多些尘土,还算宽敞,修葺的也算结实。在这里度过今晚应该没问题。
    “庙后面还算避风些,奴婢已经大概打扫了下,王爷和王妃去后面休息吧。”
    庙后面就是指天后像后面的一块背风之地,地上铺了一件夹被,萧烨将燃起的蜡烛燃在了墙脚,便拉她坐了下来。
    稍微隔断了外面的风声雨声,萧烨将湿了的外袍脱了下来,才在姚念身边坐了下来。
    姚念尚在发愣,第一次跟萧烨离开王府,便遇到了这样凶险之事,那么她前世时萧烨频频出府,岂不是经常要经历这样的险境?她还只当他是被一群仆从围绕着游山玩水呢。
    “想什么呢?”萧烨见她迟迟不语,在她耳边低语,“现在我们回到地面上了哦……”
    姚念推他一下,皱眉低声道:“想什么呢?外面都是人!”
    萧烨低笑一声,骤然凑近,偷袭似的撷住她的唇瓣,且揉捻挑拨,未曾打算放开。
    她又羞又气,却又不能挣扎出声,外面可都是王府的人,若是让人听见了,她这王妃的面子要往哪搁?
    “嘶……”萧烨的手背实在被拧得生疼,他这才吃痛放开了她,在她耳边气声道:“这么狠?本王要喊人护驾了!”
    姚念没理他,气鼓鼓的抓起他的一片里衣衣角擦嘴,权当是被狗咬了。“我困了,睡了。”说完便倒在了垫在下面的夹被上,闭眼。
    萧烨见状也只得在她身旁躺下,柔声对她道,“睡吧,折腾了半宿明日还要赶路,休息好才有精神。”
    啧,这些话小孩子都明白,还用你说?虽然她表面上只装作没听见,却觉得从胃里有一股暖意直往上涌。
    风雨声似乎渐渐的在减弱,恰好成了几位催眠的节奏,背后还有个热源在帮她保持体温,终于她昏昏欲睡起来……
    等她双耳再听到声响时,听到外面已经吵闹了起来。
    “嗯?”朦胧中睁开了双眼,她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了萧烨。带着疑惑坐起身来,她发觉照眼前的后墙上除却一个天后像的影子,已是一片橘红色的霞光,看来外面应该是雨过天晴。
    隔着一座天后像,前面的人的爽朗谈笑声也能清晰传到后面来。她皱眉,萧烨这时在和谁说话呢?
    手边有一套干净的衣裳,应该是又从船上取下来的。她披上了外衣,回想昨夜……
    一定是月亮影响了潮汐也影响了人心,否则她又没喝酒,怎么会做出爬上萧烨的床这么疯狂的事来?虽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王妃,你醒了?”予墨走到后面来,见她已经起身穿衣,便来帮她系带。
    “外面是什么人?”她一边将自己的长发从衣衫里面掏出来,一面问道。
    予墨道:“天快亮时,又有几个人被风浪逼迫得下了船,恰巧也来这庙中躲雨。”
    随便几个陌生人,萧烨也能和他们谈笑风生?她好奇心骤起,赶快整理好衣裳,梳了梳头,便从那天后像后面探出头去看。
    明凰等人已经不在庙中,仅有萧烨同另一个人在聊着,雨后霞光灿烂似火,金橘色的晨光打在两个人身上,一个侧脸棱角锐利英气逼人,另一个正面清润神情柔和,着实耀眼非常。
    姚念因好奇而向上微蹙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却很快又皱了起来。和萧烨说话的人,怎么是他?
    “魏大哥?”
    听到这样一声呼唤,庙前面的两个人都同时回过头来。
    先前闲聊时已经听到康王说此行还带着妻子,便已经料想到姚念在此,所以并不惊讶,只是点点头,改换了往日对她的称呼,“王妃。”
    再看萧烨,眼神中带了不解和疑惑,同她一样,都在想:你们怎么认识?
    姚念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冒失,赶忙上前屈膝行礼,顺便询问,“王爷,你们这是……”
    萧烨淡淡道:“喔,魏兄也同我们一样路过此地遇到风雨,恰巧也来这里避雨。王妃是如何认得魏兄的?”
    凭什么让我先说啊?姚念笑眯眯的看他,反问:“王爷是如何认得魏兄的?”
    ……
    魏仲平轻咳了声,道:“既然方才王爷说,不急着再回船上上路,打算在这边先歇歇脚,而在下的船也需要修葺,那么我们不妨……到城里上换个地方说话?”
    马车在泥泞的小路上缓缓行着,姚念和萧烨同乘一辆马车。许是雨后天晴让人神清气爽,马车中的气氛还不算尴尬。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疑惑,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姚念先出声,疑惑道,“魏大哥现在这样子,和我认识他时不一样呀。”
    “怎么不一样?”萧烨笑问,“念念认识的,难道不是富甲天下的扬州魏家即将就任的家主,魏二公子么?”
    姚念闻言惊讶,以手遮口倒吸口气,“你、你再说一遍,他是谁?”她是猜到家乡在扬州的魏仲平可能是魏家人,却从没想过他竟然是整个魏家嫡系的继承人!
    萧烨双手背到脑后,无奈道:“你已经听到了。”
    姚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先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才对萧烨道:“我一直以为魏……公子,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小货郎,他经常路过我们姚家村的,所以我才认得他。”
    “喔,原来如此。”萧烨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咦。”姚念忽然靠近他的脸,皱眉疑惑道,“奇怪,烨郎上次出门不是去洛阳和别家谈的生意么?你又是怎么认得魏公子的?”
    萧烨带着笑意看着她,不动声色。
    当然是前世时认识的呀,小蠢货。
    “魏家名满天下,我母妃又是李家人,即使不曾见过这位魏二公子,但总归是了解些的。”
    姚念皱眉,眼珠转了转,更加疑惑了——魏家名满天下,可是魏仲平此前籍籍无名,上次他们见面时,他刚说因为大哥病故才要回家主事,如今也刚刚走到半路,萧烨哪里有了解他的机会?
    难道?
    她挑眉望向萧烨,再怎么看,总觉得那张纯良的脸孔变得有些暗黑。
    “傻瓜,魏公子一进天后庙便与我互作介绍。魏家英年早逝的大公子名叫伯平,我自然能猜到他的身份了。”萧烨忽然掐了掐她的脸,解释道。
    不知为何,方才看到她那样一个带着怀疑的阴冷眼神,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意识到,也许她是恨着自己的。
    他内里慌了神,怎么会想不到呢?前世的自己……确实有点混蛋啊。
    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机,不如让她慢慢接受自己。于是随口便诌出这么个非常可信的谎言,看着姚念因恍然大悟而舒展开的眉眼,他发现自己还挺有扯谎的天赋的。
    姚念暂且放下了怀疑,被捏着脸,继续问道:“那……烨郎突然决定停舟留在这里,也是因为魏仲平?”
    萧烨放开了她,又帮她仔细揉来了两下,解释道:“没错。据魏公子说,昨夜渡过险滩时,他的船底被磕破了,恐怕要修补一阵。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不是?毕竟咱们去扬州不也是为了同魏家谈生意么。”
    “有点意思……”她乖乖的点点头。李家的那笔大生意啊,虽然她还不是很懂,但心中想搞点破坏的小恶魔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从昨夜咱们下船的码头往西走,便是淮阴县,也是个漕运重镇,吃住条件都不差的,我们一会便在那里下榻。”萧烨就像一个尽心的向导,帮她解释着行程的变化,“既然不急着去扬州了,我们接下来几日的安排便是……”
    “跟紧魏公子?”
    “聪明。”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尚在扬州的李大公子甩下了?”
    听她提到此人,萧烨有一瞬的阴郁,很快便隐藏起来,笑道:“表兄为人放荡不羁,扬州又是个出美人的好地方,就算我们不去,他也能一定能自得其乐。”
    说到李谦,倒提醒他了。
    萧烨本想这几日找机会和魏仲平谈,谈的不是合作,而是让他放弃和李家的生意。
    他不会让李家再有机会接近皇室的权力争斗,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捷方法了。而在烟花扬州里不断骚扰着云婵的李大公子,岂不是他劝说魏忠平的最好论据?
    姚念见他目露精光,便知道他在思考着和魏仲平谈判的事情,她刚想就势让他给自己讲讲李家的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车一顿,外面传来明月的声音。
    “王爷,到客栈了。”
    今夜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家客栈看上去应该是城中最大的一家,正好三楼还余下两间顶级客房,魏仲平一间,康王夫妇一间。
    上去放好了行李,一行人半夜上岸还没吃早饭,魏二公子便同康王夫妇一同在客栈二层靠窗的雅间内用餐。
    “想必王爷和王妃都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魏仲平开口,态度不卑不亢,“可能王妃会对在下的身份有所疑虑,其实说来惭愧,在下自幼不驯,家父不得不行特殊管教之法。”
    “特殊管教之法,便是让公子在外漂泊当货郎?”姚念忍不住开口问道。
    魏仲平看向她,浅浅一笑,道:“正是。所以在下并非有意欺瞒王妃,还请王妃见谅。还有,王妃还是如往常,叫在下魏大哥便好。”
    “没关系,我怎么会怪你呢。”姚念连忙摆手,笑道,“那魏大哥也何必客气称呼我……”
    说到这,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一直在缓缓饮茶的萧烨不动声色,却散发出一股“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的气场。
    开什么玩笑,刚才听姚念说的时候萧烨还以为她和魏仲平就是普通的买家和货郎的关系,怎么现在聊起来竟一点不曾生疏,倒是如此熟络?
    也难怪。他的王妃从前做女孩时便是水灵动人的,吸引一两个路过的男人,再正常不过了。
    魏仲平不以为意,语气平常道:“王妃身份高贵,称呼不可随意;而在下始终都是一介草民,自然随意王妃称呼。”
    “嗯……”姚念不再多话,而是专心吃着店小二刚刚上来的小笼包,听他们寒暄。
    萧烨随口问道:“听念念说,魏兄游历多时,现在才刚刚准备正式回家,是么?”
    “其实几个月前我已经启程回扬州,待家兄的丧仪完成,又赶着出了趟门。”魏仲平没有说自己上次出门是为何,想来应该是为了魏家的生意奔忙,“倒是巧了,这次出门后现在要赶回扬州,听父亲说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谈东桑国那桩生意,没想到半路便遇到了王爷和王妃。”
    姚念暗中竖起一只耳朵,专心听。
    萧烨听到魏仲平提到那早逝的魏大公子,挑了挑眉。
    “呵,于生意上么,本王也只是在李家的舅舅和表兄身边初学罢了,实在不通,让魏公子见笑了。”
    “其实王爷实在不需谦虚。”魏仲平意味深长道,“恕在下直言,这世上皇商不止一家,可李家为何能一枝独秀?还不是因为出了位王太妃,有了您这位王爷当作皇家招牌?”
    这话本意是在恭维,可听到萧烨耳边总觉得滋味不大对。
    半是开玩笑半是自嘲,萧烨摇摇头笑道:“照魏兄这样说,现在可是李家的活招牌来同你谈生意了。”
    魏仲平难得的爽朗的一笑,道:“既然咱们不在扬州,那就没什么生意可谈,不过是我这一介平民妄图和王爷交个朋友罢了。”
    看魏仲平的态度,似乎对这桩生意也是兴致不高?萧烨心中有了成算,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魏兄实在谦虚了,既如此,本王也不妨抛却生意烦恼,与魏兄一同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听着两个人嘿嘿哈哈的笑着,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就在愣充铁哥们,姚念不禁一阵鸡皮疙瘩。还说女人之间总爱虚情假意,她看男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真情实感啊。
    魏仲平也吃了起来,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几乎是和风雨折腾了一夜,三个人吃得都很有滋有味,再没人说话,待吃完之后,魏仲平才又道:“这淮阴县从前我也来过几趟,王爷王妃若有兴趣,一会吃完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转转。”
    “好啊。”姚念自然而然的答应下来,说完才发现自己是打断了刚刚开口讲话的萧烨。
    萧烨又不是他母妃,怎么会在意这种小节呢?本来她倒是十分放心的,但看到萧烨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又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看上去他似乎不太想让自己一起出去转转?
    萧烨竟忽然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还有意摩挲着拇指,让她肌肤生热。
    “本王倒是还好。只是念念你身子弱,受了一夜的潮气,此时应该回房间好好休息才是。”
    说完,还当着魏仲平的面在她耳边低声道,“乖,别让本王担心。”
    虽然魏仲平正看向窗外没仔细瞧见,但姚念的脸色还是瞬间涨红。
    清醒一点!虽然她其实也有点想回房间洗个热水澡,但是还没哪到哪了,萧烨竟然都开始拿捏自己了?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妾就听王爷的,先回房间了。”她瞥了萧烨一眼,转而对留心下面街道行人的魏仲平道,“魏大哥,原谅我先失陪一下了。”
    她气鼓鼓的伸出手,偷偷在萧烨肋下拧了一把,听着他倒吸口气,这才满意的快步走开了。
    在予墨的帮助下,她在那天字号房间中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待到一室氤氲水汽之时,予墨好心的提醒:“王妃,再不出来就要晕了。”
    姚念这才恋恋不舍的离了那浴盆,出来用一块巾帕先裹上头发,待擦净了身子,换上一套月白色冰丝织就的睡衣,再细细将长发擦拭干净,涂抹上木樨花油,这一套便算是齐活了。
    坐在榻上,她抬起双手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虽说从前在村子里也受过不少苦,可如今已经睡惯了绣榻,在那庙里坚硬的地面上睡了一夜,还真是有些腰酸腿疼。
    “王妃若累了,不妨睡会?”予墨收拾好了浴盆,见她瞌睡着,便如此提议。
    姚念却道:“不了,现在睡了,晚上定又睡不着了,还是给我倒杯茶吧。”
    “现在还早,睡一小会碍不着晚上的。”予墨虽然还是劝她,但还是依言为她端来了一杯茶。
    “干嘛一直劝我睡?”姚念喝了一口茶,觉得唇齿间多了股涩意,叫人稍微清醒了点,“我看你是想躲懒了。”
    予墨冷冷道:“我只是以为王妃还要为晚上储存精力而已。”
    姚念恼羞成怒,抬脚想要踹她,被她灵活的躲开了,“胡说八道!”
    再看予墨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姚念无奈,看来昨夜被发现偷偷跑去萧烨的房间这事,够予墨嘲笑半年了。
    “害羞什么,你和王爷都成亲小半年了,没有圆房才是离奇吧?”
    予墨身为姚念的贴身侍婢,当然对她至今未曾圆房的事门清的很。只是没想到同她说起这样羞人的话题竟如此直接,姚念干脆将被子蒙过了头,才闷声回复她:“那照你这么说,现在可能还……离奇着呢。”
    “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昨夜已经……”予墨惊讶,坐到她身边,“这难道也是王妃在梦中预知到什么之后,计划好的?”
    姚念气得弹了下她的脑门,“我计划什么?我计划出昨夜的狂风暴雨了么?”
    “喔,所以看来还是今夜。”
    “你一个没成婚的姑娘家,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姚念终于忍无可忍,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已经经历过人事的人,总是被一个小姑娘言语调戏算什么事啊?
    狠狠晃了予墨一通,她又忽然泛起一阵心事,叹气道:“今夜……也不一定吧。”
    “为何?今夜可没有狂风暴雨了。”予墨皱眉看着她,有点怒其不争了,“王妃到底还想不想改写命运了?”
    姚念低头,她当然明白,虽然这么说很是打击人,但她能否在王府内翻身,和萧烨对她的态度还是大有关系的。予墨劝的没错,可她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做了个梦这么简单,而是曾经切身经历过那一切啊。
    “昨夜我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准备放下一些事情,先看眼前。”姚念目视前方,眼神怔忡,“可偏有那该死的风浪,又给了我一日的时间来思考……”
    做人真的是纠结啊,更何况她还是再世为人……
    予墨听得似懂非懂,且这个难题也不是别人能帮得了的,她便起身道:“那我同明月也出去逛逛?王妃一个人好好想想。”
    “哎,别走,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呢。”姚念又将她拽了回来,问道,“还记得之前我们都觉得兴锦坊有点问题?”
    “嗯,陆伯观察到兴锦坊似乎有两条不同的进货渠道,一部分货是白日开门时送来,还有一部分是天黑后再由另一伙人送,所以我们大致猜测,或许有一批是劣质布匹。”予墨一点即通,问道,“王妃想要以此条理由来说服魏公子放弃和李家合作么?”
    姚念点点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我知道我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是……魏家本来对这桩生意就兴趣不高不是么?”
    “王妃和魏公子似乎交情还不错?”
    “干嘛说这个?”
    “其实谈生意这种事情,理智是很重要,但也要讲感情的。”予墨淡淡道,“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测,若是根本不认识的人讲来,便是流言蜚语不足为信;若是熟识信任的人说来,便是极为诚恳的建议了,不是么?”
    听上去还挺有道理的。姚念心道。
    只是魏仲平这个人,能够隐瞒自己贵胄的身份在市井中独自闯荡这么久,定然是心性坚定又阅历丰富了。纵然他们算是熟人,如此不显山露水的魏公子会相信自己一个王府里的女人的话吗?
    “还有一点很重要。不管魏公子信不信,王妃在说这话之前可要确认好,他不会将您诋毁兴锦坊的转而告知王爷。”
    姚念点了点头,她倒有种直觉,魏仲平为人稳重,断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个人在房间中闷到了夜里,姚念又仔细将兴锦坊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将自己的想法写写画画,最后记在脑子里,再把写了字的纸统统烧掉。
    月上梢头了,萧烨还没回来。
    她倒没有焦急和惊讶,前世时便已经知道了。做生意的人,便是这样的,不然那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怎会生出这么许多幽怨呢?
    正想到这,敲门声起,她赶忙起身去开门。
    只见向来温润得体的萧烨此时已经很醉,被明凰扶着才踉跄进屋,这才着实将姚念惊讶到了。
    “怎么喝成这样了?”姚念皱眉,这么浓的酒气,还好没再让她闻到什么其他脂粉气味。
    明凰赔着小心道:“王爷和魏公子相谈,饮的是这淮阴特制的米酒,那酒入口劲头不大,他一时不觉便喝得多了些,魏公子那边也差不多……”
    ……
    将王爷在榻上安置好,明凰脚底抹油溜走了,临走前关上了门,屋内剩下姚念一个人心情复杂。
    “念,念念……”萧烨虽醉却还没睡着,抬手便唤站在床前的她。
    “念念不在。”冷漠。
    “那你去帮我……叫她回来……”萧烨转了个头,喃喃道,“我有话要跟她说。”
    她去拧了把巾帕,再回来,发现萧烨已经睡着了。
    “萧烨,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有隐疾才装醉了。”一边帮他擦拭微红的脸颊,姚念一边小声嘟囔。
    若是萧烨醒着,听到这话肯定又会气得一蹦三尺高,可惜他现在是真的醉了,醉到无力反驳。
    她低下头仔细看着这张匀净俊俏的脸庞,前世和今世,这张脸都是丝毫未变呢。如今他睡着了,不能出声不能动作,让她真的很难再将现在的他和前世的萧烨分得那么清楚。
    “你曾经都在想些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不曾在意过,是因为身为王爷已经拥有够多了吗?”
    “我却做不到呢,我曾经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
    “逼不得已娶了一个丝毫不相称的女人,你就这样面前接受,不曾困扰过吗?”
    “前世时为何没想过要帮我离开?如今为何又想了呢?”
    “你爱过我吗?”
    ……
    明知道这些问题都不会得到他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一一问了出来。
    一滴不受控制的泪水顺着她的鼻梁滴下来,砸在了下面那毫无感觉的人的脸上。
    她用手指帮他擦拭去那滴泪水,心绪难平。未免又更多不受控制的眼泪洒在他身上,她缓缓倒下,躺平在他身侧。
    在这里遇见魏仲平,对李家和萧烨来说是机遇,对她来说也是千载难逢。
    她决心要劝魏仲平放弃这门前世做成了的生意,决心暂且放下前世对萧烨的怨结。
    闭上眼睛,今夜再多愁善感一次,明日便要重整旗鼓了。
    翌日清晨,太阳初升,她便没了睡意。看了看身侧的萧烨,似乎还没从昨夜的酒醉中清醒过来,睡意正酣。
    女人真的是很善变的生物,强迫自己放弃了一小部分怨念后,眼前的萧烨没有昨夜那么可恶了。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便起身穿衣简单梳洗,轻声关门走出去。
    走到二楼,整好碰到也是刚刚起床准备练功的明月。
    明月笑眯眯问道:“王妃,您怎么起得这样早?”
    姚念却道:“帮我去跟店家说,为王爷熬一碗醒酒汤吧。”
    明月点头,随她一同继续下楼,边道:“王爷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姚念淡淡道:“为了这次说服魏公子,他也是拼了。”
    明月小声道:“真不明白王爷,说好了只为历练的嘛,干嘛为了李家的生意这么折磨自己。说到底他也是王爷,不是商人呀……”
    姚念挑眉,你看,连明月都懂的道理,怎么萧烨就不会明白呢?
    走到一楼,明月先去找掌柜要醒酒汤去了,姚念一个人缓缓走出了客栈。
    她来了淮阴一日,都没走出客栈瞧过,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街市上没几个行人,她环顾四周,看看景色。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声音。
    “早。”
    姚念惊奇的转身,看见魏仲平一身墨蓝色锦袍,衣冠整齐,很是精神。
    “咦,魏大哥你昨夜不是一同饮酒来着?怎么你便没事?”她向他走近一步,只闻到一点点酒味。
    魏仲平却笑道:“我本就是南方人,这种米酒喝过,还算适应。”
    姚念对此表示怀疑,“不是你有心灌他吧……”
    “怎会?”魏仲平一脸无辜和正直,“不过老实讲,这位康王喝醉后似乎更加有趣。”
    有吗?她可没觉得。
    “想四处走走?”魏仲平问她。
    “嗯,现在吃早餐似乎有点早。”姚念点点头,心想,现在似乎是个开始疯狂贬低兴锦坊的好时机。
    魏仲平又问她:“介意和我一起吗?”
    她抬起头对他一笑,道:“当然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