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302.第 302 章

    要说宝玉, 也是个偶尔热血上头之余依旧能够留有分寸的人,黄河两岸河堤不稳固, 叫他比往常要激进得多,不过激进并不等同于冒失。
    即使李文渊是先皇和十六口中一致的一心为公的人, 宝玉也在述说自己揣测的时候保留了几分。选在封丘, 不仅是因为此地可能会危矣(按照宝玉从地图上分析的来看,封丘附近几个县都有成为黄河决堤改道口子的可能, 但是论起人和,没有一个能有封丘合适)。
    因为宝玉听说, 封丘当地有个会看天时的老翁, 人称周翁。
    李文渊听了这番话, 找县令点拨了一下, 县令也慌啊,这事情,万一报上去, 却是猜错了,是妖言惑众;万一没报上去, 却是猜对了,是居心叵测。
    当时县令在这六月里出了一身白毛汗,更要命的是, 李大人直接点了周翁的名字, 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早就将封丘县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好险这几年, 我就是再心动, 也没对拨下来的修河堤款子下手!】封丘县令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李大人, 鄙县中确实有一周翁,乃是前朝钦天监五官保章正,往年县中播种、收获皆是由周翁算定天时的,只可惜清明前后周翁病了一场,现在精神头不好,仍是卧病在床。不若、不若、不若劳烦李大人与下官跑一趟周家?”县令说的有些磕巴。
    他也知道,周翁的名头在封丘这个县城是响亮,可是前朝钦天监的正八品,放到本朝,能抵什么用呢?甚至于周翁要不是有一手看天时的本事,在本朝初年的时候逃难到这里来,当地人还不一定能容得下他——县令可听说了,早三十几年的时候,一有风吹草动,周翁家的人就排排坐在家中正厅里的,生怕是朝廷官兵要来抓捕前朝‘余孽’的时候,他们家人不在而被打上逃匿的罪名,也就是后来,情况才好转,不这么风声鹤唳了。
    论理儿,周翁这样的身份,病了找人抬来见李文渊也便是了,可是县令这几年承了周翁的情,避开两次秋收之后的暴雨,使收成免于受损。他有些不忍,想着听闻李文渊的官声不错,遂硬着头皮这么说。
    好在,李文渊果然不在意这个细节,并立即叫封丘县令带路去周家。
    八十多岁牙齿掉光光的周翁确实病得不轻,不过脑子还未糊涂,听闻是京城来的御史大人亲临,哆哆嗦嗦地叫家中子孙将他从床上搀起来了。
    见面欲拜,李文渊不是那等爱摆架子的,没等老人家跪下就抬手叫了起。
    周翁早年倒是怕官府的人上门,到如今想来也知道,陈年旧账不可能再翻出来,再因为自己曾经在前朝为官而给自己定罪了,是故见了李文渊也并不紧张。
    倒是跟在李文渊身后的宝玉抬眼一打量直通通见底的周家院子,就看出了点门道:这周翁家境平平,住也是普通院落,但是进了院子就闻到米香,虽然很淡,但是宝玉的鼻子灵,一闻就知道是炒米——最适合出远门携带作为干粮的炒米。【是有人要出远门?还是……】
    封丘县令介绍了李文渊的身份,又讲了李大人来此的来意,周翁听闻李文渊是巡查黄河河堤的御史,依旧是恭恭敬敬。倒是搀扶着他的中年男子,眼睛一亮,似是有话想说。
    这路上过来的时候,封丘县令就把周家的情况说了个遍,周翁有一子,不过早年间没了,给周翁留下孙子,好歹是没断了周家的根,如今周家也算是在封丘开枝散叶了,周翁孙子辈只一人,曾孙子三人曾孙女两人,玄孙辈分的已经有十多人了,想来再几辈下去,周家变算是在封丘站稳了脚跟。
    按照年纪看来,这四十余岁的男人,应当是周翁的孙子无疑,也是得周翁真传,这些年出门替人看天时的老周,周雨。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里会没察觉这周雨的异常呢?
    李文渊这边,闲杂人等都在外头候着,留下的就李文渊本人、贾政、宝玉、封丘县令和剩下两个混日子的工部、户部主事。
    封丘县令左顾右盼了一下,周翁就将家人都遣出去,最后一个欲言又止的周雨被周翁两眼一瞪,还是出了屋子。
    李文渊想要知道的,周翁并没有给出答案,这样一个老人家,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对方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周翁在李文渊的询问之下,至多也只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说封丘附近的河道,近年来抬升不少,若是今年雨水丰沛,恐非幸事。
    那么今年雨水到底充足么?
    周翁又摆出老样子了,直言:“咱们封丘必是不会少。”
    这就是说,别的地方气候如何,他就说不准了。
    李文渊见问不出别的了,就打算另想办法。
    出周翁屋子之前,候在门外的周雨又毕恭毕敬地进来了,周家人恭送李御史远去,别的小辈尚且不知什么,只晓得这是大官来问曾/玄祖父天时呢,悄悄议上一回,并不敢叫老爷子听见。
    独独周雨不解:“阿爷为何不说?”
    “如何说?说封丘河段前后百里河堤都是泥糊贴砖皮的样子货?还是说,今年上水下火、水金木三星照黄,不论是从五行还是从星象上来说,都是个多雨洪涝之年?这需要我说?中游下游黄河途经那么多州府,官员会不知道?朝廷的钦天监会不知道?”周翁说完这段话,又咳嗽了几声,“原想着这门家传的手艺失传了终究可惜,可是咱家现在这样也挺好,日后子孙出息,考了科举,可不是比做那‘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的钦天监要强得多。”
    周雨犹是有些不甘心:科举岂是那么容易考的?咱们周家原先就世代是钦天监,听说去年京城暴雨,如今钦天监里的人个个都没算准,自己阿爷这一手看天时的绝活,若是那时候在京城,想要得特旨升官,那就是绝好的机会!去年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今年巡查黄河的御史都到了封丘,岂不是老天的意思?老天要咱们周家起来了!
    他在御史和县令走了之后,思索了半天,午间服侍阿爷吃了饭并睡下,等到亲儿子来替了自己,回到屋里之后咬咬牙,换了身衣裳出门去了。
    周雨要去找的人上午从周家出来,就说起了周家,封丘县令自觉没脸,不敢吭声,贾政和两个主事嘀咕着周翁不详尽的话“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倒是李文渊若有所思。
    等到了驿站,宝玉才问封丘县令:“周家人经常要出远门?”
    封丘县令想了想说:“除了周雨每年要往邻近县城跑一跑,别的人几乎不出县城。”
    李文渊知道贾瑛不会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遂竖起耳朵听。
    “这便奇怪了,我瞧周家,倒是一副要举家出远门的样子。进了周家院子,炒米和肉干的味儿倒是明显,一般人家,哪里平日会想着做这个吃。”
    众人一听,悚然一惊。
    午后,李文渊手书一封,尚未成折子,便有封丘县令再次来报,周家周雨求见。
    周雨得周翁八/九分真传,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封丘县令听了之后冷汗涔涔:果然今年会是夏日暴雨连绵么?周翁为何不早早告知我!
    现在这时,却不能埋怨周翁明哲保身了,至少周家还有周雨这样子站出来的……
    李文渊问他:“尔方才所言,有几分准?”
    周雨说:“不敢欺瞒大人,家学渊源,料一个月后的天气,四五分准;测半个月后的天气,六七分准;若是七日之内,便有八分准头;三日之内,从未失手。”
    “以你所见,今年雨量如何?”
    “远胜往年。”
    ……
    若是再保守一点的人,也许就不敢信周雨的话,可李文渊本就不是一般的人——不是走一般的路子的人。
    前有贾瑛,后有周雨,中间有他自己一路所见所闻的判断。
    【黄河沿岸,甚是不乐观。】
    哪怕今年不是几十年一遇的暴雨之年,只要有京城去年夏天的雨量,封丘河堤,就危矣啦。
    是日,就连贾政和两位吃瓜主事都觉得,李大人和封丘县令的模样显示出,事情很严重的样子,遂并不敢多言语,老老实实听他们说。
    这样子,也给李文渊省事,在他眼中,没什么文官武将的差别,所有官员就分为贪的、不贪的、聪明的、蠢的四大类,其中一二和三四并不冲突。
    很幸运,宝玉在他分类中是二三,封丘的县令也是。不贪的,又能干点实事,李文渊还算是欣赏这类人。
    若是换个别的人,也许会觉得贾瑛这一路风头太过,一味表现他自己。可是李文渊不是,他完全不觉得贾瑛有逾越的意思,还恨不得带出来的人能够个个都和贾瑛一般能干呢。是故经过一夜考虑,他征得贾瑛同意,把两人这一路研究黄河历年泛滥的记录等等资料整理成册,加上禁卫军队黄河河道附近地形勘测图,以及周雨的预测(周雨能瞒着周翁出来求见,就是想要露脸的意思,李文渊根本不需去问对方,便将之名字添加在奏折里,想来正中周雨下怀,富贵险中求)一一上报与朝廷。最后,提出黄河也许有可能改道。
    这封奏折里,还添加了李文渊补充的另一种可能:【两部中人带着禁卫军已经分段去检查、修缮黄河河堤了,现如今还是六月初,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等到七月黄河雨季起,黄河与淮水几乎重叠的一段,也有可能因为河道坚固而挺住了,但是今年四月起,就小决堤过一次的菏泽则不同了,届时,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即黄占了运河河道,那时候,若是黄河水南下,江浙一带将成泽国!】
    …………………………
    八百里加急名不虚传,李文渊奏折以最快的速度入京,引起小朝会上的轩然大波。
    卫阁老本就是不太赞同这样大张旗鼓派那个油盐不进的李文渊去巡查黄河河堤,现在眼见对方不仅仅是参当地官员,还开始妖言惑众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启禀陛下,微臣愚见,李御史所言之事,恐怕言过其实了吧?黄河自开天辟地以来自成一道,千百年来未曾有变,虽然偶有决堤,但是天佑我大明,自先皇登基以来,黄河两岸风调雨顺,并无大灾,想来李御史许是并不精于此道,被前朝妖人骗了也未尝可知。”开口说话的是卫阁老,因为小朝会里头,拢共就八人个,卫阁老没办法示意下头的人带节奏,只能自己撸袖子上。
    既然卫阁老都开口了,要是蔡阁老不表态,六部尚书也不好抢答,于是蔡阁老也出列一步,他的观点却与卫阁老不同:“臣以为卫大人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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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从公从私哪一方面来说,蔡阁老对李文渊的好感都是要远远高于卫阁老对这个硬脖子御史的。因为蔡阁老自身行得正,虽然觉得李文渊有时候太会破坏朝会气氛,说话强硬不留情面,但是李文渊行事的本心,蔡阁老还是能理解的。更不要提,其中奏折还有个贾瑛贾玉谨的名字
    “臣以为,李大人和贾总兵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兹事体大,他们明知道上报朝廷会惹人非议,却依旧如实报来,足可见一片公心为国为民,我等不应尚未求证就怀疑对方用意。至于那周雨其人,其祖父原先不过是前朝正八品官位,并且乃是钦天监中……若按照卫阁老所言,这样官职的人都被算作是前朝余孽,未免也太荒唐可笑了些。”
    蔡阁老如是说,礼部尚书周世安首先附议。剩下几位尚书虽然未直接表态,不过显然也觉得卫阁老刚才为反对为反对,理由是一点都不充分。
    且先不论那个并不太重要的周雨是个什么人物,就说李文渊,此人固然好名,但是事关黄河、事关黄河两岸千千万万百姓,若是猜测有误,最多也就是户部多出了点计划外的钱修河堤;若是猜测真成真,哪怕是今年没成真,明后年赶上了,那么在李文渊和禁卫军震慑之下修建的河堤,绝对要比往年拨款子下去让当地征民夫自己修的要坚实得多——这一点,在小朝会的八位大臣,无人敢反驳。
    蔡阁老和卫阁老不同,他原先就是先帝时期陈阁老之下的第二位,到了今上当政,便是当之无愧的首位(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三位阁臣一直没被补齐,至今空着一个位置),而且他为人大气正派,自和卫阁老不同,卫阁老在先帝时期可是有名的唯唯诺诺,也就是今上,除了有些抠门之外,对大臣们的容忍度比先皇好多了,于是卫阁老才慢慢挺直腰杆的。
    现在两位阁老直接有了不同的意见,两厢一论,卫阁老的话实在单薄,只是要么说此事有诈,要么说李文渊等人受了蒙蔽,要么说按照他们的提议是劳民伤财。
    蔡阁老只往前两步,逼问一句:“既然卫阁老认定今年黄河不会决堤,那么敢否立下军令状?若是因朝堂延误,导致黄河中下游地区蒙受损失,一应责任,由卫阁老,您来承担。”
    卫阁老一下子又差点被打回原形,然后故作强硬地说:“微臣一切的信心,都是建立在李大人等人巡视黄河河堤全无疏漏、贾大人教人烧制的水泥牢固耐水流冲击的基础之上。只要李大人恪尽职守、贾大人毫不藏私,微臣立下军令状又有何不可?”
    这话说的……叫人没办法接。
    最后,因为十六绝对信任小伙伴的判断、蔡阁老等人觉得防患于未然趁此机会好好修缮河堤……等等原因,除了卫阁老有些私下的怨言、钱尚书心口痛了两天,最后,发出京城的旨意,便是给李文渊一行拨下款项和人去。
    此事并未在大朝会上声张,但是朝中自有耳目聪明的人打听到其中一二消息,传出去之后,越发是说得严重了,倒是叫跟着李文渊出去的户部工部的那些人家里颇为担心。
    但是再担心,也没有荣国府的人担心得厉害,毕竟二房的老爷和二爷可都去了!
    一时间,荣国府差点又开始流行搞封建迷信了。
    便是在京城忐忑不安的气氛之中,修护黄河重点河段封丘县城的专款专项出京了。押送银钱的也是禁卫军,直接从京城送到封丘,半点没经过中途地方,到李文渊手里的时候,一两未少。
    随行另有钦天监官员二人,钦天监台正虽不知道为何陛下还要派专人出京,但是看宣旨太监的脸色也知道定然干系重大,遂点了下属中最有本事的二人,而非最年轻力壮的二人,并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完成差使,叫人看到咱们钦天监的人确实是有能耐的。被点的二人却是年纪都不轻了,要不是跟着禁卫军一起出京,禁卫军安排得妥当,恐怕不小心还得交代在路上,此为后话。
    封丘县令听闻京中拨款来,又见到押送银钱的禁卫军,虽然前头初见贾总兵和他所带领的禁卫军风姿之时就已经是震撼万分了,如今又是感慨不已:【倘若每一次朝廷拨款都是这样的速度,那么天下的百姓该少受多少苦!不不不,除了拨款快、无层层盘剥之外,还得地方上有我这样清廉的官儿才是呢!】
    封丘县令暗暗地夸了自己一回,然后就开始投入李大人的封丘县城外河堤改造计划中来了。
    贾政认命地带着封丘附近的驻军开始教他们烧水泥,工部和户部的主事还有新来的两个钦天监官员和封丘县的周雨比贾政更惨,天天被禁卫军拎着,跟着李大人上山下河的,好似在勘测地形。
    路不好走,就连李大人自己,都不时需要贾总兵搀扶才能免于摔跤。
    这种情况下,贾政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一行人就他的差事看着最轻松,根本不需要去风里雨里地翻山越岭,纵使当地的驻军真的笨得可以,比使唤禁卫军的时候困难得不是一星半点,贾政也无人可诉苦。
    因为,李文渊等人,真的很忙很忙,从一开始勘测封丘周边地形开始,每天天不亮就得出门;等到了封丘周围地形都已经尽被工部之人绘下之后,便要继续将勘测范围扩展到附近县城,将附近几个县城的地形都摸透,这样才能测算出,万一黄河水满,哪几个地势低的县城会率先遇到水灾。
    谁还耐烦听贾政诉苦?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最不希望发生的‘万一’。
    六月末,众人爬到某不知名山顶之时,宝玉虚托了李文渊一下,这个硬脖子御史刚才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下去。
    不过最近滑得多了,他倒是不咋担心——每一次贾瑛都能接住自己,这身手也不是一般地好。
    李文渊冲着宝玉点点头,这个情节因为发生了太多次,二人熟悉得连道谢都可以省略了。宝玉回以一个微笑,他看着李文渊的惨相,觉得李大人这副打扮,要是让京城中他的老冤家对头们看到,一定会乐得晚上睡不着觉——又黑又瘦,哪里有半点文人风骨的样子,分明就是村中老农!
    当然,一旁的封丘县令还是哎呦哟地喊了一声:“李大人当心……贾总兵真是太厉害了。”
    李文渊伸出手擦了擦汗:“这一路,确实多亏了贾总兵。”
    “哪里,李大人辛苦了。”说实话,宝玉还是很佩服李文渊的,对方固然好名声,但是他在追求自己名声的同时,能够坚持自我,为百姓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便是比另一种虽然好名声但是更好面子的人(譬如贾政)要强多了。至少宝玉知道,但凡换了一个别的御史来,自己想要弄出预警让对方上心并且相信,都需要花更大的心力。
    而李文渊那样,愿意坐下来认认真真听一个‘武夫’分析,已然是很不错了。当然,宝玉也知道,李文渊愿意听,很大一部分原因,提出想法的人是自己。
    李文渊摇摇头:“别谦虚了,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路,也不知道摔多少次……依你们之见,咱们,来不来得及?”
    一旁上气不接下气的钦天监官员和周雨面色都不太好,越是到了这样空旷的高处,他们观测天时受到的干扰就越小,然而这两天,他们所得结论,并不乐观,西偏北方向不时星辰闪烁,恐有大雨将至。
    宝玉最近也晒黑了一些,但是在众人之中依旧白皙,他虽不懂看天时,但是自有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告诉他:今年黄河中下游……真的很悬。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抢时间修缮河堤了。”宝玉如是说着。
    李文渊点点头,对着封丘县令说:“如今黄河的水位已经远超往年了,本官担心,再来一场暴雨或者前头河段来水过多……万一水漫过河堤,未免水入运河,势必要从中牟、兰考、通许选址开口子放水的。这几个县做的准备如何?”
    封丘县令面有难色:那三个县的人指定是不愿意的,毕竟他们觉得他们距离黄河远呢,凭啥河水猛涨就要往他们那儿泄……
    李文渊一看封丘县令的表情便知了,狠狠地骂了一声:“鼠目寸光!”又转头对宝玉说:“此事,还需要劳烦贾总兵跑一趟。”
    因为李文渊要坐镇封丘,封丘县令与那三个县令都是平级,无法说服,李文渊担心自己的政令过去,那三个县阳奉阴违,便打算叫贾瑛带着禁卫军去传令。
    宝玉应下。
    …………………………
    七月初七,本该是乞巧节,女儿家对月比手巧的好节日。但是自本月初起,潼关就开始下暴雨,等到了乞巧节当夜,莫说是月亮了,就连一颗星子都没有,阵阵惊雷响彻天际,是一场一大雨。
    降水时间长达三天三夜,到乞巧节,城外黄河水已经漫过了新潼关建成以来之后有过的最高水位线。
    潼关的官员和当地驻军章将军倒是开始庆幸:【幸好先前李御史一行人来此,花了大工夫把地下水道和城墙都修缮了一遍,不然城内恐怕还真的会有积水。】
    等到七月初八,大雨第四天了,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城中不少房屋已经开始坍塌,幸好当地驻军学会烧水泥之后,因为水泥廉价,不少人家当时都买了这稀罕玩意去修修补补家里的屋子,所以情况比预计的要乐观一些。不少人家都说,等这场大雨过去,自家也要去买水泥盖房子,牢固呢!
    再过了两天,七月初十,潼关众人,再也乐观不起来了。
    黄河干流潼关河段出现最高洪水位已超出有记载以来最高水位,立在黄河岸边度量水深的巨石已经完全没顶了,而暴雨,仍未停歇。
    虽然地下排水道已经被重新修整了一遍,但是即便二十四条全部通畅,也来不及排水,因为排出方向的潼河,已经漫出河道了,此时潼关城内低洼处,积水继续加深。
    潼关奏折尚未入京,但是附近河段都已经传开了,说潼关危矣。
    一时间,人心惶惶,就怕潼关决堤,殃及附近县城。
    镇守潼关的章将军早几日前,翻出李大人留下的防洪策,早早开始组织军中人手灌装沙袋,加固城墙,望着被泡在黄河水里的城墙,章将军万分庆幸原本的青砖皮被御史大人他们给发现揭穿了,若不然,泡了这么久的水,那些青砖墙皮早就泡掉下了,水冲泥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就指望着这水泥,能够坚持到天放晴吧。】章将军知道,城中不少富户在一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便跑出城去高地势处避难去了,甚至于,现在城内那些当官的都动摇着想要弃城。
    章将军想:怎么能弃城呢?现在,只是水位暴涨而已,河堤依旧稳固,只要继续加强巡防,不间断地补上沙袋,潼关,还是可以守住的。
    也许是老天终究垂怜潼关众人,七月十三,大雨停歇,七月十四,天空放晴。
    潼关城内积水已达三尺深。
    这三尺,是结结实实的三尺,和从前因为排水不畅累积的一尺水深刻完全不同,因为此时地下排水都已经满负荷了,只能一点一点靠着潼河水往下游走使得城内水位降低。
    潼关的官员长出了一口气,章将军却开始为下头河段的人担忧……
    ………………………………
    宝玉得令,带着禁卫军去了封丘附近的中牟、兰考、通许三县,果然,先前封丘县令差人来传达李文渊的意思之后,三县没有一个肯照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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