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渊散人那日指天立誓要拆散亓涯和瑶山之后, 他每天都十分辛勤地践行自己的誓言。贺舒元不曾与谁有过情缘,撬墙角之事更是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他自认既然是谈情说爱,那必然少不得言语之事。于是下定决心, 要将亓涯所说之话都反驳过去。阻止此人的甜言蜜语给瑶山洗脑,要自己的好友从那等迷惑人的浮面陷阱里清醒过来才好。
可惜, 亓涯与瑶山的相处模式, 完全出乎了贺舒元的预料。
二人行止坐卧形影不离,默契切合甚至无需言语沟通。往往瑶山要什么之前,亓涯就已经抬手到位。根本就没有让人能插足的地方。
这可叫人无计可施, 贺舒元在一旁干着急,嘴唇上都要生出水泡来了。
此日, 他终于有机会与瑶山独处, 便问他:“我看你们这班焦不离孟, 孟不离焦的。待等时日到了, 都离不开彼此了,这可如何是好?”
“时日到了,自然就幡然醒悟了, ”瑶山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 很是不以为意。
贺舒元被他这样的好心态噎得无言以对, 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他说:“我觉得你们没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天了。”
转头, 瑶山笑道:“这不得取决你吗?不是说要撬墙角?”
“我可去你的吧, ”贺舒元瞪了他一眼, “你俩谁我都撬不动, 这种体力活当真是为难我这个文弱书生。”
瑶山被逗得哈哈大笑,说回头要给贺舒元找一把好铁锹来。
“可实在不敢麻烦你送我,我怕挥起来砸到自己的头……”桃渊散人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瑶山兜头泼了一捧江水。
贺舒元:“……”
他确定瑶山是被神君宠得无法无天了,否则按以往他那般萧索疏懒的性格怎么会做出这样子幼稚的举动。不过既然是好友,自然是好事坏事奉陪到底。贺舒元随手揪了一片大叶子下来,转头就加入了报复的战场。
等到亓涯和如英交待完事情,赶回来接他的宝贝时候,就看到两只落汤鸡站在水边对峙着,嘴里非常幼稚地叫嚣着:“有本事你来啊!”
亓涯:“……”
瑶山看到了亓涯大喜不已,指着前头喊道:“快,快帮我按住这小子。”
贺舒元眼睛一瞪,还来不及喊卑鄙就感觉脚下一重,摔倒在巫水柔软的沙岸上。然后从头到脚被瑶山用水浇了一个爽。
堂堂神君,把本事用在这等无聊的小事上!
援军及时,瑶山侍主赢得了这场对战。带着胜利的喜悦,他笑到软了腿脚,甚至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摸着肚皮继续笑到气抖。亓涯从水里把他捞起来,抱着吹了一口气,将瑶山湿掉的头发衣衫都吹干爽了才好。
贺舒元坐起来,吐出一口水,对着二人道:“你们还可以再无耻一点。”
瑶山说:“兵不厌诈。”
桃源不服,指着瑶山:“有本事你下来,我们再战!”
“不要,”瑶山软软地靠在亓涯肩头,故作虚弱道,“我累了。”
神君立刻说:“那我们回去休息。”
感觉被某种黏腻的恶意糊了一脸。贺舒元深吸一口气,把鼻子上流着的水全都吸进了肺里,呛了一个昏天黑地,心道:这地方是没法儿待了!
回到随香洞,瑶山就喊渴,多饮了几杯水都觉得不解。贺舒元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说:“这几天的精神瞧着比我刚到那日好多了。”
瑶山一笑:“这是你的功劳。”
贺舒元摇摇头说:“不敢居功。”
他虽然不忿,但也看到了亓涯是怎么照顾瑶山的。连着观察了几日,他也不由抱着一点侥幸心理,想着说不准瑶山变得虚弱和情劫真的没关系。
又想亓涯已经继位了,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神力来给瑶山做供养,这样也只是勉强维持平衡。自己若没有一个完全可行的法子来阻止瑶山的衰弱,贸然叫他离开神君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一些。
正想着,那一头瑶山又一杯水灌下去了,贺舒元道:“你犯了旱灾了?今天和水杠上了?”
说着,仔细拿眼查了一圈,他问:“我怎么觉得你胖了?”
瑶山好一阵咳嗽,问旁边的亓涯:“我胖了吗?你快看看!”
亓涯还不曾说话。就见瑶山的头发发出一层浅浅的晕光,细小的枝藤从他的发间迎着光长出来。枝藤的尖端缀着点点萤白,略一扑闪,凝成了一个个可爱玲珑的碧绿小果。
“哟,”贺舒元叫了一声,“你这是结果子了啊……”
他对此并不觉得有多少惊讶。因为之前和瑶山喝酒,他也见过这人喝醉了,最后满头珠翠的拉糟模样。只觉得这些果子生长出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瑶山觉得发间痒痒的,惊喜不已:“我都快有十年不曾凝果了……”
说着,又跑去泉边照水,确认真是凝果了,他开心地抬手拨弄起来。
一旁亓涯也跟了过来,抬手抚上这些可爱的小果子,确认它们的好坏。瑶山显然有些激动,拉着亓涯道:“你看,瞧着还挺嫩的。”
亓涯的视线落在上头,很是仔细,确认了这些果子与以往并无两样,才说:“是很好。”
贺舒元道:“你既然已经开始结果,是不是说明你的灵根灵脉已经调养过来了?”
说完,又摸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难道,我真是吉星不成?”
瑶山抹着自己的果实,心道:若是能好起来,亓涯也不会那么心事重重了。这么一想,他握住亓涯的手,轻声道:“算不算苦尽甘来?”
亓涯抬手摸了摸瑶山的侧脸,给了他一个微笑。
忽然结果纯属意外之喜。调养了这么多年才枯木逢春,亓涯实在不敢怠慢,原本二人就腻在一起,这几日更是寸步不离瑶山左右。深怕他果子结着结着,叶子又开始黄了。
贺舒元也跟着细看了几天,发现瑶山的精神头的确比他刚来那几天好转了许多。再看他和神君腻腻歪歪的,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便说要告辞。
“我本来就是担心你才过来的,你既然好了,我就要回去了,”说着他看了亓涯一眼。最终他还是没有告诉瑶山亓涯继神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这样瞒着自己的好友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都说成神便是无情,那亓涯既然获得神位还能如此深情对待瑶山,是不是说明他们二人的确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桃渊散人也参不透。他想自己若是参透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散人。
临别前,贺舒元拉过瑶山说:“无论如何,你不能亏待自己。万物以自身为要。我贺家村的桃林子对你是不设阵的,你可要记得这个,要来啊!”
瑶山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道:“放心,我可不会放过糟践你桃林的机会。你不是种了新桃子吗?等桃子熟了,写信给我,我一定去。”
贺舒元心中一叹,拍了拍瑶山的肩膀,涌上喉咙的那个秘密最后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带着半肚子的忧心跟着如英踏上云头回去了。
瑶山目送好友离开,忽而转身与亓涯道:“舒元是我的好友,他不会害我。你不能总想着把人赶走。”
亓涯眼光微微一动,却听瑶山继续说:“他与你说话时坐立难安,你真当我看不出?他本来胆子就不大,为了我愣是忍到了现在。若非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不想叫我劳神,我都以为你要囚我在这里了。”
被忽然拆穿了目的,亓涯在一瞬间有些慌乱。可听瑶山口气之中无奈多于愤怒,他保持着脸上的镇定,低声与瑶山道歉:“是我心急了。”
“我现在也慢慢好起来了,你不用再这样杯弓蛇影的,”瑶山上前抚摸着亓涯的面颊,柔声说,“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亓涯拥住他,说:“等你再好一点,我带你去找他玩。”
瑶山靠在他肩头,笑道:“能得你主动一句话也实在难得了,我就暂且信你吧。”
当晚,二人照惯依偎一番,瑶山与亓涯说了几句闲话便也睡着了。可是亓涯不闭眼,而是坐在床头观察着瑶山头上的果种。不仅是看,还抬手用神力探测果种内部的情况。来回了五六次,才确认这仅仅是瑶山清蕴之灵的凝结,而非是其他东西。
亓涯摸着瑶山的头发,脸上并没有因瑶山重新结果的喜悦,反而是凝重和不安。白日在瑶山和贺舒元面前他不敢表露,此时则借着夜暗,陷入了思索当中。
之前看还明明只是堪堪平衡的状况,现在怎么就忽然可以凝果了?抬手覆在这些零零星星点缀着瑶山浅发的果子上,亓涯考虑着摘除他们的可能。
“亓涯?”
瑶山迷蒙地唤了一声,“怎么了,为什么不睡?”
亓涯低下头,吻住瑶山,动用神力将其再次催睡过去。手上神光微显,捏住了其中一把。正时,随香洞外响起了如英的声音。
平时若无命令,如英是不会接近随香洞。此时急忙来见,想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弥罗殿的武将急报道:“神君,地九旋出事了!轮回台里又有怨灵吞吃转世之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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