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45.七子秦洲

    【此为防盗章】 苏虞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窗外繁星点点, 夜愈发地深了。
    黑暗中,她披上外袍下了榻。
    月光格外的亮, 把屋内的一应摆设物件儿照得清清楚楚。
    苏虞俯身穿上绣鞋,移步至黄花梨雕双胜纹的梳妆台前坐下, 借着月光透过一方错金银的铜镜端详镜中的自己。
    柳眉弯弯, 杏眼盈盈,挺直的鼻梁,小巧的朱唇, 嫣然一副好相貌。
    她抬手自琳琅的妆奁中取出一只梅花银簪,对着镜子斜簪进乌黑的发髻里。
    盈盈月光自半开的窗牖里透进来,同暖黄色的灯笼光杂糅在一起,洒落于银簪上,在藕荷色联珠纹的半臂上映照出一个微微晃动着的光圈。
    光影交错间,她凝神细看, 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副光景——
    素白的缎子灯罩里, 灯芯不住地摇曳, 把堂皇的殿阙晃出几丝不安的气息来。
    一女子危坐在那高高的立政殿上, 穿着一身金丝重绣的百蝶石榴裙,长长的裙摆在她脚下转了个弯儿, 铺展在那层层的釉面台阶上。
    发髻高盘, 金钗满头, 眉心贴了枚赤红的花钿, 水滴状的, 像是一滴风干凝结了的血珠子,隐隐透出腐败的青黑来。
    柳眉依旧还是那柳眉,只不过画了远山黛,显得越发的细长舒扬;杏眼依旧是那杏眼,只不过眼尾上挑,生生勾出几分丹凤眼的味道。
    她苏虞也依旧还是那苏虞,只不过穿越了沉沉浮浮的十八载岁月。自嘉元十一年至承德八年,整整十八载。
    彼时的她是执掌玉玺凤印的垂帘太后,如今的她是宁国公府千娇万宠的苏家三娘。
    一个心狠手辣,威名可止小儿夜啼;一个天真烂漫,才名引媒人踏破门槛。
    都是她苏虞。
    何其怪哉!老天爷不怜悯死不瞑目的良善之人,反施恩于她这样心狠手辣的恶人,让她重又回到了年华正好之时。
    嘉元十一年的今朝,苏家鼎盛依旧,祖母健在,父亲仍是靡下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阿兄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她苏虞也不曾一入宫门深似海。
    苏醒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简直就像一个胆小鬼。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梦里的尸骨成堆是真实的,醒来时的春光明媚也是真实的。
    当年的那个杀伐果断的苏太后还活着,而那个天真烂漫的苏三娘大抵已经死了。
    多活了十八年的苏太后不会像苏三娘那样大大咧咧地吃荷叶鸡,也永远无法再对青梅竹马的卫霄生出半点情愫。
    那腥风血雨的十八年,便是苏太后和苏三娘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月光下,苏虞抬起了手。纤纤柔夷,莹白如斯。
    这双由淋漓鲜血染就的手,可还洗得净?
    忽闻报筹声响,子时已至,新的一天在夜色里悄然而至。
    打更声犹在耳畔,窗外挂着的一排灯笼一盏一盏挨个儿全灭了,暖黄色的光渐渐退去,只余下清冷的月光普渡众生般笼罩着万事万物。
    苏虞这才恍惚记起今儿个是寒食,阖府都禁了火。
    她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半晌起身推开门,越过睡着的守夜侍女,出了院子。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苏虞放轻步子,借着月光一路走至潭中水榭,在她午时喂鱼的露台坐了下来。
    一弯新月倒映进潭,像是豆蔻少女弯弯的眉眼,在对她笑。苏虞忍不住伸手去碰,点点凉意自指尖蔓延而上。
    晚风轻拂,潭水微微漾起,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温柔地亲吻着她的指尖。她俯身掬了捧水,宛若掬起一捧月光。
    她幼时便喜欢偷偷跑这儿来喂鱼,祖母总担心她一个不甚落入水中,故不允她来。
    她知晓这潭水不深,可当她察觉到苏瑶的意图时,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么多。
    那个时候,脚下就算是湍急奔腾的大江大河,亦或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她都会将苏瑶推下去。
    就像她前世在寝宫里的床榻枕头下,放着一把刀,任何意图不明之人的靠近都会为它所伤,亦或是成为刀下亡魂。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在前世日复一日的践行中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这种下意识,就好像她心狠手辣,杀人成性。
    苏虞猛地松开手,水“啪嗒”一声跌入潭中,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脚上的那双缎面翘头履。
    只那个梦里,她就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当朝皇帝;一个是她的姨母,当朝皇后。
    弑君杀亲。
    她在如牢的深宫里熬了整整十八年,熬到皇帝中风瘫痪口不能言,熬到皇后威严不再,熬到秦淮长大成人,熬到整个后宫前朝尽握手中。
    初春的夜晚摆不掉冬日的尾巴,一阵寒风掠过,苏虞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站起身,低头俯视潭中的那弯新月。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隐没进地面,留下一滴小小的水渍。
    这潭水很清,干净得能拥抱明月。
    何以至此?在于沉淀。
    那些肮脏的、阴暗的、潮湿的东西,洗不净蒸不干,却可以如泥沙一般沉淀。
    她逼自己心狠手辣了十八年,在肮脏的血腥里浸泡了十八年,阎王爷既不收她,她就要把原定轨道上所有的撕心裂肺、战战兢兢、忍辱负重,统统埋葬。她要活得干净澄澈,活得长长久久,不沾半点血污地再活两个、三个、四个十八年。
    况且她是谁并不重要,不论她是苏三娘,还是苏太后,她都永远是祖母的孙女儿,是父亲的女儿,是阿兄的妹妹。
    而她要做的,就是要让这些爱她的人们都好好地活着,要让宁国公府长长久久地屹立在皇城。
    苏三娘兴许做不到这一切,可她相信苏太后一定可以力挽狂澜。想她深宫里朝堂上沉沉浮浮近二十载的手段和脑子,还不够她在已预知一切的前提下挽救一个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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