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鹊》41.笛子

    揽星原本四面都是落地窗, 但未营业的时候的时候都拉上了窗帘。
    沈鹊和薛凌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其实能感受倒薛凌对她那种似有若无的依赖,这种感觉对薛凌这种人来说挺难得的。毕竟她是现在是一个不怎么外露的人,但是一经确认关系, 又能让对方感觉到那种剧增的亲密感。
    有别于她们最开始认识的那段夹杂着成年人心照不宣的你来我往,非常不正经的聊骚和暧昧通通归位现下状态里变成无声依赖, 使得人似乎一下子被一股莫名的信心点燃,前路都不再那么难走了。
    当然沈鹊自己这种小感动还是不会跟薛凌说的。
    怕薛某人得寸进尺,怕对方又翘起嘴角洋洋得意。
    “我得走了。”
    沈鹊看了看手机, 推了推好像趴在自己腿上要睡着了的薛凌。
    薛凌朦胧地嗯了一声,挠了挠头坐了起来,又靠上了沈鹊的肩, 被沈鹊无情推开——
    “你醒醒, 滚上去睡。”
    “啊……我就难得眯一会儿, 要不我和你去酒店睡好了, 离了你我活不了的。”
    您嘴还挺甜。
    虽然知道最后半句话是夸张了点的客观事实, 但沈鹊还是可耻地心动了几秒。
    “得了吧, 楼上还有个小孩需要你照顾呢。”
    沈鹊站了起来。
    薛凌也站了起来, 打了个哈欠, 脸颊上那个巴掌印似乎消了点, 就是左右脸有点轻微地不对称, 不过还挺可爱的。
    “那我送你……”薛凌拿起手机先打了个车,“走吧, 打车也得到步行街外面。”
    “还以为你会开车送我走呢。”
    沈鹊开了句玩笑。
    薛凌还在打哈欠, “我倒是希望你别走你也还是得走啊。”
    她舔了舔嘴唇, “喝酒了,开车很不安全,要不你开我的车走也行。”
    “不了,我也懒。”
    沈鹊穿上外套,往外走。
    外头已经没雨了,只不过雨后的街道依旧湿漉漉的。
    十一点的步行街行人稀少,周边很是安静,薛凌揽着沈鹊往路口走去,一边说:“这两天我先把戴安安给安顿好,哎好多安啊这丫头怎么也得安安生生的了。”
    “真的是钥的话,也跑不掉的。”
    她低下头,在沈鹊耳边嗯了一声。
    霜承现在虽然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但夜生活还是不热闹,街上的店铺都关得差不多了,只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在冷冷清清地亮着灯。
    薛凌把沈鹊送上了出租车,“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她挥了挥手,看着出租车消失在拐角才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自己那个小阁楼的时候,发现戴安安还没睡觉,小丫头正拿着她的笛子不知道在钻研什么,看到薛凌的影子,腾得站了起来。
    “还不睡觉呢。”
    薛凌说了一句。
    她刚才趴沈鹊腿上和对方聊天聊着聊着居然眯着眼半睡半醒的,现在整个人回过气来,倒是清醒了不少。
    戴安安嗯了一声,薛凌走过去拿走了她手上的笛子,问她:“怎么了?想玩玩这个?”
    戴安安看了眼薛凌。
    她看人的眼神总是那样,低着头怯生生的,呆了吧唧,让人很想敲她的脑袋瓜。
    薛凌的确敲了,拿笛子敲的。
    脆生生的一下,戴安安哎哟一声。
    “这不是有反应的么,多说话,你再不说话嗓子都要废了。”
    薛凌整个人没骨头似得靠在了沙发上,戴安安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教、教我?”
    薛凌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你学么?”
    “想!”
    幼儿园小孩儿似的。
    薛凌笑了一声,“那你吹一声我听听。”
    戴安安接过笛子,看了她一眼,几秒后拿起来,嘴巴对着笛孔,声音是有,可惜跟断气了似的。
    这支笛子还是薛凌爷爷给她坐的,小时候成天当武器使,无聊了才吹一吹。竹笛做的,开裂之后那老头也给他新做了不少,但最趁手的还是这支,都摸得光溜溜的了。
    “打住打住,看着我。”
    薛凌其实也是打发时间,自从着双眼出了问题以后,她的时间都翻了倍,无聊的时间更长,专注的时间倒是更少了,剩下的都是烦躁。
    她倒是没有半点阻碍青少年睡眠的羞愧在。
    戴安安话比之前多了不少,但薛凌嘴巴又贫又贱,有时候噼里啪啦的活像考验戴安安的眼里,小丫头有时候会愣了好半天,才懂得什么意思,急吼吼地重来一遍。
    薛凌其实也不是没教过小孩。
    以前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她妈带来的亲戚里就有跟戴安安差不多大的,更小的也有,每次拿着乐器说要薛凌教教,可惜这些孩子吵吵闹闹,而且死脑筋,自己不会了还会赌气,薛凌是真心觉得伺候不起。
    她脾气不好,生气的时候就一句话不说看着你。有时候也不像是看,更像是被扫描,被扫得毛骨悚然,让人恨不得夺门而出。
    这招对那些小孩管用,对戴安安没什么用。
    因为这丫头死乞白赖不肯走的。
    大概过了半宿,戴安安终于不像断气似的了,薛凌也厌倦了这种老师模式,开始打发她去睡觉。
    戴安安老老实实地把笛子还给薛凌,等薛凌伸手要拿走的时候她又抓紧了。
    “怎么?”
    薛凌问。
    她的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立领的夹棉衬衫,浅浅的蓝色,衬得她更白了,还更单薄。
    戴安安攥着那半截笛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薛凌的手,隔了几秒才小声地说:“你……为、为什么帮我?”
    她很清楚自己抓住薛凌的目的,除去那股意味不明的亲近感,更多的时候薛凌色她遇见过的有限的人里唯一亮色的人了。
    她的世界寂静无声,来往的人都是黑色的,灰色的,让人觉得压抑,痛苦,挣扎不得,全是绝望。
    薛凌丢下的那颗石子打破了世界的框架,像是她自己裹挟着光芒跳了进来。
    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一次用尽全力去抓住了。
    她这么想。
    但没想到会得到帮助,会得到回应,会得到这么一份毛毛躁躁的温柔。
    薛凌一把抓过笛子,抽了一张盒子里的湿巾擦了擦笛身,“我有帮你吗?”
    她拉了一支小凳子坐下,给戴安安腾地睡沙发。
    戴安安为了看清她的口型,也蹲下了。
    “今天吃饭的时候你没注意我和沈鹊说话吗?”
    薛凌还顺手拍了拍沙发,示意戴安安滚上去。
    戴安安老老实实地爬上去躺下了。
    薛凌转了个方向,对着躺着的小孩说:“你自己应该也有感觉的,想靠近我,我同样对你有这种有点恶心的亲近感。”
    薛凌着实恶心,恶心的是这种不是由自己主导的感觉,实在是令人不爽。
    戴安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和、和那个人一直、一直亲,我、我不敢看,害、害羞。”
    薛凌:“……”
    “那真是对不起啊,下一次一定回避。”
    薛凌低着头擦着竹笛,她的手指抚摸着笛身。她的记忆力其实挺好的,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记得,记得这把笛子爷爷刚给她的时候还是新绿色,这么多年,颜色都变了,看上去跟老了很多似的。
    戴安安盯着她的手指,等着她说话。
    “帮你呢,也有这个原因,”薛凌把笛子放到桌上的架子上,“还有就是你的事情的确超乎我的想象。”
    “小鬼,你是认准了我会帮你还是怎么的?”
    薛凌想起戴安安固执地待在底下的样子,觉得这臭丫头其实也怪精明的。
    明明蠢兮兮,却又带几分精明,所以才让人不得不侧目吧。
    “你要是不帮,也、也没关系的。”
    戴安安眨着眼,她的嗓子多说几句音色会没那么难听点,可能也忘了自己是什么声音了,太小被阻隔了外界的声音,所以眉目笼罩的都是不符合年龄的寂寥。
    “等到了十八、十八岁,我就自由了。”
    薛凌伸手拉了拉她的脸,“你离十八岁还有不少年呢,被欺负就应该报复回来知道吗?”
    她歪理很多,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只不过有祈从心给她擦屁股。
    “怎么报复?”
    戴安安眯着眼,其实从她告诉薛凌开始,薛凌对她的态度其实也没多少变化。
    她没把自己当作一个可怜虫,就跟普通小孩一样,该逗就逗,该聊就聊,又有点像朋友。
    被尊重的感觉。
    戴安安想到就觉得鼻头一酸,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没有人帮我,警察也是,他们都不信的。”
    声音哽咽,舌头倒是捋直了,虽然还是很难听,但已经进步很大了。
    毕竟本来就不是哑的,不是聋的啊。
    “被发现会被打,太痛了。”
    戴安安的脸皱着,眼泪止不住,因为侧躺着,沿着眼角往侧边流。
    薛凌抽了张纸巾塞给她,“我还怕提起这事呢,你倒是自己把自己弄哭了。”
    “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该道歉的是那些人才对。”
    薛凌看戴安安笨手笨脚的样子,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很多人不信是他们都被家长里短蒙蔽了,不敢管,又觉得这事上不了台面,”薛凌替小丫头擦着眼泪,手被戴安安拉住了,她也随便她了,“因为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好的,和不怎么好的人在的,也别一棍子打死。”
    她在戴安安面前说长句子的语速会刻意放慢。
    戴安安带着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薛凌笑了一声,“我呢,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也有人说我坏,所以你阿姨姨夫我可能就会用坏的方式去对待了,以后再找个好的警察帮你。”
    她和沈鹊在楼下聊了很多,在这方面她们比较都不是很懂的人。
    有些武器必须得是研究透彻的人去用才对,所以她明儿还得找一下尤西真,江昊之前就属于不三不四的社会哥,社会哥的哥们还是社会。
    有些时候这种三观不正的以暴制暴也适当用用。
    把监护权剥离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鹊其实比她上心,她这个人可能还有一颗相当豪气的女侠梦。现代社会劫富济贫很难实现,毕竟她还是那个富,剩下的就是这种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没去问戴安安是不是钥的事情。
    毕竟有些事情迫在眉睫,有些事情虽然还有年限,但还可以拖一拖。
    “谢谢你。”
    戴安安说话还呜呜的,鼻头都是发红的。
    薛凌把被子拿过来替她盖了盖,屋里开着暖气,她其实一直就不需要这些,但没想到还来个小的,于是把柜子里的小被子也拿出来了。
    “快睡吧,不然以后就这么点高可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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